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相遇
那洞口黑黝黝的，深不見底，四周陰風(fēng)陣陣，吹拂之下就如同鬼魅哭嚎，此情此景格外的瘆人。
蘇祈月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zhàn)，心里忍不住害怕起來，說到底她還只十來歲的孩子，可想起娘親所受的苦難，她還是咬咬牙站了上去。
賀蘭明朗將一張羊皮地圖交給她，蘇祈月瞧了瞧地圖，問道：“二舅，這是干嘛用的？”
賀蘭明朗道：“這是石窟的地圖，由我們賀蘭部前人繪制而成，你只要按照地圖走到，就能找到白狼王的巢穴?！?p> “歷代狼王死去之時，一般會有趾甲留下來，你想個辦法取一片回來就算過關(guān)了?！?p> 本以為這儀式必定繁雜，沒想到竟然如此簡要，蘇祈月心想這石窟內(nèi)怕是就兇險萬分了，不然先前眾人也不會如此緊張。
賀蘭明朗看好似知道了她的想法，安慰道：“待會進(jìn)洞以后你先找個地方躲藏，然后見機(jī)行事，就算完不成也沒關(guān)系，最主要的是要保護(hù)好自己，你知道了嗎？”
蘇祈月點了點頭，賀蘭明朗接著語重心長道：“這條長繩拴在身上，遇到危險便拉繩子，二舅便馬上帶人下去救你?！?p> 蘇祈月長吁一口氣，事已至此，已經(jīng)沒有退路可言，她系上繩子，舉起火把慢慢往下走。
這洞口呈斜坡狀，里頭黑暗幽深，陰冷寒涼，隨處可見許多狼糞，好在如今天氣干燥，加上常年有山風(fēng)倒灌洞中，這腳下的路還不算濕滑，不然此行將更加艱難。
再往下走了一段，身后已經(jīng)看不見亮光了，蘇祈月明白如今已經(jīng)洞口離很遠(yuǎn)了。
忽然有水滴從眼前滑落，她當(dāng)即抬眼往頭頂看去，這一看頓時嚇得魂不附體，蘇祈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原來巖壁頂上有無數(shù)密密麻麻倒掛著的蝙蝠。
這些蝙蝠被火光一照，眼珠子散發(fā)幽幽熒光，在黑暗中如鬼魅一般十分駭人。
蘇祈月顫顫巍巍，拍著胸脯道：“原、原來、是你們這些丑陋的東西，為了我娘，本姑娘如今什么都不怕！”她大聲說著，想借此給自己壯膽。
其實她心里別提有多害怕了，這些黑黝黝的蝙蝠實在恐怖，可蘇祈月別無選擇，她只能強(qiáng)撐著走下去。
在這狹長通道內(nèi)全是蝙蝠糞便，蘇祈月每走幾步，腳下便是黏糊糊的，還有刺鼻的腥臭味實在惡心。
不時還有幾只蝙蝠在她頭頂亂亂竄，蘇祈強(qiáng)忍住嘔吐之意，大喝道：“滾啊，你們這群惡心的家伙?！闭f完，舉起火把驅(qū)趕頭頂蝙蝠。
不料這一下使那些蝙蝠群受了驚，它們一窩蜂地飛了起來，鋪天蓋天黑壓壓的一片，將蘇祈月瞬間都撞倒了，手腕磕在尖石之上，瞬間血流如注。
蘇祈月只覺得手上巨痛傳來，火把也脫手而飛滾到了遠(yuǎn)處，眼前瞬間暗了下來，可她如今顧不得那么多，只能雙手死死護(hù)住頭顱，蜷縮在腳下企圖避過蝙蝠群。
足足等了一柱香時間，那些蝙蝠才逐漸散去，蘇祈月拖著疲憊的身軀，先將火把撿了起來。
好在火把是羊油布做成，十分耐燒，倒在地上也不至于熄滅。
這下被蝙蝠撞倒受創(chuàng)不小，蘇祈月忍著傷痛，檢查了一下自己右手臂的傷勢，手肘上被劃開一條長長的口子，還在不停冒著鮮血，值得慶幸的是并未傷及筋骨。
就算如此，蘇祈月也是疼痛難忍，眼角不爭氣的落下淚珠，她撕下衣物，邊流淚邊給自己包扎傷口。
這眼淚還沒落下幾滴，蘇祈月轉(zhuǎn)念想到：“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蘇祈月啊蘇祈月，你一個有娘沒爹的孩子，人人都嫌棄的野種，你有什么資格委屈？”
