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洛克咖啡館。
“先生,請問你需要點些什么?”侍者穿著白襯衫,外面套了一件黑馬甲。
他恭敬地把菜單放在桌面上,望向落地窗前的客人。
“有什么推薦嗎?”呂息望著年輕的侍者。
對方只比他年長幾歲,頭發(fā)油光锃亮,帥得足以去當男模,隱隱還能看到肌肉隆起的幅度,不折不扣的帥哥。
怪不得咖啡館里主要的客戶群體大多是女性。
“我推薦黑山咖啡。”
侍者翻開菜單,戴著白手套的指頭劃過價目表,選中了一款咖啡。
“它來自渺州的銀丘農(nóng)莊,長在崎嶇的山坡上,只有熟練的女工才能采摘成熟度恰到好處的咖啡豆。當天就要去殼,在毛織毯子上晾曬至濕度達標……它的酸、甘、醇與苦味非常平衡,味道芳香,喝起來非常潤順,是我們的主打產(chǎn)品。”
“等我的客人到了再點單吧,先給我上一杯清水就可以了。”呂息合上價目表。
開什么玩笑,一杯黑山咖啡售價高達328元,貴得也太離譜了!
“好的?!笔陶叨Y貌地點頭,走遠了。
很快一杯免費的清水端上餐桌,呂息握著圓口杯,輕輕地啜飲一口,好像品嘗美酒似的,意猶未盡舔了舔嘴唇。
“不愧是高檔咖啡館,普通的水喝起來也有點甜?!?p> 他在心里說,這杯清水讓他想到了某個礦泉水廣告。
此時夜幕降臨,整條街道都亮了起來,洛克咖啡館也不例外。
暖色的燈光照在黑白分隔的地板上,多了一絲溫馨。男男女女在這家頗有年代的咖啡館里,輕聲交談,處處洋溢著小資的情調(diào)。
忽然有人推門而入,懸掛的風鈴奏響美妙的旋律。
呂方可沒有整天穿著校服,他上半身穿著淡藍色的短袖,下半身則是牛仔褲,手里拎公文包,普通的穿搭卻能給人那種冷峻的氣質(zhì)。
唯一的缺點就是臉色蒼白,腳步細看也有點虛浮,乍一看像是腎透支后的勞累。
他在門口駐足,東張西望,正在尋找赴約的人。
“這里!”呂息輕輕揮手。
呂方緩步來到落地窗前的位置,拉開椅子,打了個響指,立刻有侍者走來。
“黑山咖啡。”他把目光轉(zhuǎn)向?qū)γ?,“你喝什么??p> “隨便?!?p> “兩杯黑山咖啡,你們知道我的口味?!眳畏降卣f,他摸出黑色的會員卡,遞給服務生。
等到服務生走后,他才拿起手提包,緩緩推到長桌的另一頭。
“你要的東西我?guī)砹?,還有血統(tǒng)檢測報告?!?p> 呂息輕輕拉開手提包的拉鏈,刺骨的寒氣飄了出來。
里面靜靜地躺著紅色的采血袋,被低溫保存,上面還貼著血統(tǒng)檢測的標簽,尾部蓋著中心醫(yī)院的公章。
“合作愉快,這就是玉佩最后出現(xiàn)的時間和地點。”
呂息把早就準備好的紙條遞過去,聲音壓得很低。
明明不是非法的交易,他卻總有一種心虛感,生怕下一秒那些衣冠楚楚的客人里,突然躥出便衣執(zhí)法員,來一出人贓并獲的戲碼。
“神州歷1866年,都德,古玩店致雅軒……”
呂方在心里默念這串小字,他盡量掩蓋激動的情緒,但嘴唇仍舊有點哆嗦。
不過很快就端上來的黑山咖啡,讓他看起來是因為寒冷而哆嗦的嘴唇平靜下來。呂息也在小口啜飲,聞起來倒是醇香撲鼻,可喝起來卻是酸溜溜的。
他有點懷疑里面不是摻了醋,就是咖啡豆變質(zhì)了。
可對面的呂方倒是喝得津津有味,已經(jīng)置身在小資的情調(diào)中,甚至微微閉眼,估摸是思緒都飛到渺州的銀丘農(nóng)莊,與咖啡豆合二為一了。
“山豬吃不慣細糠啊?!眳蜗⒃谛睦镒猿啊?p> “再見。”呂方忽然起身。
他和呂息沒有什么共同語言,更沒有什么交情,全是生意。
生意談完了當然要走,何況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一刻也不能耽擱。
不過當走到門口的時候,呂方忽然怔住了,迎面走來短發(fā)的年輕人,身高與他相仿,氣質(zhì)也大差不差。
