第十八章 故人故事故紙堆
不得已,祁鎮(zhèn)只好先把晴空抬回屋內(nèi)。
這才剛剛放躺在床,少年的額頭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層薄汗。
“喂喂?晴空?晴空……”
……
思緒漸漸下沉,晴空回想起很多很多……
但他們都太過模糊,放眼看去,就連身形都辨別不出……
我在找誰?這里好黑……
突然,他感覺自己腳下出現(xiàn)了大地,他不知怎么睜開眼睛看去,四周平矮的泥瓦房映入眼簾,一股子熱熱鬧鬧的聲音撲面而來。
少年下意識的捂住耳朵,蜷縮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團(tuán)。
“晴,你在這啊?!?p> 一個身形模糊,聲音爽朗的男人走出一間泥瓦房,聽聲音,自己好像認(rèn)識他。
“……”
“禹,這條河的下游又決堤了,大量的咸水倒灌。原本居住在那里的子民已經(jīng)在趕來的路上了。”
一個與他相似的少年展開一張羊皮紙,遞給了正向他走來的男人。
“我知道了,銘。對了,晴最近在干什么呢?為什么最近一直找不到他?”
“不知道?!?p> 那個少年只是如此簡單的回復(fù)道:“最近西邊又出現(xiàn)了妖獸,雖然淵趕到的及時,但也有幾個部落消失了?!?p> “好,我知道了。對了,看到晴了記得告訴他,最近的祭典儀式需要更改的話就先來……”
“阿空!”
那個爽朗男人的話音未落,耳邊熟悉的女聲傳來,令他猛地醒了過來。
“呼!”
他猛地坐起身,長出一口氣。
窗外已然月亮高懸,少女瞪著兩雙大眼睛,眼底已經(jīng)有了青色。
“祁……鎮(zhèn)?”
少年清冷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對于少女來說,這也算是個好消息。
“你怎么了?”
“你沒事吧?”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的發(fā)問,不同的字節(jié)相互碰撞,倒是顯得有些嘈雜。
“你先說。”
“你先說?!?p> 兩人再次同時開口,氣氛顯得有些尷尬。
晴空只好習(xí)慣的擺了擺手,示意祁鎮(zhèn)先說。
“咕嚕嚕~~”
然而就在祁鎮(zhèn)想要開口時,她的肚子卻是先她一步。
因為肚子的聲音而羞紅臉的祁鎮(zhèn)慢慢低下頭,閉上眼睛。
晴空見她這幅樣子,不知為何,有些好笑。
“算了,你會定外賣嗎?”
清冷淡漠的聲音一轉(zhuǎn),暫時緩解了尷尬。
“會的……只是,這么晚了,會不會打擾……”
祁鎮(zhèn)小心的回道,但不爭氣的肚子再次發(fā)出悲鳴。
“咕嚕嚕~~”
“好了好了……”晴空習(xí)慣的把手伸向床頭的桌子,想要拿手機(jī)定個外賣,“雖然有些晚,但終歸還是有外賣員值班的。”
“畢竟,夜班的工資要更高一些?!?p> 但他的手只碰到了空蕩蕩的桌面,他回頭看去,卻是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把手機(jī)落在哪里了……
“咕嚕嚕~~”
催命般的聲音再次響起,少女的俏臉幾乎要紅透了。
“那個……”晴空拍了拍她微微顫抖的肩膀,道,“看來我們要出去吃了?!?p> 突然,晴空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祁鎮(zhèn)。
“把你的手機(jī)給我。”
祁鎮(zhèn)姿勢僵硬的從衣兜中掏出手機(jī),遞給晴空。
晴空倒也不含糊,快速用緊急撥號找到譚夢生,給他打了過去。
“祁鎮(zhèn)?有什么事情需要爺爺效勞嗎?”
電話那頭的聲音頓時從疲憊轉(zhuǎn)為精神。
晴空看了一眼祁鎮(zhèn),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然后,屬于祁鎮(zhèn)的女聲就脫口而出。
“夢生爺爺,祁鎮(zhèn)餓了,想吃飯飯?!?p> 祁鎮(zhèn)的眼睛逐漸瞪大,然后崩壞。
電話那頭頓時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然后。
“先生……嗯咳嗯咳,嗯……嗯……我馬上安排,乖孫女,嗯……馬上就好馬上就好?!?p> 電話突然傳出稀里嘩啦的東西碎裂聲,某個糟老頭子的求生欲從未想象今天這般爆棚。
晴空的表情逐漸凝固,相應(yīng)的,祁鎮(zhèn)的表情漸漸活絡(luò)。
“我……先去門口等等?!?p> 少女忍住已經(jīng)布滿俏臉的笑意,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走出屋子。
看著少年走出屋子,晴空不知為何,竟然喃喃自語道:“這……難道就是社死么?這種感覺……倒是頗讓人無語的……”
少年慢慢掃視整個屋子,模糊的回憶浮現(xiàn)眼前。
“禹……”
清冷淡漠的聲音變得有些厚重。
“如果你還活著的話……事情應(yīng)該會好一些的吧……”
正回想著夢里那男人爽朗的聲音與模糊的身形,少年的手漸漸攥緊,骨節(jié)變得有些發(fā)白。
“不,如果你們還活著,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p> 清冷淡漠的聲音一頓,少年無力倒下,頭發(fā)披散,俏臉微怒。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與此同時,放心不下少年的少女正靠在門邊,靜靜的聽著里面的動靜。
她不知道如何安慰想起些許往事的少年,但想來,也是十分難過的吧……
腦海里突然回憶起小的時候,自己在福利院時的生活。
看著身邊剛認(rèn)識的伙伴朋友一個個離開,很久都不再回來的感覺。
一覺醒來,熟悉且壓抑的天花板,乏味無比的日子,沒有人關(guān)心的自己。
不知為何……總想找個人哭一場呢……
祁鎮(zhèn)習(xí)慣的闔上眼臉,不想讓本來就沒什么用的淚腺發(fā)作。
世界總是讓好的更好,壞的更壞,仿佛這樣就能讓位于中間的人明白自己的幸福。
不知過了多久,小院的木門敲響,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
“先生,祁鎮(zhèn),老爺子我?guī)Я诵┈F(xiàn)熱的飯菜和飲料,都是甜的哦!”