“蘇祈月，你記住了，往后流血不流淚！”蘇祈月自言自語說著，意圖給自己力量，這法子雖然笨了些，但效果還算不錯。
蘇祈月又重新振作起來，她打算繼續(xù)往前走，就在此時，前方突然冒一對對放著藍(lán)光的眼睛，在通道中不停閃爍。
“是狼！”
蘇祈月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看這眼睛的數(shù)量，前方最少有不下十頭的狼。
此刻周圍幽暗寂靜，她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蘇祈月瞧著手臂上流淌的鮮血，她忽然明白是血腥味引來了狼。
蘇祈月想起了大舅的話，白狼是用來打仗的，從古至今便用賀蘭部的人相熟，想必輕易不會傷及賀蘭部的人。
可是它們聞到了血腥味，這就不能保證白狼會不會下殺手了，說到底白狼也只是野獸。
蘇祈月想到此處，身子瞬間像僵住一般，一動也不敢動，此時白狼在一步步接近，借著火光，她已經(jīng)能看清這些通體雪白的狼了。
白狼毛色潔白如雪，藍(lán)眼白牙，眉宇間有幾分似狐貍，卻又比狐貍兇狠許多，若不是那滿口利齒還流著口水，蘇祈月一定很喜歡它們。
瞧著緩緩逼近的狼群，蘇祈月萬念俱灰，這通道如此狹小，逃是不可能逃走的，她腦海中已經(jīng)沒有一絲生念。
蘇祈月捏緊了雙手，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說定連骨頭渣都不會剩下，然而就在她絕望之際，前方不知怎地傳來一聲怪異的狼嚎。
為什么說聲音怪異呢？因為這聲音像是沙啞許久，就如塵封的木笛，突然間發(fā)出聲音，被無數(shù)塵埃影響了旋律。
這聲音雖然難聽，但是蘇祈月卻得救了，狼群一瞬間被這嚎叫聲所吸引，竟然都舍棄了眼前唾手可得的“食物”，紛紛尋著那道聲音奔襲而去。
剎那間，蘇祈月恍如隔世，她望著通道的盡頭，也就是白狼群消失的方向，好像看見一條黑色的狼從眼前閃過。
因它在那群白狼之間太過突兀，因而蘇祈月一眼便瞧見了它，那群白狼舍棄了她，通通都去追敢那只黑狼，仿佛雙方之間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讓它們忘卻了野獸吃食的可能。
蘇祈月躲過一劫，渾身已被冷汗浸透了，她暗自慶幸，多虧了那黑家伙救命，如今她沒時間別耽擱，得趕緊找到狼王的巢穴，尋個地方躲起來，熬過了這一晚再說。
她小心翼翼走出通道，望著眼前一切，蘇祈月驚呆了，原來面前竟是有四條岔路，而且在地圖上根本沒有標(biāo)注，她懷疑是自己迷路了。
眼前共有四處偌大的洞窟，她站在一處往下瞧了瞧，底下一片黑暗根本看不見深淺，她撿了塊石子丟下去，足足有數(shù)聲石頭這才落地。
蘇祈月思索道：“這個洞不能下去，平時我丟石子，它越慢落地證明離地越遠(yuǎn)，我心里默念了五聲，這石頭才落地，那說明至少有百丈深。”想到此處，她再去看了看旁邊的洞。
這處洞窟倒是平滑，里面有條路往前蜿蜒，可是蘇祈月剛走了幾步，卻見腳下漸漸被積水淹沒，而且愈來愈深，用腳探了探觸不到底。
黑黝黝的死水顯得極為可怕，蘇祈月不敢再走了，她知道里面積水很深，再往前走有可能被淹死，而她又不會游水。
左邊兩處路都不通，那就只剩右邊兩處可選，正當(dāng)她還在思考之時，身后突然傳來狼群的奔騰之聲，不用想她也知道，肯定又是白狼群來了，沒想到它們居然還在自己身后。
蘇祈月轉(zhuǎn)身一看，果不其然，只見最前方有頭黑狼正在發(fā)足狂奔，身后一群白狼緊追不舍，雙方距離始終相隔數(shù)。
黑狼貼著蘇祈月擦身而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鉆進(jìn)了右邊第一處洞穴。
蘇祈月也不是傻子，她未及多想，緊緊跟著黑狼逃命去了。
