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葬禮
躺在手術(shù)臺上的寧安,嘴角勾了勾,看起來很安詳。
只是沒人知道此刻的她,在忍受著多大的痛苦。
那一刀捅穿她的身體,醫(yī)生剖開她的腹部做了手術(shù),手術(shù)失敗,強行縫合。
她想保持清醒,所以讓醫(yī)生給她少打了一點麻醉,手術(shù)過去那么長的時間,麻醉快要失效了。
好疼啊。
還好,今天來的人很多,她可以把想說的話都說完。這樣就沒有遺憾了。
寧安回握了一下司宥禮握著他的手,這是這三年來,她第一次主動親近他。
司宥禮抬頭看著臉色越來越慘白寧安,她的手,也越來越?jīng)隽恕?p> 無論他怎么捂,都捂不熱。
司宥禮笑了笑,輕聲說道“:安安你別怕,我在呢,你聽我說,你先別睡,等我叫來更好更權(quán)威的醫(yī)生了,他們治好了你,你再睡好不好,陪我說說話,會沒事的。”
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還是在安慰寧安。
只不過他哭的比寧安還要慘。
寧安想笑一笑的,可是她一笑,傷口就更疼了,她只得彎了彎唇角,說道:“司宥禮,你別捂了,我有話要說?!?p> 司宥禮搖了搖頭,“不要,我不聽,等你好起來了,你慢慢和我說,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不管你說什么。我都聽著。不對,你不想見到我了,你放心,只要你好起來,我再也不纏著你了,我一定離你遠遠的。等你好起來,無論你說什么,我都聽?!?p> 寧安痛苦的皺了皺眉,她看著眼淚流的不停的余厭,笑了笑,“余小姐?!?p> 余厭伸手摸了摸臉上的淚,蹲了下來,哽咽道:“你想說什么,我聽著?!?p> 寧安柔柔的笑了笑,“我死之前能見你一面,其實挺開心的?!?p> 短短的一句話,讓余厭剛止住的眼淚再次涌了出來。
她看著她,僵硬的扯了扯唇角,…“你會好起來的,現(xiàn)在的醫(yī)術(shù)很發(fā)達,肯定會好起來的。”
寧安依舊笑著,其他人依舊哭著,哪怕是陸云驍,也不忍看下去,把頭瞥向了一邊。
沒人注意到的白布上,開始有了血滲了出來,陸云驍看到了,但是他沒有說話。
白悠看不下去了。
強撐著說道:“你們別打斷她了,讓她把她想說的說完,因為她……快要……快要堅持不住了。”
白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后面的那幾個字說出來的。
太殘忍了。
司宥禮猛的抬頭看向了寧安,她還是笑著,蓋在她身上的白布血跡越來越大。
司宥禮慌了,他的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了,他惶恐的說道:“怎么……怎么這么多血啊,醫(yī)生呢,他怎么回事啊,怎么這么多血,安安,安安。血,好多血?!?p> 紅色的血在白布上蔓延的特別快,一一瞬間,她的腹部都紅了。
司宥禮顫抖著手想掀開白布。
寧安阻止了。
“司宥禮,別動,我……我沒穿衣服,流血是正常的,別大驚小怪。”
她阻止完司宥禮后,就把視線放到了余厭的身上,強撐著說道:“你……你和司宥禮的婚禮,我參加不了了。只能提前祝你們新婚快樂了,他其實是一個很好的人,只是有時候很倔強,很執(zhí)著?!?p> “你們要是在一起了,應(yīng)該會很幸福的,兩個人在一起,吵吵鬧鬧是肯定的,你們互相包容,不要和我一樣,做讓自己后悔一生的事?!?p> 腹部的傷實在是疼的厲害,寧安只能緩一會,然后說一會。
提起那個人,她臉上的表情??偸呛苋岷停钢鴿M滿的回憶。
“他出事的時候,我和他剛好吵架,我把我這輩子說的狠話,全部用在了他的身上,我和他剛吵完,他就出事了。其實挺后悔的,所以別學(xué)我,人這一輩子太長了,背負自責(zé),很難過的。”
余厭根本就沒有聽進去她到底在說些什么,只是胡亂的點頭,“會的,我會的,你別說話了,我去給你叫醫(yī)生?!?p> 寧安想伸手拉住她的,可她太疼了,沒有力氣。
最終只是弱弱的說道:“別去了,沒用的,我想趁著我還能說的時候,多說一點,我害怕要是再不說,你們可能就聽不到我的聲音了?!?p> 余厭張了張嘴,想說點什么。可是沒發(fā)出聲音,只嘗到了咸咸的淚水。
她垂著眼眸,不敢直視這個氣若游絲的女孩。
寧安又看向了司宥禮,他還是執(zhí)著的往她手上哈氣,不斷的揉搓著她的手,想讓她的體溫回升,一向精明的他,有一天也會干這樣的事情。
看起來滑稽又可笑。
寧安再次皺了皺眉,體內(nèi)的血流的太快了,她都要感覺自己是不是快要成一具干尸了。
