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著
李賜也不知道去哪兒尋元易溪,他莫名的心中不安,那玉元易溪可是寶貝得不得了,逃命都不忘將它取下來放放腰包里,生怕弄丟了。
李賜邊走邊想“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讓自己感動嗎?可自己的喜怒哀樂與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又或者她是在同情我?她父皇滅了我建安,她以一個勝利者的姿態(tài)在向我施舍,憑什么?”
李賜越走步伐也變得焦灼,天色漸眼,街上的行人也逐漸變得稀疏。李賜心里不斷數(shù)落著元易溪的可惡卻又擔(dān)心著她的安危。
他在怕什么?他提醒自己,他只是怕元易溪死得太容易。
就這樣,他逢人就打聽元易溪的下落,元易溪那張臉只要稍加描述見過她的人應(yīng)該都會有印象??衫钯n問了幾個色都無果而終。
這時一個年輕的小伙挑著擔(dān)子從李賜身邊路過,李賜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隨便一問,“這位小哥,你可否見過一十六七歲的小姑娘,這么高”李賜將手比道自己肩膀位置,“與你們穿同樣的衣服,皮膚白皙,駝峰鼻,眉眼深邃,未著一絲妝容?!?p> 小伙顛了顛肩上的擔(dān)子想了想,“見過,小姑娘生得真是漂亮,往東絨街那個方向去了?!?p> 李賜本想拔腿就跑,但還是轉(zhuǎn)身給小伙說了一句“謝謝…”
“不謝,不謝,公子快去吧,不然人就走遠了?!?p> 李賜走后小伙快步往一個不遠處的一個布行鋪子走去,一到布行他便趕緊扔掉了身上的擔(dān)子往二樓跑去,此刻的柳婉兒正現(xiàn)在樓上觀察著李賜的行蹤。“柳當(dāng)家的,我已經(jīng)將元姑娘的行蹤告訴李公子?!?p> 柳婉兒換了一身夜行衣,用布蒙著臉,“去通知弟兄們做好準(zhǔn)備,等下如果計劃失敗咋們就上,但是你們給我記住了,千萬別下死手啊,就是讓易溪受點傷,我就不信李賜心是石頭做的?!?p> “是,都聽當(dāng)家的?!?p> 小伙退下后,柳婉兒一副志在必得的笑容,元易溪臨行前她給了元易溪一包蕎酥,殊不知她已經(jīng)在蕎酥里下了藥。
柳婉兒不想讓元易溪走,可她與李賜之間的仇怨若是不化解,兩個人根本就無法相處,柳婉兒便想到了這招,那元易溪本就生得一副人見人愛的模樣,她就不信會激不起李賜的半點同情心。
柳婉兒將自己的臉裹得嚴嚴實實,帶著幾個人半走半躲的追隨著李賜而去。
此刻的元易溪不過是想去聚寶堂再看一看自己的那塊玉。但是真到了聚寶堂門口她又沒有進去的勇氣,她覺得自己對不住父皇,躊躇半響又折回來。
桑塔與水西一樣山多水多,各條街道多半都是隨河道而生,河道以東為東絨街,河道以西則為西街。此刻的桑塔完全被黑夜覆蓋,但碧陽城畢竟是桑塔的都城,一個城市的繁榮離不開燈光點綴,所以河岸燈火通明。
元易溪來到河邊的一涼亭處,還別說,這里的秋天要比關(guān)元冷得多。
夜色總是會夾卷著離鄉(xiāng)之人的思念,往往這個時候朵以那珠便開始為元易溪和元詞縫制秋冬衣了,元易溪從小到大的衣服都是朵以那珠一針一線的縫制出來的,朵以那珠在元易溪心里就是“完美”的代名詞,她容貌驚人,性格堅韌,心胸豁達。
元易溪性格大多都是受多以那珠影響,她對元易溪極其寵愛,但不是溺愛,元易溪做錯事了她同樣罰而且罰得比誰都重。
