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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啼春

五十三

鶯啼春 狐半山 2129 2024-04-02 17:27:07

  冬至之后,似乎一切都加快了腳步。新歲的熱鬧如綺夢(mèng)般過去,宮里各處園林雖然換了許多新景致,但又仿佛一切都不曾改變。

  依然是那個(gè)巍峨高聳的朱紅色宮墻,依然是宮闈之間那些熟悉的面孔。

  但沈余嬌看金奴,卻是愈發(fā)陌生了。

  這日正是二月初七,沈余嬌閑來無事便逛到御花園里來。她忽然瞧見一個(gè)黑影匍匐著匆匆跑過,沈余嬌皺了皺眉頭,穿過御花園中的湖心亭慢慢跟了上去。

  莫非是哪個(gè)后妃豢養(yǎng)的貓狗?她思索了一下,又搖了搖頭。她瞧那身形較貓狗大些,倒更像是個(gè)匍匐著的人。

  “是誰?”沈余嬌跟著黑影的動(dòng)向走到一處莫名被荒置的空院里,在月亮門前停下了腳步,“你且出來,我不傷你?!?p>  那黑影從低矮的枯槁灌木之后探出半個(gè)身子來,她定了定神,卻有些驚愕地微微退后:“……金奴?”

  金奴蓬亂著頭發(fā),抬眼如驚惶的小獸般瞧著她。她頓了一頓,忽然眼淚奔涌,直撲向沈余嬌懷中。

  “這是……”

  “聶凡那個(gè)混帳……他就是個(gè)混帳!”金奴崩潰地在沈余嬌懷中大哭起來,“他已經(jīng)不顧我們母女二人的死活了……”

  她只管大哭著,倒讓沈余嬌聽得一頭霧水。她竭力安撫著她的情緒,方慢慢知道了事情原委。

  原是金奴生了女兒柳青之后,聶凡對(duì)她的冷淡便是再不遮掩,偶然燃起的欲火倒竟成了金奴唯一的撫慰。但縱使如此,也難以掩蓋他早已對(duì)她失去興致的事實(shí)。在冬至之后,他出入宮門竟是愈發(fā)頻繁,如今已經(jīng)到了留宿煙花柳巷的荒唐程度。

  “這……”沈余嬌皺了皺眉。是了,瑞王聶凡生來就是個(gè)沒有心的,他對(duì)金奴的這番作為,又未嘗不是布了聶擎淵和瑞嬪的后塵?

  “……我?guī)筒涣四恪!鄙蛴鄫纱沽嗣佳?,站起身來極強(qiáng)硬地甩掉了金奴緊攥著她衣裙的手,撣去了身上浮塵,“我早同你說過,別將所有心思放在他身上。”

  沈余嬌斜睨著金奴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模樣,那張極媚的面容如今短短五六年,就已近乎成了個(gè)眉目失神的瘋子,不覺唏噓。

  若是尋個(gè)有心的倒也罷了,她卻偏偏要擇個(gè)無情無義的,反倒讓自己眼淚流盡、肝腸寸斷,縱然可悲,但也是自作自受。

  “我好恨……我要他償命!”金奴歇斯底里地大吼,“我一次次容忍,他卻是變本加厲……我終歸只是他一時(shí)之歡,竟然當(dāng)時(shí)的我還天真地以為我坐到了瑞王妃的位置,就可以好好過安樂日子……哈哈哈,我就是一條賤命!”

  金奴雙眼布滿紅血絲,眼里盡是仇恨與絕望:“為什么……為什么你我同出身瓊玉樓,你就偏偏好命一條?偏偏是聶景遲那個(gè)家伙把你寵上了天,這偌大宮闈里,誰不知道魯王殿下和魯王妃娘娘恩愛非常?倒讓我成了個(gè)天大的笑話!”

