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江楓說案件蹊蹺,蘇破神情專注了起來。
稍微整理說辭,寧江楓開口:“溫道梁是紈绔子弟,喜好尋花問柳,對不對?”
“對!”
“君山有道觀,香火旺盛,信男信女香客絡(luò)繹不絕,教坊司、明月樓都有花魁到君山上香?!?p> “說的在理,可和案件有什么關(guān)系?”
“君山東郊還有君山書院,男女學(xué)生都有,城內(nèi)世家子弟,門閥賈商都送子女到書院學(xué)習(xí)。”
嗑瓜子的蘇破手說道:“以溫道梁尋花問柳的德行,想要調(diào)戲鄰良家婦女、大家閨秀,理應(yīng)前往道觀和書院方向才對?!?p> 寧江楓點頭:“就是這個道理,溫道梁的行為很反常?!?p> “還有,周夫人的游船順流而上,溫道梁所乘坐的游船也是如此。兩船對向而行,溫道梁看到周夫人貌美,起了色心還能說得過去,可溫道梁游船卻是后來居上逼停周夫人游船,大人不覺有問題?”
蘇破愣了愣,“卷宗中沒寫這個細節(jié),你如何知道的?”
寧江楓內(nèi)心還是欽佩蘇破的,看著圓滑,對自己動輒就是卷死你,其實心細如發(fā),早就翻閱過卷宗梳理出了其中的可疑之處。河道上兩船遭遇的這些細節(jié)自己是詢問周素若探問所得,蘇破不知。
“前夜我看到了周夫人,夫人死而執(zhí)念不散,人成了游魂,河道上兩船遭遇的細節(jié)是周夫人告知。”
蘇破長吸口氣,“周夫人執(zhí)念不散化成幽魂了,夫人還說什么?”
“溫道梁逼停游船,周夫人自報家門,溫道梁不退反進,說法在口中,美人在眼前,天大地大,沒有……大。”
“沒有什么大?”蘇破追問。
“與案件無關(guān)!”
“必須得說!”
“給周夫人一點尊嚴(yán)不好么!”
“我嘴賤,你繼續(xù)說!”蘇破開口。
“頭兒不覺得很蹊蹺?”
“少賣關(guān)子!”蘇破說道。
詳細的翻看過卷宗,前夜通過和周素若交談知道整個案情經(jīng)過,順著自己思路,寧江楓說道:“周瑾之是京營都指揮,手握實權(quán),頭兒覺得一個在京城廝混的大紈绔調(diào)戲都指揮使夫人的概率有多大?溫道梁的游船是從下游追及后直接靠近,目的是不是太明顯?”
“說明溫道梁知道游船上的人就是周夫人!”蘇破開口。
“就是這個理!”
寧江楓繼續(xù)開口,“往后的走向就是周瑾之聽聞到自家娘子溺水而亡,入京擒了溫道梁,但還未來得及問審就被兵仗局太監(jiān)和東廠繡衛(wèi)拿下?!?p> 寧江楓言落,人看著蘇破。
蘇破琢磨半響開口,“有點像……”
“像釣魚!”
“你的意思這是個案中案,溫道梁最終的目的其實是周瑾之?!?p> “應(yīng)該是兵仗局、東廠的目標(biāo)是周瑾之,溫道梁只是這個案件中的魚餌?!?p> “目的呢?”
“這得要問都指揮使!”
蘇破起身,手持繡春刀,“請欽天監(jiān)術(shù)士,先揍溫道梁再找周瑾之?!?p> “前夜有東廠千戶和兵仗局軍械庫公公送溫道梁到大牢,案件有可能牽扯到東廠和兵仗局,大人不怕?”寧江楓問。
“這里是鎮(zhèn)撫司!”
“大人說得好!”寧江楓開口。
“你怕不怕!”蘇破反問
“我都聽大人的!”
百戶蘇破嘴皮子動了動,沒說話,感覺自己被寧江楓繞進去了。
蘇破反問:“你是怎么想到這一層?”
“排除所有的不可能因素,剩下的結(jié)果不管有多不可思議,也是事實的真相?!?p> “我感覺你就像換了一個人般!”蘇破說道。
“是頭兒教導(dǎo)的好!”