“知道了。”
晴空在屋子里冷淡的回復(fù)。
祁鎮(zhèn)快速抹了把眼睛,跑向門口。
“來啦來啦。”
悲傷什么的,以后應(yīng)該不會有了吧。
她如是想到。
……
“哦?”
男生端坐在真皮軟椅上,手里把玩著一枚玉佩。
“那么如你所說,今天下午跟在譚云尹身邊的那兩個人,是譚家的先生與譚家老爺子新認(rèn)的干孫女?”
他的眼睛微微瞇起,腦海里開始回放著一些記憶。
而那個女人見他毫無動作,也不敢輕舉妄動,只是繼續(xù)站在原地。
“跟我講講譚云尹?!?p> 低沉冷漠的聲音透露出絕對的理性,短發(fā)男生慢慢轉(zhuǎn)過椅子,背對女人。
“好?!?p> 女人沉默一會,似是在組織語言。
“我與譚云尹的相識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p> 大風(fēng)吹落干黃的樹葉,剛剛從舞蹈室出來的少女此時正坐在公共座椅上按揉著自己發(fā)疼的腳底。
“今天的風(fēng)好大?!?p> 少女面無表情的感慨一聲,似乎她只是為了說話而說話。
事實上,是有幾片不知名的落葉飄落在她的身側(cè)。
“譚兄,你這倒是說對了?!?p> 突然旁邊冷不丁的出現(xiàn)了一句話。
“我觀此葉,是為寫詩。”
“嗯,對?!?p> 譚云尹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毒舌天賦。
“那請問你有思路了么,學(xué)校的期刊正等著您這位詩人寫關(guān)于校園秋風(fēng)吹落葉的題型詩詞?!?p> “您該不會到現(xiàn)在還要拖稿吧?!?p> “記得上次您寫的詩詞,確實不錯。”
少年禮制彬彬的語氣中最后的不錯加重了尾調(diào),讓人有些疑惑。
少女聞聲扭過頭去,不需辨別就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少年。
那時的少年,是學(xué)生會的宣傳部部長。
再加上剛剛少年加重的尾音,少女無需思考就想起了上一期學(xué)校期刊上頭版的詩詞。
《知秋》
葉落知秋風(fēng)漸涼,
歲月如梭長憶往。
綢花似錦覓安寧,
浮云淡水落茫沙。
?。ㄔ模?p> 葉落知秋風(fēng)漸涼,
歲月如梭長憶往。
出自《花間集》溫庭筠筆下)
這位詩人借了兩句,添了兩句。
說好吧,又不是太好,說差吧,也不能說太差。
但新任的校長推崇詩詞歌賦,尤其愛面子,所以就親自提點這首詩入了頭版。
上面還恬不知恥的寫上了自己教導(dǎo)過這位學(xué)生。
而恰好少年請假,沒檢查上一期的校刊,于是就發(fā)生了剛剛的那一幕。
少年氣盛,又有權(quán)利,良好的教養(yǎng)也讓他眼里容不下沙子。
所以少年不僅在學(xué)生會開會時懟了校長,還在剛剛懟了這位詩人。
恰在此時,又是一陣風(fēng)起。
少年眼前闖入了一片枯葉,他不知為何,竟隨著落葉飄動,扭動視線。
少女此時正想的起勁,恍惚間,隔著樹葉與少年對上了眼。
樹葉漸漸落下,兩人詫異的瞳孔中倒映著對方。
那年,少年十二歲,少女十五歲。
“……”
椅子背后的男生長嘆一聲,似是想起了什么。
“那你,為什么想要與譚云尹解除婚約?!?p> “……”
女人沉默了,良久之后,才慢慢說道。
“人總是要長大的,陳大師?!?p> “我自己的過往,早該在成年時就應(yīng)該畫下句號。”
“而打開新未來的最后一個條件,只剩下解除與他的婚約?!?p> “……”
男生閉上眼睛,語氣空洞的問道。
“哪怕這樣會傷透一個少年的心?”
“哪怕這樣會傷透一個少年的心?!?p> 女人復(fù)述了一遍,語氣充滿肯定。
男生慢慢轉(zhuǎn)過椅子,回頭仔細(xì)的看著女人。
他又何嘗不明白面前這個女人到底要做什么,無非是靠著自己踏入武道一途,改變自己作為家族用來拉攏豪門的工具人的命運(yùn)罷了。
“我明白了?!?p> “再給我講講譚家先生的故事吧?!?p> 似是想通了什么,他又轉(zhuǎn)回椅子,說道,“魏家再這般下去,未來我可能會與其交手一二?!?p> 空蕩蕩的辦公室中再度進(jìn)入沉寂,但不過片刻,魏玄穆的聲音再次響起。
“如您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