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船不斷撞擊著前面流兒駕駛的海盜船,木屑紛飛,船體就像是雪花一般,隨著巨船的撞擊而不斷地一塊塊剝落。
眼瞅著破爛不堪的海盜船在海浪地顛簸之中不停地上下?lián)u曳,如同風(fēng)中殘燭一般,不知什么時候就要沉沒于海底,可偏偏這艘?guī)缀跻呀?jīng)沒有戰(zhàn)船模樣的海盜船,卻始終如同春風(fēng)里的野草一般,始終維系著一線生機。
最終,一眾海盜只得眼睜睜地看著漁船輕巧地歸入溫陵港,船上的馬羽迅速等人登岸,往更深處逃去。
“七老大!敵人已經(jīng)上岸,我等該如何是好?”
手下滿臉躊躇,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姿態(tài)頗為恭謹(jǐn),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觸犯獨眼老七的霉頭,無辜被他遷怒。
獨眼老七死死盯著順著海港往內(nèi)陸方向逃去的馬羽,那只獨眼凌厲得仿佛要綻出強光一般。
前方的地界,是元邦朝廷的勢力范圍,如今元邦朝廷和西海霸王皆是默契地互不侵犯,他身為西海霸王手下的得力干將,自然也不好堂而皇之地登岸,這無異于是騎在元邦王朝的頭頂上作威作福。
即便是以西海霸王的勢力,絕不會怕了如今茍延殘喘,已顯露出亡國氣象的元邦王朝,但畢竟此番抵臨東海的,并非是西海霸王,只是自己與手下一行人。
正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元邦王朝或許敵不過勢力日益強盛的西海霸王,但想要拿捏他區(qū)區(qū)一個獨眼老七,那還是手到擒來的。
自己若是冒然登岸,還未能成功奪回《馬可軸卷》,反倒是引來元邦王朝的軍隊,而后又?jǐn)≡谠钔醭种校瑢脮r恐怕即便護(hù)短如西海霸王,也不好為了自己向元邦王朝興師問罪,畢竟是自己先行壞了規(guī)矩的。
可若是就這么離去,不僅這么些天的努力全白費,還會辜負(fù)了西海霸王的信任,獨眼老七著實是心有不甘。
望著怯薩、獨夫騎士團(tuán)一行毫無顧忌地靠岸登陸,火速追擊馬羽而去,而自己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馬可軸卷》無論落入到誰的手中,都與自己無關(guān),獨眼老七就覺得心頭一股無名之火在迅速燃燒。
終于在猶豫半晌之后,眼瞅著馬羽和身后追兵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港口,屆時再想要追擊他們無異于是大海里撈針,獨眼老七終究是忍不住,當(dāng)即咬牙下令:
“所有人都給我登岸!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搶回《馬可軸卷》!”
他身旁的沙胡聽聞此令登時心中一咯噔,張口想勸,他與朝廷私下勾結(jié),有一點商議的內(nèi)容便在于,他在海上的劫掠朝廷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他的勢力決不允許堂而皇之地踏上中原半步,若是讓朝廷發(fā)現(xiàn)他將手伸向內(nèi)陸,那雙方的交易就立即作廢,朝廷會毫不猶豫地派兵與他不死不休。
如今獨眼老七派遣手下上岸,雖然與他沙胡無關(guān),可朝廷哪會管那么多,只會當(dāng)沙胡單方面撕毀協(xié)議,豈不就意味著從此以后就將與朝廷不死不休,失去東海這么一個山高皇帝遠(yuǎn)、適合悄悄發(fā)展自身勢力的大本營?
沙胡當(dāng)即張嘴相勸,但仔細(xì)想想,無論獨眼老七此番能否奪回《馬可軸卷》,他此番都難逃一個“私藏寶物而不上交”的罪名,免不了西海霸王的一番責(zé)罰,那是否和朝廷撕破臉面還重要嗎?