一人一狼就在這山腹中亡命奔逃，未到生死存亡的時刻，人無論如何也不知自己的潛力，蘇祈月做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跑得這么快。
她撒開兩腿拼命跑，簡直像是能在地上擦出了火星子，已經(jīng)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身上東西丟下大半，連繩子都解開了，如今只剩火把還舉在手中，蘇祈月如今只想拼命地活下去。
火把燃燒許久，如今火光微弱，只能照亮周圍幾丈方圓，許多障礙蘇祈月一時也看不清，她任憑尖刺劃破了體膚，拼死往前跑，就正在她狂奔之時，忽然看見前頭出現(xiàn)光亮。
蘇祈月大喜過望，她以為能逃出生天了，就在分神之際，前方的黑狼卻眨眼間消失不見了。
這黑狼就如鬼魅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
蘇祈月思索先前種種，心想難道是撞鬼了？就在她停頓這一剎那，身后幾只白狼已經(jīng)往撲了過來。
蘇祈月渾然不覺危險降臨，就在這驚心動魄之時，忽然從石壁頂上伸出了一雙黑黝黝的手，將她整個人抱了上去。
蘇祈月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覺眼前天旋地轉(zhuǎn)，稀里糊涂的就被人抱了上來。
石壁頂上是一處狹長的小石洞，這周圍像是人為開鑿一般，剛好嵌在中央，四周巖壁上布滿了坑坑洼洼的痕跡。
石室正前方還開出了處天窗，剛巧能借月光照進(jìn)來，讓此處不再顯得陰森幽暗。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那人將蘇祈月救上來，就這么重重地往石頭上一摔。
蘇祈月痛得齜牙咧嘴，哎呦一聲痛呼，見她發(fā)出聲音，那人突然將臉湊了過來。
蘇祈月睜眼一看，頓時嚇得失魂落魄，原來眼前這人披頭散發(fā)，雖然一臉黝黑狀如惡鬼，但這面容她好像又有幾分熟悉。
蘇祈月此時屏住了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疼痛也被拋卻腦后，許久之后才大叫了一聲：“鬼呀！”
那人不以為意，居然齜了齜牙，伸舌頭舔了舔嘴唇，之后還漫不經(jīng)心扣起了鼻屎，像是在嘲弄一個傻子。
毫無疑問，蘇祈月就是此人眼中的傻子。
她心中劇烈起伏，兩人就這樣四目相對，許久之后蘇祈月才慢慢鎮(zhèn)定住心神。
蘇祈月能確定眼前的是人而不是鬼，因為這石室狹小，兩人又湊得非常近，所以她能聽見這怪人的心跳。
心念及此，蘇祈月著實安心了不少，她倚靠在石壁上慢慢平復(fù)心情和恢復(fù)氣力，如今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累得不能動彈，渾身上下處都是傷口。
過了一會兒，她腦海中又仔細(xì)想了想，適才經(jīng)歷曲折離奇，自己突然遭受如此多驚嚇，沒有精神失常也是萬幸。
想著想著，蘇祈月好似又發(fā)覺了什么，眼前這人她好像有些眼熟。
想了片刻，她突然茅塞頓開，這人她前幾日不是賀蘭部見過嗎？就是那日清晨撞見的偷羊賊，也是幾個牧民口中的“瘋狗”。
蘇祈月震驚不已，遂即仔細(xì)打量了此人，十分肯定就是那個人，沒想到居然能在此處碰見，而且她還被此人給救了。
眼下這人披著黑乎乎的狼皮，想必先前的“黑狼”也是此人假扮的，蘇祈月更是驚駭萬分，心中如波濤洶涌一般。
她做夢也想不到，人居然還能假扮狼，而且惟妙惟肖，先前她竟分辨不出來真假，因為這人的動作與狼竟然一般無二。
一時間，蘇祈月心情無比激動，心想這人究竟是狼還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