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7月十四日。
局部有雨,且向東部移動。
冀雍主線鐵路運行無礙,局部支線鐵路需檢測運行,帝國人民可放心出行。
——大明帝國皇畿區(qū)鐵路總局宣。
……
山色青蔥,小雨細碎。
樹枝之上,一只麻雀小頭輕點,喝下幾滴樹葉上流離的雨水。
樹枝下,是一處長長的,自山腹延伸到另一棟山腹內部的鐵軌。
麻雀腦袋左右看看,一點不屬于自然的聲響開始在其耳中回蕩。
而隨著聲音的愈來愈大,一道白影自遠及近,穿出有著些許光亮的山腹,向此處疾馳而來。
見此情形,好奇的麻雀只好振翅而起,翅膀扇動間,輕風拂過樹葉,抖落幾滴雨水。
雨水落下,砸在那道白影上,大抵是速度太快,露水并未在其身影上留下痕跡。
白影很快消失與另一座山腹內,麻雀也很快返回原來的枝頭。
小雨滴答,山色依舊……
大抵是速度過快,窗外的風景雖顯模糊,但對于第一次坐高鐵的少女來說卻是別有一番風味吧。
卻見她目不轉睛的看著車窗,眼睛一眨不眨,好似蜜蠟做的仿真人像一般。
若非小小的鼻翼有所動彈,想來少女這樣容貌的人像,必然會令人垂涎的。
而在其對面,是一身青色衣袍,束發(fā)于腦后的少年,在捧書閱讀。
書有些老舊了,纖細白皙的小手翻動間,已不再有新書翻動的聲音了。
然而這又很和諧,大抵是因為兩者身上有這共同的氣息吧。
在如此祥和安靜的氛圍中,這兩位少年少女又在想些什么呢?
少女兩手支在桌上,托著腮,眼睛看向窗外,琥珀色的眼底倒映著外面有些模糊的風景。
現(xiàn)在,他們是在帝國冀雍高鐵線上,這條線路,是帝國于泰武朝元年開始修建的,期間從開始到通車,一共花費了十二年。
而到鳳武(鳳舞)年間,科技更新,帝國啟用了新式列車,將以往每小時幾十公里的列車換下,改為了時速最高可達兩百六十六公里新式磁懸浮列車。
而因此,帝國皇畿區(qū)十六省鐵路翻新,歷時五年。
結果就是,帝國再次進入了新經濟發(fā)展時期。
大抵是速度的更新迭代,換來的是工作效率和工作質量的提升。
舉個例子:從帝國派出緝拿抄家的專項巡撫錦衣衛(wèi)小隊,上午接旨從帝都出發(fā),最多九個小時,就能找到貪官繩之以法,并且送還帝都。
說遠了,話歸正題。
可愛的少女其實并沒有想過剛剛的事情。
現(xiàn)在盤踞與她心頭的事情,是少年千百年來,心中自然而然建立起的,對世界的隔閡。
從簡單的一日三餐,到后來遇見事物時的心性起伏。
若是少年真的想要改變,必然簡單,若是少年并不想改變,必然復雜。
畢竟在夢中,三國時期的少年還是會定時吃飯的。
那時的少年雖然有些不近人情,性情冷淡,但依據(jù)其行為作風,多少還是有一些人味在身上的。
而現(xiàn)在的少年,則是一言難盡。
大抵是因為,少年相比與那時,心底已經筑起了一道藩籬了吧……
“在想什么?!?p> 清冷淡漠的聲音傳來,卻是少年看她盯了車窗外有一會了,心下存疑罷。
“在想……”
少女稍稍轉過神來,心底的小念頭卻一個一個飄起,“嗯……”
少年放下書本,隨手從寬大的衣袖中抽出一根細長的書簽,壓在書頁上,“有了思春之意?”
“嗯……”
少女先是點頭,隨后反應過來,呸呸道,“……什么思春,在想你之前說過的話而已。”
“什么話?”
少年合上書本,隨后將其收入衣袖,“大多故事含義豐富的名言警句,確實是要反復的咀嚼品味;而尋常一般的,是需要你自己代入某些事物,去品嘗;最不好的,就是孩提時期教科書上的,通俗易懂,沒有隱喻……當然,若是夾帶私貨,想來也是抄家滅門的頭幾名?!?p> “嗯,話確實如此?!?p> 少女雙手交疊,趴在桌上,“但有些話,阿空你說的確實是晦澀難懂了些。”
少年伸手整理了一下袖子,“那句,說來聽聽。”
“嗯……”
少女仔細回想,隨意在記憶里挑了一句,“就是那句……‘君子可欺之以方,君子不可長長(changzhang)心雨’?!?p> “哦……這兩句嗎?!?p> 少年啞然失笑,隨后便道,“第一句出自《戰(zhàn)國孟子.萬章》,原文是:故君子可欺之以方,難罔以非其道。”
清冷淡漠的聲音若溪水敲打青石,令少女聽得有些出神。
“原意是:身為君子,可以被壞人以合乎情理禮法的方式欺騙而不在意。而下一句,是秦最后一任武安君所說,原文出自《秦武安與百家論集》,原文是:于地非有仁焉,君子可自行其是;非有王焉,君子可代之行之;非有德也,君子可代行德智,然,萬事與君子不可廢,故君子不可長長心雨?!?p> “原意是:在一個地方如果沒有仁義,那么身為君子,就要用自己的仁義去鞭責他人行事;如果一個地方沒有王法,那么身為君子,就要用自己的準則去代替王法;如果一個地方沒有品德,那么身為君子,就要以自己所知的東西教化,一旦做到這些,那么無論什么事情對于君子而言,只不過是一些小事而已,所以身為君子,不可常常讓自己的心中被瑣事塞滿?!?p> 少年稍作歇息,隨后又道,“這兩句結合的話,大意是:君子可以被非君子之人以非常理之事欺騙而必須自知,應常?;貞洠荒芪窇中惺?,讓心中塞滿這些瑣事。”
“哇哦……”
少女認真思索,隨后又道,“秦武安君的言論也太過大膽了吧……這等于是讓自詡為君子的人可以自行其是啊……”
“是啊?!?p> 少年在袖子里掏了掏,拿出了一套茶具,一盒包裝精美的茶葉,“但那時的秦國剛剛統(tǒng)一六國,對于百家來說,這是一個關系到自身未來法發(fā)展的時刻,誰能作為秦國一家,就意味著后世之君都要以此家之言行國策……祁鎮(zhèn),接點水。”
少女從上方拿出水杯,隨后彎下腰去,打開座椅旁安裝的小型飲水器,開始接水,“阿空,繼續(xù)說啊?!?p> “于是百家君子聚集咸陽,爭相論道,但你大概知道,那時的百家,都是在一個地方反復行走的迷途者?!?p> 少年一邊說著,一邊將茶具擺好,將祁鎮(zhèn)接的水倒進茶壺里,“最終,由荀子的儒家為首,其下百家為輔,向當時的秦王嬴政,提出論道的建議?!?p> “嗯……”
少女看著少年的小手優(yōu)雅而輕緩的泡上茶水,再將第一壺茶水倒在桌子旁的下水槽上,“我在你給的那些書中看到,第一次論道就是在咸陽,會不會就是這一次?”
聞言,少年搖了搖頭,召來輕風,將第二壺茶熱上,“并不是,第一次的論道,比這早了五百六十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