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逢大團長

　　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在這個異常寬敞的病房里。

　　肯定有監(jiān)控吧！卡爾基抬頭望了四周的天花板，隨手把耳上掛著的人工智能同聲傳譯的耳機扔到了一邊，他靠這個才能和蓋亞人交流無礙。

　　這是一間專屬于蓋亞高級將領的病房，跟士兵病房蝸牛殼一樣小的透明房間完全不同，除了每天都有新鮮的人工無香花朵送來裝飾在懸浮花瓶中之外，還有整整一面寬大的落地透明幕墻，面對著芒星城。

　　穿著淺色病患服的大團長赤腳走到透明幕墻之前，望著不遠處一個高樓擁有平均1000米高度的超級城市展現(xiàn)在眼前，陽光燦爛之下，特殊的幕墻材料發(fā)出水晶一樣晶瑩剔透的光芒，整座城市光彩奪目，如同夢幻。

　　他不自覺地把手放在幕墻上，他的呼吸因緊張而急促起來。

　　孤獨、沮喪、絕望、無奈……各種情緒充斥著他的胸腔.

　　經(jīng)過一場莫名其妙的戰(zhàn)斗，他就從一個生活在柏拉圖綠水青山中的太空騎士，來到了號稱“宇宙第一大城”的蓋亞芒星城——

　　他告訴自己：卡爾基，你要控制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緒！

　　被俘對他而言，是比戰(zhàn)死更為痛苦的一件事，但現(xiàn)在的他除了接受現(xiàn)實，別無他法。

　　“卡爾基先生，請往這邊走！”

　　一群蓋亞的黑衣特勤異常緊張地簇擁在他的身邊，他們帶著特殊的罩蓋式的墨鏡儀，只露出面孔的下半部，就像一群沒有身份特征的機器人一樣。

　　他在這群特勤的“保護下”，進入“海灣軍醫(yī)院”的秘密地下通道和車站，這是為特殊的大人物出院時設計的，這樣他們可以躲避蓋亞無處不在的自媒體拍攝。

　　他警惕地觀察著，覺得這里的標志和設計還是比柏拉圖布哈拉地下的秘密通道混亂多了。他總是沒辦法擺脫用一個柏拉圖武將的視角看這個世界。

　　當卡爾基前腳剛離開，那些高等病房的醫(yī)療人員之間就開始議論紛紛了，特別是各種膚色的小護士們簇擁在一起，她們本來就熱衷于七嘴八舌各種八卦。

　　“他好有禮貌，我覺得他風度翩翩得像騎士一樣?！?p>　　“確實好乖！還好帥！每次我進他病房都會心跳加速?！?p>　　“帥得我一臉血?！?p>　　“是啊，連追劇看我老公都不香了……”

　　在坐特殊的秘密地下軌道車的半個小時內(nèi)，卡爾基一直沉默著，這比做夢還更虛幻，柏拉圖和這里相比，簡直是另一個世界。

　　如果他身處夢境或幻覺，他真希望快點從這個夢里醒過來，這里壓抑得讓脾氣火爆的他隨時會爆發(fā)，他只能不斷在心中祈禱和默想被俘人員行為準則。

　　保持外表上的驕傲和風度，而內(nèi)心對未來忐忑不安，這種分裂實在令人難以忍受，直到她的出現(xiàn)——

　　迎著蓋亞略有刺眼的明亮陽光，他在黑衣特勤的簇擁下是，拾階而下，走到一處偏僻的河邊廣場，有幾棵盛開的八重櫻，如風中搖曳粉紅色的云霞，有一位高挑的黑發(fā)女孩的背影，她望著櫻花，仿佛有心事一般。

　　她轉身一回頭，他們兩人就看到了彼此。

　　她穿著一身春裝，紫紅色的齊膝長裙，采用蓋亞上流社會流行的立體剪裁，花樣的褶皺從肩膀到腰間像是盛開了幾朵蝴蝶蘭一般，黑色的高跟鞋不僅裝飾著白晶石這樣閃亮的宇宙新礦物，還有緞帶在腳踝處打了個蝴蝶結，每一步都光彩照人，這一身裝扮在他眼里簡直是外星異服，可是她穿著卻有別樣的風情。黑色的長發(fā)在春風中蕩漾，略施粉黛的面孔比印象中更漂亮，甚至可以說是充滿青春的光彩照人，當時她被他打倒后，面色慘白，而且那身鎧甲和美人纖細的身材實在不配—

　　卡爾……基？

　　璇璣迎著他的目光也吃了一驚，可以說完全認不出他了。

　　拾階而下的這個男人跟她記憶里身穿太空戰(zhàn)甲的大團長判若兩人?？赡苁窍蛹本鹊K事，他長垂至肩膀的長發(fā)被剪掉，修剪成蓋亞新兵的標準長度，短短的金發(fā)緊貼著頭皮，發(fā)色在晴朗的陽光下顯得更淺亮。