對方看到他也怔住了,而后微微一笑,示弱似的讓出路。
“真巧?!?p> “是啊。”
呂方?jīng)]有想到能在這碰到牛宇,禮貌性地打了招呼后,背道相馳。一人走向燈火通明的街道,另一人進入洛克咖啡館。
“我還以為你們的關(guān)系很差呢?!眳蜗⒋蛉?,“原來也不是生死仇敵。”
他今晚來咖啡館的確是等人,只不過不是一位,而是兩位。今天放學的時候,他對牛宇也提出了邀請,請他到咖啡館面談。
“上學的時候哪有這么多仇人?”牛宇拉開椅子,在呂方的位置上坐好。
侍者頗有眼色的過來清潔桌面,而呂息也趁著這個時間打量牛宇,相比于學校時的高冷,他私下里還是蠻和善的,總喜歡笑,笑容里帶著陽光的味道。
“藍山咖啡?!彼虬l(fā)走侍者,無奈地說:
“我和他沒什么私仇,但礙于環(huán)境如此,科學世家就是不能和歷史世家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學校里很多人以我們?yōu)橹餍墓?,當然也不好拂了他們的面子?!?p> 聽上去有點像趙匡胤被迫黃袍加身,被屬下推到那個位置了。
呂息也來了興趣,下意識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科學世家與歷史世家為什么如此敵對?”
“因為人是傲慢的?!迸S钫f。
侍者端來現(xiàn)磨的黑山咖啡,他加入了奶精與方糖,用銀色的湯匙在白瓷杯里不停地攪拌。
“序列出現(xiàn)后,歷史世家曾經(jīng)把控著國家的命脈,從地方議員上至內(nèi)閣首相,都是他們的人,鋼鐵、紡織……涉及各行各業(yè)。他們呼風喚雨,在這片土地上享受著無盡的榮光?!?p> “不過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科學正在進步。我們可以把航天器發(fā)射到外太空,我們可以二十四小時使用網(wǎng)絡和電力……我們進入了現(xiàn)代化的社會?!?p> “在舊時代與新時代的交替之際,誕生了許多人物,歷史已經(jīng)是埋在故紙堆的墓碑了,科學才是未來的鑰匙?!?p> 牛宇停止攪拌,輕輕抽出湯匙,放在托盤中。
他端起咖啡,卻不飲,而是盯著呂息的眼睛:
“我們的祖先就掌控了這些鑰匙,他們憑此積累了巨量的財富,迅速晉升為家族。我們打破了歷史世家的壟斷,內(nèi)閣與上議院、下議院的席位被我們搶占、財富縮水、特權(quán)取消……他們對我們敵視,我們當然也要反擊?!?p> “就像這杯咖啡。”呂息終于明白了。
“什么?”牛宇沒聽懂這個比喻。
“沒什么。”
呂息懶得解釋,簡單來說就是歷史世家酸科學世家,后來者居上,動了前者的蛋糕。
“那你今天找我來是……”
“歷史與科學之爭,已經(jīng)滲透到各行各業(yè)了吧?就連學校這個象牙塔也不能幸免?!眳蜗⒉淮鸱磫?。
“是?!迸S钐谷换卮穑案咧羞€好些,大學的風氣更差?!?p> “在班級里,歷史和科學兩派暗暗較勁,絲毫不讓。我記得你們最近的爭端,除了統(tǒng)考名次,還有我這個加冕者的歸屬?”
“是?!迸S顩]想到他會主動挑明。
“我不喜歡歷史系的人,他們骨子里透露著高人一等的優(yōu)越感,當然科學系的人也沒好到哪去,比他們強點,不多。如果我像以前一樣,是個從福利院出來的孩子,沒什么特殊身份,你們都不會正眼看我?!?p> 牛宇啞口無言,根本無法反駁,這是實情。
“不過相比之下,我對科學系的感觀好一點,起碼科學趕走了蒙昧,我們不至于還活在落后的時代。”呂息慢悠悠地說。
“你打算加入我們了?”
“可以,但是有個條件?!?p> “什么?”
“給我一點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