  她奮力撲上前抓住沈余嬌的裙角,惡狠狠地扯著她的衣裙:“我要他聶凡償命,也要你一生不得圓滿!憑什么,憑什么你可以平步青云,而我……”

  金奴忽然大笑起來,已經(jīng)完全沒了曾經(jīng)高傲的模樣。廢院里嘈雜的動(dòng)靜引來了過路的宮人,一行人忙不迭上前,將金奴拽離了沈余嬌身側(cè),但她身上的秋香綠百迭終究還是被撕扯下了一塊料子。

  沈余嬌震驚地看著她頹然癲狂的模樣,一時(shí)沒緩過神來。她看向近旁的小婢女:“瑞王妃是何時(shí)變成這樣的?”

  “回魯王妃娘娘,已經(jīng)三日了?!?p>  “那瑞王多久沒回宮了?”

  “瑞王殿下……年前就住在外頭了。至于留宿何處,我們也不敢問?!?p>  興許是有人通風(fēng)報(bào)信,聶景遲匆匆忙忙趕過來,牽起沈余嬌的手:“阿嬌可有事?”

  金奴瞥見了聶景遲到來,一把狠狠推開了身邊的侍衛(wèi):“你們兩個(gè)倒在這兒你儂我儂起來了?怎么,是來同我炫耀的?……沈余嬌,我恨你,從在瓊玉樓的時(shí)候我就恨你。你的生活,本該是我的!該是我的!”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聶景遲:“你,聶景遲!你除了低聲下氣討好她你還會(huì)做些什么?你瞧她那高高在上的樣子,這些年她有正眼瞧過你么!你們那些恩恩愛愛,想來都是給外人看的假把戲吧!”

  “夠了!”

  聶景遲一聲怒喝,倒讓沈余嬌一驚。她頭一次見他如此動(dòng)怒,脖頸上已然青筋暴起:“瑞王妃如此無禮,竟直呼本王名諱!你們幾個(gè),把她給我關(guān)進(jìn)瑞王府去,別讓她再跑出來瞎鬧!”

  “聶凡那家伙縱使死在宮外、街頭,那也是他的命!”聶景遲挑眉,“阿嬌早告誡過你,是你自己執(zhí)迷不悟,偏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信他。他究竟是什么性子,這么些年你還沒有看透?”

  金奴眼中的怒意漸漸變成了絕望。

  “阿嬌如何對(duì)本王,她究竟是假意還是真心,皆是我夫妻二人之事,豈容外人無端揣測(cè)?你不懂看人,落得如此境地已是自顧不暇,竟還有心思關(guān)心旁人,實(shí)在可笑。”

  他看了眼沈余嬌,目光又回到跪倒在地的金奴身上,但話語間的怒氣已經(jīng)散了大半:“縱說命由天定,但尚有言說‘事在人為’。如今落得如此下場(chǎng),也是你自己的選擇。且不說府上還有你年幼的女兒,未來如何,你且好生掂量著吧?!?p>  聶景遲和沈余嬌目送著宮人們將金奴帶回瑞王府,聶景遲閉了閉眼,深深嘆了口氣。

  “這宮墻之內(nèi),終究要開始亂了?!?p>  “太子殿下那邊……”沈余嬌有些擔(dān)憂,聶景遲倒是不甚在意,“皇兄怎會(huì)在意瑞王府上這些亂子?他要的只有一國之君的位置而已?!?p>  沈余嬌思忖了片刻:“年關(guān)一過,圣上的龍?bào)w也愈加孱弱了。拉攏人心一事戰(zhàn)線冗長(zhǎng),我們需要換種方法?!?p>  他看向她,眼里多了幾分她不曾見過的陌生:“阿嬌,你我真正的計(jì)劃,也該開始了?!甭櫨斑t忽然笑起來,“在知曉阿嬌的計(jì)劃之前,我本以為,阿嬌并非心狠手辣之人。”

  “但如今細(xì)細(xì)想來,阿嬌……還真是深藏不露啊?!?p>  他抬手撫上她的面頰,慢慢湊近了她幾分:“我的阿嬌……究竟是什么身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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