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咱們這是要去哪？”
漆黑的夜下，一對母子躲在一處廢棄的破窯洞內(nèi)，剛剛就著冷水吃了些大餅，那少年便問著身邊的母親。
母親輕撫著自己兒子的頭：“福生，是不是累了？”
少年回道：“娘，我不累！只是看你腳都傷成這樣了，我們是不是在附近找大夫看看再走？”
“娘沒事！”母親欣慰的說著，
“福生，還記得娘跟你說的嗎？以后，無論白天夜晚都叫我大，不能讓外人聽到?！?p> 少年點了點頭：“娘…”剛開口便意識到自己又犯錯了于是改口：“大……我都記著呢，還有不能相信任何人?！?p> “福生，夜里涼，咱們不能生火，你裹著衣服稍微睡會。天亮了，咱們得繼續(xù)走！”母親輕聲安撫著。
已是五月底的時節(jié)，夜，并不是很冷，幾天的遭遇和趕路帶來的疲憊讓小少年瞬間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在夢里他見到了父親、侯先生和一眾鄉(xiāng)親，還有自己的伙伴，他和小伙伴們在陽光下的麥場上打鬧，而大人們卻曬麥打糧，一會母親帶著嬸嬸們拿來了吃食……
“哐”
突如其來的聲音將少年驚醒，醒來后就看到一道道閃電在夜空中劃開，而雷聲卻是像在空中爆開一般響徹天際，緊接著大雨傾盆而下。母親心里的擔(dān)憂卻更多了起來。如此一場雨，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停歇。
事不遂人愿！
這場大雨連綿不絕的下了兩日，這兩日母親也沒閑著，用窯內(nèi)雜亂的荒草和留下的麥秸等物做成了兩件簡易的避雨斗篷。
只是看著窯洞外還不停歇的大雨，母親心里想著：
這雨不知道何時才能停，等到吃食完了，他們娘倆就要被困死在這破窯里了。
于是這一日大早母親就對著剛剛醒來的兒子說道：“福生，我們得出發(fā)了！”
少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又看了看漫天的大雨不解的問道“現(xiàn)在雨這么大，我們?nèi)ツ哪兀俊?p> 母親沒有回答，只是邊收拾邊說著：“福生，聽話！快去收拾，把大餅從包袱里取出來，貼身裝著，千萬不能弄濕。然后用那包袱裹住頭?！?p> 少年聽到自家娘親的話語也不遲疑，就將包袱里的大餅?zāi)贸鰜砣M(jìn)自己的懷里，然后又用繩子將開襟出扎緊。母親也沒停頓，將一個斗篷罩在兒子的身上，抖了抖包袱裹住了兒子的腦袋，自己又拿起另一個斗篷罩在身上，頭上也同樣用破布裹起了腦袋，就這樣娘倆走進(jìn)了茫茫大雨之中。
大雨之中，道路泥濘不說，主要是看不清前路，但是就在雨中前行的不僅僅是母親娘倆，還有更多的逃難者。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知道中途摔倒了多少次，身上的簡易斗篷早已經(jīng)沒什么用了，衣服和裹頭布也都已經(jīng)被打濕，而夜又再一次的來臨，這次娘倆沒有找到廢棄的窯洞，只能順著人流來到一處廟中避雨。
這處廟應(yīng)該也是剛剛廢棄，雖然滿地的雜草，但是廟中供奉的神像色彩依然艷麗，只是不清楚供奉的是誰?？赡軓R中的那些修道者都外出化緣了，只留下這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像看守廟院了。
廟內(nèi)的人都有氣無力，一個帶著家小的青壯將妻兒護(hù)在大殿一處靠墻的角落，神情戒備的看著四周。
廟內(nèi)中央——那里聚集了五六個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的漢子。母親帶著兒子也尋找了一處角落坐了下來歇息，她的神情也是帶著緊張，一旁的少年也似乎感覺到了現(xiàn)場氣氛的詭異。
過了一會，帶著家小的青壯還是帶著自己的妻兒起身準(zhǔn)備離去。就在這時，一人突然開口道：“兄弟，這么大的雨，你這是去哪?。俊?p> “大哥，這不是急著趕路嘛！”那青壯慌忙開口回道。
只聽另一人接著說道：“趕路？也不急在這一會啊，這么大的雨，要是得了病，恐怕更糟嘍！”
青壯聞言想了想，也不再答話，還是帶著妻兒繼續(xù)向廟外走去。
只是這時，廟門突然被關(guān)閉，這突然地一下不僅讓青壯一驚，更是讓其他人都緊張了起來。
只聽一人說道：“大家伙，別害怕！我們不是土匪，只是這時節(jié)實在活不下去了！大家身上有帶糧食的，有錢的都自覺的拿出來。”說著就來到那青壯跟前，手里提溜著一把鐮刀。
青壯見此，護(hù)著妻兒退到墻根處：“大哥，這時節(jié)能活下去的誰跑出來??！就是有些糧食，這一路走來，吃的喝的也都沒了，我們也幾天沒吃飯了，實在是啥都沒了！您行行好，放過我們吧！”
“沒吃的？”提溜著鐮刀那人打量著青壯，“我看你小子忒不老實！你這細(xì)皮嫩肉的，再看你這婆姨和娃也都跟你一樣，還能沒有？”
一邊說著，一邊對著青壯身后的妻子動手動腳，而青壯則竭力阻止。
“?。 ?p> 只見青壯已經(jīng)在地上痛苦的嚎叫，身下一灘鮮血。
原來這人氣急之下用鐮刀一下割斷了青壯的手臂，隨后又一腳踹在青壯身上：“早就看你不順眼，還在那嘰嘰歪歪的。來，兄弟們，今晚咱們也開開葷！”
說著也不管地上哀嚎的青壯，將護(hù)在女子身前的小孩一把扯開摔了出去，而后拉著那婦人就向神像后面而去，而之前吵嚷的那些漢子也都一起跟了過去。
母親看到這一幕，心慌了！
她知道之前的大雨將衣服打濕，雖然夜黑一時還看不出來，但時間越久危機(jī)越重，這幫人或許之前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但是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被世道逼瘋成了禽獸。
母親看著那幫人都去了神像后邊，伴隨著女人凄慘的聲音，和那些禽獸們肆無忌憚的笑聲。
其他人或扭過頭，或捂住耳，更有甚者有些人竟然也跟著去了神像后面。
母親拉著兒子一步步挪動到了殿門口，原本剛才關(guān)門的家伙早已經(jīng)去了后邊，少年幫著母親一起小心翼翼的將門打開，然后娘倆跑了出去。
娘倆也不管什么大雨，更不管身后傳來的喊聲，一路奔跑，母親的腳在奔跑中早已經(jīng)磨的都是血，但為了活命只能繼續(xù)跑下去。
不知道跑了多遠(yuǎn)，娘倆已經(jīng)筋疲力盡，只好在路旁一處光禿禿的大槐樹下休息。
天亮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開眼，下了三天的大雨突然停了！
母親看著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的鞋強(qiáng)撐著站了起來，少年則在一側(cè)扶著母親，兩人就這樣在雨后繼續(xù)艱難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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