　　卡爾基身高大約188到190公分之間，只穿著簡單的一件白襯衫和牛仔褲，走下臺階時那種優(yōu)雅的風度讓她聯(lián)想到男模，不，甚至比那些娘炮男模還帥得多，挺直的腰板和寬闊的肩膀，還有那種柏拉圖騎士特有的沉著和霸氣，舉手投足中的流暢和自信，令人過目不忘。

　　這種閃耀的明星氣質(zhì)，讓她簡直完全沒有辦法把眼前的這個人跟野獸一樣殺戮幾百守軍，并摧毀小基地的白虎騎士團的大團長聯(lián)系起來；也沒辦法把他跟自己噩夢中把自己殺死的惡魔騎士聯(lián)系起來。

　　她出神地望著他的面孔，他依然極其英俊，看上去像一個德國裔或北歐裔的蓋亞人，因為略顯消瘦，他的顴骨顯得更突出了些。除此之外，五官標準到幾乎毫無特色，像被雕刻家精心雕琢一般，故而十分耐看。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一雙蔚藍色的眼睛，迎著陽光無比清透明亮，就如傳說中最高等級的克什米爾藍寶石一樣。

　　剪短的頭發(fā)讓他高爽寬闊的額頭顯露了出來，改變了他整個人的氣質(zhì)，好似更活潑年輕了，整個人看起來只有不到26歲，這樣年輕又英俊，同時氣質(zhì)非凡的男人，她從來沒有在現(xiàn)實生活中見到過，這讓她突然有做夢的感覺。

　　兩個人都不自覺地朝著對方走了過去，似乎每一步都跨越千萬光年。

　　她凝視著他的眼睛，就是這雙藍色眼睛，和夢中一模一樣，在樹蔭遮蔽之下，就像一片陰云下的大海，幽深地隱蔽著所有的秘密；他也望著她，她身材很高，很少有女孩子能這樣看著他，在他眼中，她充滿異國情調(diào)的美，同樣不屬于他那個永遠秩序井然的世界。

　　這兩人互相凝視著，在春日中散發(fā)的青春之美，甚至讓周圍的特勤人員都看得出神，這兩人如同宇宙中的兩顆璀璨奪目的雙星，互相散發(fā)著磁場，永恒地吸引。

　　“Meum nomen……”（我叫）璇璣開口想自我介紹，她雖然在蓋亞生活了很久，但柏拉圖語依舊非常流利。

　　“Devi pari-nirvana est.”(涅槃之神)卡爾基說話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好聽，尤其在說柏拉圖語的時候，低沉的聲線說不出的一種性感。

　　他們竟然都淺淺地低頭笑了，以為一生再也見不到的夢中人竟在眼前。而上次見面時，他們真是互相卯足勁想殺死對方，而且為了威懾敵人，都選了一個恐怖的聲波效果。

　　這是沒法解釋的感覺，兩人之前內(nèi)心都忐忑不安，但見面后，卻自然放松，好似面對的是認識很久的朋友，完全能放下戒備，這是件多么奇怪的事。

　　就在昨天，一位特殊人員在特勤處的辦公室找到璇璣。對方看起來像一個英國人，有一雙狡猾的蛇一般的眼睛，他要求璇她接待柏拉圖戰(zhàn)俘卡爾基。

　　“什么？”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卡爾基是當世狀態(tài)最巔峰的戰(zhàn)將，戰(zhàn)爭部自然想將其招至麾下，讓他為蓋亞聯(lián)合政府效力?！边@個不向她透露姓名，穿著沒有軍銜標識的特勤軍裝的男人說話非常清晰流利，顯示出他具有很強的思維和邏輯能力，“但這樣的想法一定是違反他的個人意愿的，我們需要一個人跟他建立感情，你懂的，男女那方面的吸引力……對他這樣長期單身的人比較簡單。”

　　“美人計嗎？你們太無恥了！”璇璣的性情相當坦率，直截了當?shù)卣f了出來，“我是一個女飛行員，芒星城里漂亮姑娘那么多，干嘛來找我？這是對我的侮辱……”

　　“你別激動，冷靜下。我們怎么敢侮辱你？你是小公主，我們悉心養(yǎng)護的公主，從柏拉圖貴族血統(tǒng)里移植而來，植根于蓋亞的土地之上……就如最美麗的花朵，我們看著你成長，開花，期望有一天為我們結出最珍貴的果實來?！?p>　　對方說完這番話，璇璣整個人都愣住了，面對一個說出莎士比亞臺詞般語言的英裔蓋亞人，而且內(nèi)容如此莫名其妙，換誰都會無言以對。