她稍微緩了一會,然后才開口說道:“司宥禮,謝謝你這三年的陪伴,不管是愧疚也罷,補償也好,至少這三年,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很感謝你,其實我不是很疼。我只想想一想他,就沒有那么疼了?!?p> “當(dāng)時他從你輪胎底下被撈出來的時候,好像連肉都沒有了。我看著他裸露在外面森森白骨,想問問他,疼不疼的?!?p> “可是他把眼睛緊緊的閉著,連一個道歉的機會都不給我,現(xiàn)在想想,他挺自私的,讓我痛苦自責(zé)了三年?!?p> “你放心,我不會……不會讓你留有遺憾,三年前的事情,其實我不怪你,準確來說,是現(xiàn)在不怪你了。”
“我想如果當(dāng)時是我,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就像今天一樣,如果是他他也會擋下這一刀的?!?p> “你……你也別怪那個姑娘。因為這一刀,是我自己撞上去的,其實我看的出來,她能躲開那個人的,只是我提前攔下了這一刀,我不太想活了,實在是太想他了。我想去找他了?!?p> 司宥禮已經(jīng)停下了哈氣的動作,低低的看著她慘白的手,眼淚啪嗒啪嗒的掉落在她的手上。
暈染開一朵朵小花。
寧安的視線又放在了白悠的身上,她堅持的越來越吃力。
眼睛閉上又睜開,聲音也越來越低。
司宥禮不想讓她繼續(xù)說話了,“不說了好不好,我們歇一會,歇一會?!?p> 寧安笑了笑,吞咽了一下口水,緩解著疼痛,然后繼續(xù)說道:“我知道你能躲開那一刀的,不需要我去擋,我只是不太想活著了,我想去找他了,所以,你別自責(zé),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我……我自……自找的。?!?p> 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到最后,已經(jīng)沒人能聽清楚她到底再說些什么。
她的眼睛慢慢的閉上,身上最后一絲熱度。也消失不見。
放在司宥禮掌心的手指,也慢慢的滑落了下去。
在沒有完全掉落下去的時候,被司宥禮再次握住了。
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她的眼睛,只是牢牢的看著她的手,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的掉落著。
余厭頭緊緊的靠在手術(shù)臺上,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冰冷的瓷磚上。
白悠看著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的人,難受的把頭撇到一邊。
她知道她有多痛苦,也知道她最后能說出這些渾渾噩噩,不成邏輯的話,有多難。
她只是想盡快把她能說的都說出來,不想因為她,讓別人難受。
白悠哭的很慘,眼淚打濕了陸云驍?shù)囊路?p> 他緊了緊擁著她的力道,示意簡憶宸出去,也帶著白悠出去了。
病房里,司宥禮握著寧安的手,她的手,徹底沒了溫度,越來越硬了。
其實他知道她已經(jīng)睡著了,他只是不想面對而已,只是想騙一下他而已。
司宥禮揉搓著寧安的手,木著聲音對余厭說道:“能不能讓我和她單獨待一會?!?p> 余厭抬起頭??戳艘幌戮o緊閉著眼眸的寧安,擦了擦眼淚,站了起來。
看著司宥禮,她想開口對他說點什么的??墒亲罱K,她也只是沉默的走了出去,一句話都沒有說。
司宥禮不允許任何人進這間手術(shù)室,從晚上一直坐到天亮。
司父和司母聽說后,氣壞了。
還是余厭出面阻止了他們。
寧安的葬禮在三天后舉行。
沒有通知她的那些同學(xué),自從那個男人死了之后,她就像是丟了魂的孤魂野鬼。除非必要,不然一句話都不會說。
和她的那些同學(xué),也僅僅是同學(xué)關(guān)系而已,不聯(lián)系也罷。
所以她的葬禮舉辦的格外簡單,只有余厭他們幾個參加。
司宥禮把她和那個男人合葬了,選了一塊風(fēng)水特別好的墓地。
她那么想念那個男人。要是知道他們合葬在一起,肯定會特別的開心。
白悠看著墓碑上年輕女孩的臉,已經(jīng)麻木的沒了反應(yīng)。
她見證了那么多的生死,見過了那么多的尸體,原本她都以為自己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
生命不就是這樣嗎,有生有死。
都是命,抗拒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