想到這,沙胡一臉灰敗地住了嘴,任憑獨眼老七將自己的手下悉數(shù)派出,還吆五喝六地連他手下上萬人馬也全趕上了岸,烏泱泱一大批人馬迅速朝馬羽包圍而去。
千軍萬馬在身后緊追不舍,個個兇神惡煞、面目可憎,馬羽等人著實是沒想到自己已經(jīng)登岸回到元邦王朝的勢力范圍之內(nèi),這群海盜居然還敢冒全天下之大不韙,登岸追擊而來。
他們當(dāng)即就變了臉色,一邊瘋狂逃竄一邊緊張得手掌心直冒冷汗。
馬羽還記得,當(dāng)初他們出海之時,這溫陵可是蕭琸的地盤,那豈不是意味著如今他們的處境是前有狼后有虎?這該如何是好?
若是他們此番悄然登岸、隱匿身形,身為來無影去無蹤的刺客,他們大有把握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蕭琸軍隊的眼皮子底下離開溫陵,揚長而去。
只是他們?nèi)缃竦诌M(jìn)溫陵港,卻是不得已而為之,純屬于被追兵追擊而來,動靜可真不小,更有上萬海盜登岸追擊,真是想不引起注意都難。
為今之計,似乎只有引起蕭琸與海盜們之間的戰(zhàn)火,方才有可能化解他們?nèi)缃衩媾R的窘境。
馬羽打定主意,幾人調(diào)轉(zhuǎn)方向,迅速朝溫陵港外蕭琸的兵營殺去。
沒想到,還沒等他們沖出溫陵港呢,卻見一支兵馬已是率先從溫陵港外列隊而來,整齊劃一的步伐揚起漫天塵埃,根本就看不清來襲軍隊的廬山真面目,也看不清楚兵力幾何。
這樣也好,溫陵港碼頭漁船眾多,環(huán)境復(fù)雜,兩隊人馬若是在此火并,場面定然是混亂不堪,而場面越混亂自然也就越發(fā)有利于馬羽等人趁亂逃亡。
馬羽等人咬緊牙關(guān)朝對向而來的軍隊沖去,裝作是港口攤販逃難的模樣。
一連串急促的奔跑,卻似乎并未讓眼前的軍隊發(fā)生動亂,他們依舊整齊劃一地列陣于碼頭上,等待著軍中長官下達(dá)指令。
馬羽心中頓時閃過一絲疑慮,以他對蕭琸手下軍隊的了解,他們不燒殺搶掠、殘害百姓都算是萬事大吉,壓根不可能如眼前這般軍紀(jì)嚴(yán)明。
他不僅在元邦王朝沒見過這樣的軍隊,在義軍之中更是聞所未聞,唯一稍微相似一些的,只有黃金大人手底下那只被他洗腦后、唯黃金大人之命是從的獨夫騎士團(tuán)。
可溫陵不是由蕭琸駐守的嗎?什么時候換成獨夫騎士團(tuán)的人了?
馬羽心中既滿是疑慮,也難免有些絕望,要論棘手的程度,個個身上都被黃金大人賜予黑火之力的獨夫騎士團(tuán),可比蕭琸手下那一萬余人要棘手得多,只要激活黑火之力,失去理智的他們實力大增,簡直就像是只知道殺戮的傀儡一般,馬羽等人想從他們手下逃離,難度真是要翻上好幾番。
就在馬羽等人心中絕望只是,忽聞碼頭塵埃之中傳出一道驚咦:
“馬羽兄弟!是你嗎?”
馬羽當(dāng)場怔愣住,心中更是疑惑不解,這道聲音好像似曾相識,他苦思冥想,認(rèn)識他的人不在少數(shù),可能把他稱作“馬羽兄弟”的卻沒幾個。
只是后有追兵緊咬不放,馬羽心神激蕩,一時間卻實在想不起來眼前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就在這時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一道海風(fēng)夾雜著腥味,從身后直吹進(jìn)碼頭之中,將碼頭上的塵埃迅速吹散,馬羽定睛望去,先是看到一只紀(jì)律嚴(yán)明的軍隊正列陣于碼頭之上,軍隊之中有一人騎著高頭大馬,正帶著滿臉久別重逢的神情對著馬羽笑。
這熟悉的臉龐,瞬間就讓馬羽回想起眼前之人到底是誰,他頓時驚呼出聲:
“關(guān)……關(guān)先生?”
