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光灑在已經半步進入夜晚生活的葦名府市區(qū),老城區(qū)之外的高大建筑陸陸續(xù)續(xù)的亮起了燈,馬路上也有部分燈光亮起。
與高樓相比略顯矮小的城樓上,少年與少女倚著看起來頗有一番歲月侵蝕的木欄,正眺望著最后的,也是今天之中除去清晨之外最美的一次落幕。
而在城樓下,做著白班的人們已經下班,晚班的人們也在去上班的路上,肩膀交錯,時不時會傳出幾聲問候或已經成為習慣的調侃。
人們或走進城門,或走出城門,而寬闊的城門雖然已經額外加蓋,但現在看來,還是太少。
“再過一會,遠處的店鋪與一些肉串店會出攤,那里的酒店會在門前鋪上干凈的大紅毯來迎接喝醉的無法歸家的男人和女人?!?p> 少年的手指指向遠處城墻拐角護城河外的幾個店鋪和一處高聳的大樓,大樓上還有某某酒店或某某卡拉ok的霓虹燈牌子。
“而我最喜歡的奶茶店會在之后關門下班,只有寥寥的幾次節(jié)日會讓它在夜里營業(yè)。”
“……”
說道這里,少年突然沉默,伸手隔空抓了抓遠處正在給店面上鎖的幾個服務員。
雖然不知道祁鎮(zhèn)為什么在下午下學后接了個電話就把他帶到這的原因,但想來,也不過寥寥幾個理由罷了。
既然知道,那便不再去想了。
而一旁的少女卻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一直盯著遠處的夕陽怔怔出神。
夕陽似乎也調皮了些,今日落入地平線的速度竟格外慢。
少年懶懶的從袖子里拿出奶茶,熟練的插上吸管,吸溜起來。
奶茶溫溫的,相比于普通的奶茶,里面少有珍珠,只是多加了兩份糖。
“阿空。”
“嗯?!?p> 少年悶聲回道。
“我現在是什么境界?!?p> 少女扶著木欄轉頭,琥珀般的眸子亮晶晶的,有些自太陽身下逃出的微風拂過一些可以隨風飄起的松散發(fā)絲。
少年恍惚間愣了愣,但很快便回過神來。
“背執(zhí)中景。”
“啊……”
少女少有的嘆息,仿佛是一位活了好久好久的老人。
但少年知道,她在模仿自己。
“嗯?!?p> “背執(zhí)到底是什么境界,怎么知道。”
少年有些疑惑的放下手里吸溜了一半的奶茶,回道。
“背棄執(zhí)念,或背負執(zhí)望?!?p> 少年將自己吸溜了一半的奶茶放在木欄上,兩只手臂相互交疊,最后趴在上面。
“神官的修煉體系相比與其他的修煉體系,是最玄奇的?!?p> “神官的修煉體系不同于常規(guī)的修煉體系,因為這個體系的修煉者是修心的?!?p> 他看向城墻下越來越少的人們,剎那間,城墻自東向西亮起黃燦燦的燈火,在兩人猝不及防間映進眼眸。
“背執(zhí),形心,欲己,棄身,返虛,化神,超脫?!?p> “每一步,都是心靈的境界?!?p> “雖然背執(zhí)景相比其他體系來說一點戰(zhàn)斗力都沒有,但唯獨背執(zhí)景是特殊的。”
少年吸了口奶茶,繼續(xù)道。
“因為背執(zhí)景是整個體系中唯一一個地基?!?p> “自祂而上,形心,欲己,棄身整體是一個大境界,返虛更是包涵空,無,有,良,惡五個小境界。”
“而在其之后,化神……”
晴空嘴唇微勾,放下奶茶,認真道。
“祂有另一個名字?!?p> 他伸出一只手向北方輕輕一拉。
祁鎮(zhèn)看著他的動作不明所意。
“轟??!”
天空突然炸響雷霆,不過幾分鐘,烏云憑空而生,相互交錯間生出雷霆。
“人仙?!?p> “轟?。 ?p> “以己心馭天意,以天意喻己心?!?p> 瓢潑大雨傾落,祁鎮(zhèn)剛想拉起身邊的少年去躲雨,卻被少年反拉住,硬生生的站在原地。
大雨傾斜而下,少女看著從眼前飄落的雨滴打在自己身上,衣袂卻半點不濕。
少女懵逼的眼神對上少年略帶玩味的表情,頓時一種莫名的感情油然而生。
“背執(zhí)只是讓你有了不染與強生的權柄,但這兩樣對于背執(zhí)景的神官來說就是最大的基礎?!?p> “神官本就是這樣的修煉體系,從一開始就是。”
……
“所以說,先生就拉著你在外面淋了一個半小時的雨?期間也沒管你餓不餓?!?p> 譚夢生強忍著笑意,咽下嘴里的茶水。
“嗯?!?p> 祁鎮(zhèn)放下碗筷回答道。
“先吃先吃,在我老頭子面前就不用講什么禮了。”
譚夢生擺了擺手道。
“不過看你這情況,先生大概率是沒想到你會餓吧……”
而另一邊,晴空倚靠著譚夢生的躺椅,正慢悠悠的搖晃著。
身側的譚云尹搖著扇子,雖然剛剛下過雨,但也不知道是誰把空調開成加熱了,現在還沒調整好。
“云尹,去拿些甜點?!?p> 譚夢生回頭看到自己的孫子竟然這般動作,低聲道。
“嗯嗯嗯?!?p> 得令的譚云尹放下扇子快步離開。
譚夢生又轉頭對著調試空調的人道。
“空調搬出去,換個新的,讓老二送過來,快點。”
“明白?!?p> 幾個修空調的仆人對視一眼,麻利的一腳踹翻空調,兩個人抬起來就走。
晴空慢慢閉上眼睛,腦海里回想起剛剛發(fā)生的那一幕。
他拉著祁鎮(zhèn)正淋雨淋得正歡,結果譚夢生這個老不修的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擱城樓下呆了多久才上的城樓。
少年略帶深意的看了一眼譚夢生,受到了譚夢生尷尬的歉意。
算了算了,都這么大年紀了,犯不上,犯不上……
不過譚家人是怎么知道自己今天要來的?還知道我們在城樓上……
一邊的譚夢生見少年不做回答,便就此作罷,一邊跟祁鎮(zhèn)說著一些事情,一邊留意晴空這邊的動作。
“廚房正在修,還有你說的那幾根朽梁也換了,不過小丫頭你有把握騙先生在這里住上幾天?”
