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駕到(十一)
那團(tuán)黃影漸漸清晰,現(xiàn)出人形,果然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少年留著分頭,穿著長衫,這竟然是只民國老鬼?
何靈語曾經(jīng)有一個房客,也是七八十年的老鬼,名叫柳小蠻,外形和智商都是七八歲的小女孩,幾個月前已經(jīng)退房投胎了。
“你怎么還沒去投胎?”何靈語好奇地問道。
少年聽她聲音溫和,少了些害怕,輕聲說道:“稟告天師,學(xué)生有心事未了,不想投胎?!?p> 何靈語想起柳小蠻也一直不肯去投胎,留在被母親拋棄的地方,等待母親回來接她,一等就是七十多年。
莫非這個也是在等爸爸媽媽來接的可憐孩子?
“你叫什么,為什么不在地府,而在這里?”何靈語問道。
“我叫楊旭,父母早逝,我與姐姐相依為命。為了供我讀書,姐姐在歌廳賣唱為生,那日我在家里挖地窖,卻挖出一壇金元寶,我欣喜若狂,想去歌廳把此事告訴姐姐,我正要出去,外面?zhèn)鱽斫憬愕那瞄T聲,我聽到是姐姐的聲音,便沒有藏起那壇黃金,直接打開了大門。
門外不僅有姐姐,還有兩名大漢,那兩名大漢看到院子里的金元寶,便出手去搶,我一時沖動,上前阻攔,撕扯之中,被其中一人連刺兩刀,我在彌留之際,看到姐姐也中了刀,踉蹌著撲到我的身邊。
后來我在地府一直等,卻沒有等到姐姐,我不放心姐姐,又想來陽間尋找,奈河橋三千年一大修,那年恰好是第三千年,我被抓去修橋,待到我好不容易修橋回來,卻已是物是人非。
原來的家被別人住了,姐姐唱歌的歌廳變成了電影院,再后來,這條巷子里的房子被拆了重蓋,電影院夷為平地,又在原地蓋起了高樓。
可我再也沒有找到姐姐......”
楊旭說著便嗚咽起來,何靈語嘆了口氣:“可你這樣整日在陽間游蕩,在地府沒有人脈,想要投個好胎怕是也難了?!?p> 楊旭搖頭,神情堅毅:“活要見人,死要見鬼,找不到姐姐,我寧可做個孤魂野鬼,永不投胎?!?p> 何靈語點(diǎn)點(diǎn)頭,指指旁邊的房子:“這里是你原來的家?”
“對,這是我家的祖屋,那壇金子想來是我的先人埋下的?!睏钚裾f道。
何靈語問道:“你常年在這一帶游蕩,對這里很熟悉吧?”
“對,我對這一帶非常熟悉?!睏钚窨隙ǖ卣f道。
“這樣吧,你幫我辦件事,事成之后,我?guī)湍阏医憬??!焙戊`語很少主動找麻煩,尤其是這種無償?shù)模@一次與其說她熱心助人,不如說她好奇心做怪,她也想知道楊旭的姐姐去哪里了。
“好,我答應(yīng)!”楊旭臉上已沒有了懼意,背脊挺得筆直,何靈語看清楚他的臉,居然是個挺俊俏的小帥哥。
好吧,長得帥,吃飽飯。
深夜,看守所。
阿峰不是重犯,他的隔壁關(guān)著的是個幾進(jìn)宮的小偷,那小偷長期失眠,要靠褪黑素才能睡覺,在這里沒有褪黑素,他睡不著,索性和阿峰聊起天來。
“喂,聽聲音你也是年輕人吧,今年多大?”
“二十四歲,你呢?”
“我二十二,比你還小兩歲,對了,聽聲音有點(diǎn)陌生,以前在這里沒遇到過你,頭回來?”
“嗯,這地方你常來?”
“是啊,一年里總要進(jìn)來一兩回,這地方我熟著呢,看守們都不錯,從來不打人,伙食也行,油水挺足,那道燒茄子,簡直絕了,比外頭館子里都要好?!?p> 這時,看守聽到聲音走了過來,隔著鐵柵欄,小偷沖著看守笑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爛牙:“伯伯你好,我們正在說咱們這兒的燒茄子好吃呢,對了,明天有燒茄子嗎?”
看守認(rèn)識他,這小子從十五歲開始,就是這里的??土?。
“小聲點(diǎn)兒,不要喧嘩?!笨词氐伤谎?,轉(zhuǎn)身走了。
小偷得意洋洋:“聽到了吧,我和這兒的人都熟,對了,你被關(guān)在這里,想來犯的也不是大事吧,過幾天出去,咱們找個地方聚聚?”
“好啊,到時一起聚聚。”
阿峰也睡不著,藏在心里的事情太多,有時也會影響睡眠。
他靠在墻上,聽著隔壁那個小偷的說話聲,有些好笑。
人生有很多經(jīng)歷,比如進(jìn)看守所,比如和小偷聊天,這都是他以前沒有經(jīng)歷過的。
不過這樣也好,這個小偷是警局的常客,是有前科的,這樣的人是很有可能再次作案的。
當(dāng)年那個癮君子就是這種人,為了吸那個東西,偷東西、搶劫,甚至還被強(qiáng)制戒毒,所以他挑了這個人做替死鬼,所有人,包括警方都沒有任何懷疑。
還有這次的司機(jī),欠了一百萬網(wǎng)貸,對世界充滿仇恨,他想報復(fù)社會,所以駕車無目的撞人,撞死路人之后,他也自殺了。
誰會懷疑一個想要報復(fù)社會的人是被人利用了呢?
不會懷疑的,就像那個癮君子一樣,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隔壁這個小偷也是這樣的人,所以阿峰很高興自己又結(jié)識了一個新朋友。
他閉著眼睛,每當(dāng)快要進(jìn)入夢鄉(xiāng)的時候,隔壁的小偷都會有新的話題,阿峰一次次被他叫醒,最后索性沒了睡意,依然閉著眼睛,和小偷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
忽然,他的耳邊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不是呼吸,倒像是電流的聲音。
阿峰猛的睜開眼睛,狹小的房間里只有他一個人,也沒有任何會發(fā)出聲音的東西。
莫非是耳鳴了?
阿峰想這可能是熬夜的原因。
他重又閉上眼睛,可是那個聲音又來了,聲音越來越大,音量之高,甚至蓋住了隔壁小偷的聲音。
阿峰再次睜開眼睛,這一次,他忽然感到很冷,從頭冷到腳,遍體生寒,如同置身寒冬。
阿峰下意識地摸向胸前,卻摸了一個空,他想起來了,他被轉(zhuǎn)到這個看守所的當(dāng)天,隨身的東西就交上去由看守所代為保管了。
他的錢包、手表,以及那枚護(hù)身符,現(xiàn)在都在看守所里專門的柜子里存放著,要等到他離開這里時,才會轉(zhuǎn)交給下一個部門,或者交給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