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一盞茶工夫,抬眼望去,只見好一個大莊園,大半掩映在綠柳蔭里,四下里亭臺樓閣,假山飛瀑,路徑眾多。
果然不愧是清河首富之家。
武植跟著蠻牛穿宅越院,來到客廳,只見張大戶夫婦正襟危坐,張夫人正笑吟吟地望著自己。
而張大戶也是一副不甘心、不情愿的樣子。
武植突然心里一陣緊張,明顯是一種往自己手里塞人的節(jié)奏。
擔心的事情終于要來了嗎?
自己穿越以來,整日里想著改變命運,沒想到宿命終于還是來了。
張大戶想要說話,只聽張夫人哼了一聲,頓時憋回去了。
張夫人眼里放出光來:“武大,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討個渾家,給你們老武家傳宗接代?!?p> 武植吭哧吭哧:“不急不急,先立業(yè)后成家,老祖宗都是這樣說的?!?p> “先成家也不耽誤立業(yè)嘛!”
張夫人開始擺事實、講道理:
“武大,你雖然長得稍微有些差強人意,但是生意做得不錯,蔥花肉餅好吃?!?p> “俗話說,郎財女貌。你占了一個財字,所以應該討一個好看的女子做渾家……”
翻了四張卡牌之后,武植的聽力很強,聽到一旁的張大戶小聲嘀咕:“老爺我乃清河縣首富,渾家也不怎么好看?!?p> 武植想笑,但沒笑出來。
張夫人的確長得不美,但她想得很美:“我有一個婢女,名叫潘金蓮,稱一句貌美如花,絲毫不為過,我想把她許配給你,不知道大郎意下如何?”
看武植沒吭聲,張夫人繼續(xù)加大籌碼,大有不把潘金蓮這個狐貍精,送出家門就誓不罷休之勢:“我不要彩禮,而且還陪嫁一百兩?!?p> 武植左右為難,潘金蓮的確好看,但是他不想喝藥呀。
一個低賤的婢女,還想和老娘爭寵?
老娘一把將你摁進泥土里,讓你天天望著武大丑陋的尊容,惡心死你。
張夫人心有執(zhí)念,肯定不會放棄:“陪嫁五百兩!”
她想用銀子砸死武大。
白送一個大美女給自己當渾家,而且白拿五百兩銀子好處費。
這分明是天上掉餡餅,任誰都難以拒絕。
可是這些與自己的小命比起來,孰輕孰重,武植拎得清。
武植艱難搖了搖頭:“夫人,非是武大不識抬舉,只是我配不上金蓮姑娘,就此別過……”
“你如果不叫潘金蓮,那該有多好。”
武植腦海里泛起潘金蓮的倩影,擔心自己改變主意,趕緊走人了事。
剛走了幾步,身后傳來了張夫人氣急敗壞的聲音:“武大,休要不識抬舉,你如果不答應,老娘就將那個狐貍精浸豬籠!”
“浸豬籠?憑啥?”
武植停下了腳步,語氣瞬間冷了下來:
“按照大宋律令,逃婢被抓到的話,或者坐牢,或者充入勾欄瓦巷,但浸豬籠?呵呵,你有這個權利嗎?或者說,你有什么理由?”
張夫人一臉獰笑:“老娘有她的賣身契,想讓她怎么死,她就得怎么死!”
“至于理由嗎?”
張夫人一把揪住了張大戶的耳朵:“潘金蓮不守婦道,不顧尊卑,勾引他做那種羞羞的事,他寧死不從,卻被那個潑婦打傷,以下犯上,這個理由夠充分吧!”
女人一旦被嫉妒沖暈頭腦,什么瘋狂的事情都做的出來。
張夫人哈哈大笑,等著武植服軟認慫。
然而,武植只是從牙縫里迸出了四個字“任從你心”,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武植這輩子,哪怕是以前沒有系統(tǒng)傍身,也不會受人脅迫。
張夫人沖著武植的背影咆哮:“明日午時,老娘如果等不到迎娶的花轎,就將潘金蓮關進豬籠,扔進清河!”
張大戶急得直搓手:“夫人,這樣做,會被人說閑話的,如果被縣衙的人知道了……”
張夫人瞪了丈夫一眼:“知道了又如何?有我弟弟在,誰敢多事?”
……
已到午時,張夫人張望著武植家的方向,并沒有任何動靜。
只把銀牙一咬,對著張大戶喊了一聲:“既然武大如此不識抬舉,那就只好送潘金蓮上路了?!?p> “卿本佳人,奈何天妒紅顏,豈不讓人惆悵萬分!”
張大戶心中直叫可惜,他是不舍得潘金蓮去死,但是夫人有命,又不能不從。
只得一聲悶喝:“蠻牛,請竹籠,送金蓮姑娘上路!”
“嗯?!毙U牛答應一聲,把準備好的豬籠拿了過來。
豬籠的本意是為方便運送豬仔而制,用竹篾扎成,呈圓柱形,作網(wǎng)狀,網(wǎng)口頗大,一端開口。
而浸豬籠作為一種刑罰,就是把人放進豬籠,在開口處捆以繩索,吊起來,放到江河里淹浸。
輕罪者讓其頭部露出水面,浸若干時候。重罪者可使之沒頂,淹浸至死,通常是處刑偷情的人。
那些家丁不由分說,把潘金蓮往籠子里一塞,然后用頂門杠抬著,吆喝著往清河走去。
張大戶騎馬,張夫人坐轎,在后面跟著。
清河是一條大河,河寬數(shù)丈,深處有一丈多深,因河水清澈而得名,清河縣的縣名也由此而來,距離張府也就是二三里路而已。
也就是說,再過半個小時,潘金蓮就得被扔進河里活活浸死,難道這世上就真的沒有天理了嗎?
她忽然想起了武大。
那個面目丑陋,頭腦可笑的三寸丁,卻有著異于常人的自信。
他會像那日清晨一樣,突然冒出來搭救自己嗎?
可能不會了吧。
如果他想救的話,只要答應張夫人和自己成親就成,可是他還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潘金蓮感受著張大戶火辣的目光,心里直納悶,她也搞不清楚,為何自己對武大沒有一絲一毫的吸引力。
張大戶看潘金蓮又皺眉頭又笑的,嚇了一跳,連忙問身邊的蠻牛:“她這是怎么啦?”
蠻牛甕聲甕氣地說:“還能怎么?肯定是嚇尿了!莫說她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了,就是江湖好漢上刑場時,也有嚇尿的?!?p> 張大戶撇撇嘴,沒吭聲。
潘金蓮沒搭理蠻牛,她還不屑于和這個莽漢斗嘴。
剛好此時已經(jīng)到了河邊,潘金蓮掙扎著抬頭望去,只見滾滾清河往東而去,不由想起了那天武植做餅時,唱的那首歌,就張口唱了起來:
“大河向東流呀,天上的星星參北斗呀,路見不平一聲吼啊,該出手時就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