“先生可是很少出門的,再說了,我聽我爹說他老人家可是很不喜歡有人未經允許動他的東西的?!?p> “到時候你怎么解釋?!?p> 譚夢生說罷,抿了口茶。
“干爺爺,您放心,晴空很少很正式的發(fā)脾氣,很多時候是賭氣的?!?p> “到時候我就說不知道嘛……反正……他大概也不會生氣的吧……”
少女的底氣越說越少,這反而讓譚夢生有些不好說話了。
于是譚老爺子只好道:“實在不行我就多放兩個裝甜點的冰箱,到時候你就打開給他看?!?p> 祁鎮(zhèn)一愣,這個方法她倒是沒想到。
“那就勞煩干爺爺啦?!?p> “小事小事,就是你得打聽打聽先生最喜歡吃的甜點是什么,到時候多放些也算是驚喜了?!?p> 譚夢生撫了撫自己保養(yǎng)得當的山羊胡,瞇著眼睛笑道。
實不相瞞,他最怕的就是這位先生賭氣。
據他爹所說,上一次晴空跟賭氣的,是那位在鳳舞朝大名鼎鼎的內閣首輔祁封國。
下場嗎……新帝登基后,去了一趟雞鳴山,回來就直接將其貶為庶人,最后更是滿門抄斬。
他可不敢讓先生暗里賭氣。
不過想到這里,譚夢生看著面前這個姓祁的少女,問道。
“對了,丫頭,先生知道你姓祁后沒說什么吧。”
少女放下碗筷,坐端正后才回道。
“沒有啊,我是個孤兒,祁鎮(zhèn)的名字還是院長起的。”
“哦……那就沒事了?!?p> 譚夢生眼睛一轉,似乎在想些事情,放下手里微涼的茶水沉思了起來。
孤兒啊……那就跟名字沒關系了……不過……
先生到底是為了什么才收了個丫頭伺候自己的呢……
少年拿起還有著絲縷熱氣的甜點,一口咬了下去。
酥脆的外皮被牙齒輕而易舉的咬開,隨后是里面軟糯香甜的白色流心,而伴隨白色流心流進嘴里的并不是以往甜膩的味道,而是水果味的清爽甜味,回味有限,似乎不會在唇齒間留下多余的甜氣。
“啊嗚?!?p> 對于這種第一次驚艷到自己的甜點,少年選擇一口吃。
恰在此時,一個打扮靚麗,與祁鎮(zhèn)年齡相仿的少女不顧譚云尹的阻攔走進房間。
“爺爺,為什么把我的甜點拿走,那是我提前吩咐下人們做的,我還沒吃呢。”
少女似乎脾氣不太好,進來就這般說道。
譚夢生方才緩過身來,看了一眼吃的正歡的晴空,低聲呵斥道:“一會再說?!?p> 然而少女旁光一掃,恰好看到晴空正在吃的甜點,又被譚夢生呵斥一番,心下一怒,竟快步上前伸手掀翻了甜點盤子。
“……”
“……”
“……”
瞬間,房間內一片寂靜。
晴空慢慢閉上眼睛,躺回躺椅,什么都沒說。
祁鎮(zhèn)悄悄的放下碗筷,端正坐好,認真看著譚夢生。
譚云尹此時雙腿戰(zhàn)戰(zhàn),伸手扶在門邊。
譚夢生瞧了一眼晴空的神色,暴怒道:“譚云寧!你到底在做些什么!你的教養(yǎng)哪去了!”
然而譚云寧反駁卻道:“您的教養(yǎng)呢?拿著我的甜點招待我不知道的客人,還是兩個跟我差不多的少年少女,還畢恭畢敬,我們譚家這么些年的威風被您丟那了?你還知道自己是譚家家主嗎?”
譚夢生瞬間被堵的說不出話來,譚云尹剛想跟她說客人是誰,卻被譚云寧擋開。
“還有你們兩個,到底是什么人吶,來我們家做客也不知道遞請?zhí)??下家拜訪世家的規(guī)矩都不懂,你們是怎么活這么大的?”
話音未落,祁鎮(zhèn)默默的對著這位不認識的大小姐豎起大拇指,譚云尹噗通一下滑倒在地,譚夢生更氣的是抄起茶杯砸在少女腳邊。
“大……”
但譚夢生的暴怒尚未爆發(fā),就被晴空突然散發(fā)出的氣場一窒,癱坐回軟凳上。
譚云寧自然首當其沖,被晴空的氣場一壓,半句話都說不出了。
“下家?”
清冷淡漠的聲音莫名的攝人心魄,只見那位少年慢慢從躺椅上坐起,泛著清光的眸子閃過一抹隱秘的紅色,但很快就被壓制下去。
“什么時候,譚家先生回趟譚家,需要遞上請?zh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