這個社會男女是不平等的,上到官宦人家小到普通百姓都是教育自己的女兒如何討得自己丈夫歡心,如何侍奉自己的公婆,但朵以那珠不一樣,她給元易溪說過女子就應(yīng)該獨立自主。她們不是誰的附屬品,她教元易溪琴棋書畫也并不是讓元易溪去取悅男人,她也從不教元易溪化妝打扮,其一是元易溪本就生得風(fēng)姿灼灼,其二,女子不該以色侍人。
朵以那珠告訴元易溪在桑塔這個地方,男女平等,女子同樣能參加科舉,入朝為官。若她們對自己的婚姻不滿意還可以提出和離,桑塔的婚姻制度都是一夫一妻制,就算是君主也是如此,這是果瓦在世時朵以那珠與果瓦共同商議下來的決策。
元易溪從小就對桑塔這個地方充滿幻想,因為關(guān)元規(guī)矩實在太多。就好比女子一步能走多寬都是被明文規(guī)定的,官宦人家的大家閨秀關(guān)禮儀嬤嬤都是五六個。
元易溪遷入恒王府后,宮中也有嬤嬤前來教導(dǎo),來的人之中不乏有穆景的心腹,她們會變著法折騰元易溪,比如讓她頭上頂碗水在院壩里走路,讓她做自己最不擅長的針線,元易溪將自己手指都扎出了窟窿。
剛開始元詞都還能忍,畢竟是皇后派過來的人,可元易溪是元詞的心頭肉啊,他怎么舍得讓自己的寶貝妹妹受委屈,于是讓阿離和阿奢在回宮的路上把所有嬤嬤全部殺了。
來一批就殺一批,穆景勃然大怒,派人出來調(diào)查,可阿離和阿奢殺人有的是手段,一個人有一百種死法,任憑穆景怎么調(diào)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慢慢的,宮里面便不來人了,元易溪便由元詞手把手的教導(dǎo),元詞從小便教元易溪功夫,不過那時候是偷偷教,現(xiàn)在在自己府上他便明目張膽的教元易溪學(xué)習(xí)騎馬射箭,學(xué)習(xí)兵法,這也是元啟成的意思。
夜越濃元易溪的思念便越深,她坐在涼亭邊上,將吃了一半的蕎酥放在一邊,她的莊妃娘娘怎么樣了?她的二哥又在哪兒?她又該去什么地方。
“元易溪…”
這聲音打破了元易溪周圍安靜的空氣,她尋聲望去,只見李賜氣勢洶洶的朝她走來。
“李…賜?”
李賜逼近元易溪,就算是夜色也難掩他眼中的怒火,“你什么意思?要我李賜對你感恩戴德嗎?”
元易溪一聽就知道李賜什么意思,合著興師問罪來了,她早就料到李賜會是這種反應(yīng),所有才會讓張玉代為轉(zhuǎn)交珠子,她是真的不想與李賜吵架。
元易溪將目光移向河面,淡淡的說道:“我沒想讓你感謝,我只是不想你在仇恨中艱難度日?!?p> 李賜喉結(jié)上下滾動,最近的種種讓他崩潰的邊緣徘徊,他一把抽出背上的大刀刷的一下靠近元易溪的脖子,元易溪閉眼,絲毫未動。
“元易溪,你以為你是什么?你以為你這點小恩小惠就會讓我放下仇恨了嗎?你們關(guān)元沒一個好東西,我要殺了你父皇將他剁成肉醬喂狗,我要你天天跪在我母后墳前懺悔?!?p> 元易溪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李賜,李賜面目猙獰卻眼含淚光。
“李賜,你要做什么我不攔你,也攔不住你,但是你殺不了我父皇的,我勸你不要白白去送死。若你真想報仇,那就在戰(zhàn)場上光明正大的打敗我父皇。你別忘了,你還有個妹妹在關(guān)元,你不顧惜你自己也該為她想想。你若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蹤他們不免會用你妹妹來逼你就范。到時候我沒有淪為你李賜的奴隸,你自己倒是先淪為了關(guān)元國的奴隸?!?p> 李賜氣得渾身發(fā)抖,又恨恨的拿下元易溪脖子上的刀,終于他還是問了元易溪為何要用自己的玉換了自己的珠子?!?p> 元易溪鄭聲有力且目光堅定的回答:“我想讓你好好活著…”
就是這一句話讓李賜心頭一震,手中的刀差點掉在地上。
此時元易溪忽敢頭暈?zāi)垦?,四肢無力。