眼前之人豈不正是當(dāng)初高崗山面臨寇達(dá)的二次圍剿時,曾為自己助一臂之力的關(guān)先生嗎?馬羽猶記得關(guān)先生此人穩(wěn)重有大將之風(fēng),當(dāng)初頗得馬羽的敬佩,彼此之間都甚是欣賞,沒想到竟是在這溫陵再度相逢。
只是馬羽想不清楚,溫陵不應(yīng)當(dāng)是蕭琸的地盤嗎?為何關(guān)先生能夠這么堂而皇之地率兵出現(xiàn)于此?
他放眼望去,略略估計,關(guān)先生手下兵馬不過兩千余人,若在平時,這等兵力也不過是稀疏平常,更別提馬羽身后還有上萬名海盜在緊緊跟隨,關(guān)先生手下兵馬不過是海盜的五分之一,如此懸殊的兵力正面作戰(zhàn)可以說是沒有一絲一毫去取勝的可能。
先前還渴望著能夠引得虎狼相爭,讓自己等人能夠渾水摸魚趁機脫逃的馬羽,此時一看對面的軍隊竟是有關(guān)先生率領(lǐng)的義軍,登時就臉色大變,急匆匆地朝著關(guān)先生吼道:
“關(guān)先生!快撤,我身后有上萬海盜來襲,切勿平添傷亡!”
若是在對面列陣的是蕭琸的軍隊,馬羽斷不會出言提醒,畢竟無論是蕭琸手底下元邦王朝的走狗還是身后的海盜,皆非是良善之輩,他們?nèi)羰谴蚱饋?,不過是狗咬狗,就算雙方把狗腦子都打出來全死在此地也沒什么好可惜的,馬羽甚至恨不得如此。
可偏偏對面的是關(guān)先生所率領(lǐng)的義軍,無論是和馬羽彼此欣賞的關(guān)先生,還是為天下大義而戰(zhàn)的義軍,都不應(yīng)該因為自己而卷入到無謂的戰(zhàn)爭之中平添傷亡。
可沒想到他這番急赤白臉的呼喊,關(guān)先生臉上卻并無多少畏懼之色,反倒是對面的追兵,不僅有上萬海盜如同浪潮般從港口席卷而來,其中更是混雜著獨夫騎士團(tuán)和怯薩的身影,真是沒一個好東西!
關(guān)先生依舊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高揚起手中的那邊,鼻腔中發(fā)出一聲冷哼:
“一群在海上作威作福、魚肉百姓的畜生,若是乖乖龜縮在海上,我還拿他們沒有辦法,沒想到還敢上岸來胡作非為,真是過分!莫非是欺我中原沒有英雄好漢不成?”
馬羽等人有些傻眼,匆匆跑到義軍的保護(hù)之后,放眼打量,發(fā)現(xiàn)并未錯估義軍的兵力,他們頓時心中疑云密布,不知道關(guān)先生的底氣究竟是從何而來。
卻見關(guān)先生昂坐于馬上,面對大呼小叫著,鋪天蓋地沖擊而來的海盜們,饒是馬羽等人早已是見多識廣,此時也忍不住渾身直冒冷汗,關(guān)先生卻是毫無懼色,反倒是高聲下令:
“架銃!”
馬羽等人不知此令何意,下意識低頭望去,卻見列陣以待的義軍隨著關(guān)先生一聲令下,齊刷刷地從背后掏出一把一臂長的鐵筒,雙手端著直指海盜。
這是……火銃?
以海盜們身上幾乎可以視作無物的防御而言,或許能夠造成一定殺傷,可以火銃那繁瑣的裝填速度,只怕是還來不及打出第二輪,就得被海盜們的攻勢給直接淹沒吧?
不對!
馬羽瞳孔猛然一縮,定睛一看,那熟悉的樣式,根本就不是尋常的火銃,而是與馬羽腰間那把相同的改造火銃!
“開火!”
沒等馬羽反應(yīng)過來這意味著什么,關(guān)先生的下一道軍令已然下達(dá)。
話音未落,驚雷炸起!
最前排的義軍手中的火銃齊齊噴涌出火舌,青煙繚繞,沖在最前端的海盜們瞬間齊刷刷地倒下,整齊得如同割麥一般。
上萬名海盜如同被定身一般呆立在原地,耳邊不停回響的嗡鳴聲也未能讓他們回過神來。
而義軍的屠殺,這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