　　這位特勤停頓了下，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

　　“我們選中你的原因很簡單：第一，你在6歲之前是一個柏拉圖人，會說流利的柏拉圖語。第二，你是蓋亞星上卡爾基唯一有過一些接觸的人?？柣且粋€很有身份的人，看不上庸脂俗粉的?！?p>　　璇璣無法反駁這兩點，只能無語地讓對方繼續(xù)說下去。

　　“每天，我們會給你1000露娜的特殊補貼，而且是稅后?！?p>　　璇璣開始顯得有些尷尬了，芒星城的年輕人都需要錢，因為這座城市誘惑太大，現(xiàn)在開價比雇傭軍的前線日結還多了，前線還危險又辛苦。

　　“不行……我還得在考慮一下?！彼€是不敢。

　　“這有什么好考慮的，璇小姐，您還有一張巨額走私罰單，包括案底，可以一筆勾銷。”

　　星際走私罰單！璇璣的臉色變了，這事她都不敢告訴蘭瑟·徐，如果不是有軍隊里保護傘，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送到那一串星際監(jiān)獄中的一個去服刑了，人生剛開始就毀了。

　　她就在這樣軟硬兼施之下答應了。

　　有星際走私案底，這件事是讓她最抓狂的軟肋。她曾經(jīng)想過消掉案底的代價，沒想到竟然是接待卡爾基。

　　卡爾基，他令她感覺到恐懼，這種恐懼又極有誘惑力，仿佛黑洞一般，令她無法逃離。

　　“在此期間，在芒星城任何賓館和酒店的開房費用，都可以報銷?！彼詈筇嵝阉?。

　　她的臉一下子漲紅了。

　　“你們太齷蹉了！”她冷冷地說，但掩飾不了自己的尷尬。不相信人類的高尚，反而極盡嘲笑，總是相信人是可以被隨意用物質(zhì)收買的。

　　她憎恨蓋亞的一個原因就是，這個體系總是想利用人性中最黑暗的一部分，而且視為理所應當之事。

　　但她能感覺到卡爾基和他們完全不一樣，他怎么可能被蓋亞軍隊成功招安呢？當蓋亞艦隊的高級指揮官，從此酒色財氣，再也沒有馳騁星辰之海的豪情萬丈了。

　　在回程中，由于懸浮車是無人駕駛狀態(tài)，璇璣聽到了一首嘻哈風格的英語歌曲，一陣含糊不清地胡言亂語般的唱詞，她作為古典音樂的愛好者馬上就切換掉，但是她還是聽到了一句：saviour from the heaven.

　　“這世界哪有什么救世主。”她喃喃自語道。她作為一個從小孤苦無靠之人，知道在世上生存，只能全靠自己。

　　蓋亞底層一定是太絕望了，璇璣心想。她也憎惡芒星城這個無比擁擠混亂的城市，她對柏拉圖星還留有一絲的淺淺的記憶，那是一個遙遠而純凈的夢。

　　當雇傭軍和到處打零工不是長久之計，為了賺大筆快錢總是違法，也過于危險。她告訴自己，也許結識柏拉圖的大團長會是人生的重要契機，卡爾基能幫助她叛逃柏拉圖，回到自己的故鄉(xiāng)。

　　就這樣，她就站在了約定地點。內(nèi)心在躁動不安的等待中，一回頭，看到了卡爾基在向自己走來。

　　“就和坐在戰(zhàn)斗機里差不多?！?p>　　看到卡爾基站在懸空的提車點，面對一輛外形流線時髦的“飛馬牌”粉藍色懸浮車，只是呆立著，璇璣輕推了一下示意他坐上去。

　　“這是我第一次坐私家車……”

　　他輕輕嘀咕了一聲，樣子顯得很呆萌，有點手足無措地坐上去。

　　“我知道啦，柏拉圖人已經(jīng)打破了私有制，人人為我，我為人人，這比蓋亞社會強太多了。”

　　在璇璣說這句話的時候，座椅系統(tǒng)自動感知有乘客上車坐好，安全帶自動在卡爾基胸前下滑系好，座位移轉到另一側，駕駛員座椅轉了出來，璇璣飛速地坐了上去，顯露出女飛行員英姿颯爽的果敢來，一副要開戰(zhàn)斗機迎敵的迅速動作，跟她今天一身柔美扮相形成了有趣的反差。

　　璇璣把右手放在啟動程序臺上，啟動程序發(fā)出綠光進度條，立即確認車主信息。

　　“大團長，我們起飛啦！”

　　兩人默契地對視了一眼，懸浮車就飛向管道入口，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