忽然幾個殺手沖進了涼亭,元易溪想都沒想擋在了李賜前面,可卻出了不招,連拔劍的力氣都沒有,那幾個人手忙腳亂,本想嚇嚇李賜卻控制住手中的劍,一劍刺在了元易溪心口上。好在只是傷了皮肉,刺劍之人立刻收手,在李賜拔刀之際落荒而逃。
躲在不遠處的柳婉兒嚇出了一身冷汗,“你們這幫傻叉”幾個字差點就被她叫出了口。
“元易溪…”這下輪到李賜驚慌失措。元易溪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渾身無力,倒靠在了李賜身上。
“元易溪…你…”
“李賜,我…沒事,就是全身無力,好想睡覺?!?p> 李賜焦急道:“怎么會這樣,你別睡,我?guī)闳フ伊駜海闭f著李賜一把橫抱起了元易溪。
柳婉兒一看差不多了,拔腿就往上居府跑,還好她輕工不錯。
元易溪眼皮實在過于沉重,李賜的聲音逐漸在她耳邊消失。
李賜抱著元易溪一路狂跑,他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么,在害怕什么。稍微清醒的理智告訴自己,他不能讓元易溪就這么輕易的死掉。
柳婉兒一口氣跑到上居府,上氣不接下氣的在自己房里喘了好一陣,連續(xù)灌了一壺水那顆跳得撲通撲通的心才勉強平息了下來。
沒想李賜的速度也不慢,還未等柳婉兒強裝鎮(zhèn)定,她后院的大門就被人一腳踹開了,“柳姑娘…柳姑娘你在哪兒?”
李賜的焦急聲讓柳晚上相當(dāng)滿意,她深吸了一口氣,假裝睡意朦朧的推房門,“大晚上的,李公子怎么了?”
李賜也顧不了這么多了,抱著元易溪三步并做一步就往柳婉兒房中走去。
柳婉兒故作驚訝道:“怎么…怎么回事,易溪她怎么受傷了?”
李賜輕輕將元易溪放在床榻上,“我們又遇到那些殺手了,柳姑娘,你快給她看看這是傷哪兒了。”
柳婉兒看了看元易溪的傷,從出血的程度來看,沒什么大礙,不過就是傷了皮肉,元易溪之所以昏睡不過是吃了自己的藥。
“李公子先出去吧,我看看易溪的傷。”
李賜有些緊張的看了看床榻上的元易溪。
柳婉兒一直在觀察李賜的神色,這家伙果然和她想的一樣,嘴硬心軟。
李賜出去后,柳婉兒輕解了元易溪的衣服,手指不小心觸到元易溪肌膚,如脂玉一般光滑,柳婉兒不禁感嘆人生得美就算了,身上還挑不出任何瑕疵。
她用燒酒給元易溪的傷口消了毒,上了一些止血藥,順便看了看元易溪腹部的傷口,不愧是她師傅楊宗澤,這才幾日,元易溪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開始長了新肉。
柳婉兒心想只要給元易溪繼續(xù)服藥,那她身上絕對不會留疤,這么好看的人柳婉兒看著就賞心悅目,怎么舍得讓她留疤。
處理好了一切,柳婉兒又開始了她戲劇性的表演,一臉沉重的打開房門。
李賜見柳婉兒那副模樣便知情況不妙,焦急道:“柳姑娘,她怎么樣了?”
柳婉兒搖了搖頭,“這一劍刺穿了心臟,我勉強將血止住了,但能不能活下來我就不知道了?!?p> 李賜一臉驚愕,元易溪擋在他面前,那一劍刺得太快,刺得多深李賜也沒看清楚,沒想到居然刺穿了心臟,那心臟不就是人的命嗎?
就因為要自己好好活著,元易溪竟然用命來換,此刻李賜像是一個泄了氣的氣球,這段時間他身上就算是一根頭發(fā)絲都充滿了仇恨。如果不是還能呼吸,他都快忘記自己是一個人了。
李賜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后院,他像是在一場噩夢中捶死爭扎,突然醒來以后只覺得全身力氣又驚慌失措。
元易溪他來說對不重要,卻如同一場瓢潑大雨將他澆醒,“好好活著”這四個字像針一般刺在了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