“這倒也是!”蘇破咧嘴一笑。
不久之后,參與了龍王案的欽天監(jiān)望氣師抵達鎮(zhèn)撫司,顏值抗打的術(shù)士叫柳白鷺,寧江楓和術(shù)士已經(jīng)很熟悉。
熟人見面,柳白鷺看了寧江楓一眼,嘴碎的術(shù)士開口:“你又和鬼物相處過!”
“還看出點什么了!”寧江楓問
“沒有了!”
寧江楓踏實,說明自己和碧眼狐貍相處沒沾染妖氣,蘇胭有能耐。
然后寧江楓聽到術(shù)士開口:“前日見蘇大人面紅耳赤,今日則有宣泄之兆,大人孤身,所以你是去了花樓。”
寧江楓低聲問蘇破:“不是說去花樓聽曲,大人請客?”
蘇破老臉一紅,“這不又來了案子!”
“也是!”
兩人并肩前行,柳白鷺跟在身后進入甲字十八號牢房。
寧江楓認認真真的打量了一眼溫道梁。
面色白凈,眉眼輪廓陰柔,身上穿著干凈的綾羅。
溫道梁瞇著眼,視線從三人身上一掃而過,盯著蘇破開口:“一個百戶,一個總旗,能頂事不?”
站在蘇破身側(cè)的寧江楓說道:“我從沒見過進了鎮(zhèn)撫司大牢這么挑事的人。”
柳白鷺開口:“一身粉氣,屬于無女不歡的類型,咦,怎么還有一道血氣,這是血光之災(zāi)的征兆。”
溫道梁沒接術(shù)士的話,沖著寧江楓開口:“我就挑事,你能拿我怎么樣!”
“打你!”寧江楓開口。
溫道梁陽腔怪調(diào),“來呀,打我呀!”
向前跨步,寧江楓拳頭毫無征兆的砸在溫道梁面骨上。
眼淚鼻涕刷的流了下來,踉蹌后退,寧江楓如影隨形,要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的出拳砸在腮幫子上。
蘇破和白衣術(shù)士都能看到溫道梁臉上皮膚被砸出的皺褶。人重重落在地面,蜷縮著身體的溫道梁面目猙獰,“你打我?”
蘇破沖著柳白鷺開口:“看見了,是他要求打的,這么賤的人真沒見過?!?p> 橫跨一步,蘇破蹲身在溫道梁身側(cè),手起拳落,碩大的拳頭砸在腹部。
溫道梁瘦弱的身體蜷縮在一起,都被蘇破一拳砸出了苦水。
柳白鷺笑了笑,沖著溫道梁說道:“說了你有血光之災(zāi),還不慎言慎行!”
實實在在的三拳,溫道梁飛揚跋扈的精氣神全無,人蜷在墻角,眼神恐懼的看著蘇破和寧江楓。
寧江楓向前一步,蹲在溫道梁身側(cè),手指重重扣在腦門上,“好好回憶回憶案件的整個經(jīng)過,別說錯了,回頭來審你?!?p> “一定,肯定!”抖如康賽,溫道梁戰(zhàn)戰(zhàn)兢兢開口。
起身,寧江楓和蘇破、術(shù)士柳白鷺走出牢房,房間角落的陰影中溫道梁臉上的惶恐神色逐漸變陰沉。
大牢走廊內(nèi)邊走邊問,蘇破開口:“溫道梁氣息如何?”
“亂成一團!”柳白鷺開口。
“意思是溫道梁謊話連篇!”蘇破問。
“也有可能是活著混沌!”
蘇破嘴皮子動了動,將罵人的話憋了回去。
甲字三十六號牢房。
寧江楓視線內(nèi)的京營都指揮周瑾之面色黝黑,這是長年累月訓(xùn)練軍士形成的膚色,臉上、胸口有烙傷,都是東廠繡衛(wèi)嚴(yán)刑逼供所造成的傷疤。
周瑾之不似龍王案截留賑災(zāi)糧的把總樂遙,擒拿溫道梁時自己被反咬一口鋃鐺入獄,整個過程沒有對抗,不傷人性命。轉(zhuǎn)押到鎮(zhèn)撫司大牢,雖然戴了腳鐐手鐐,但并沒有以符針封經(jīng)鎖脈。
修為在身,整日的運氣調(diào)養(yǎng),如今氣血十足,人很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