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月嵐實(shí)力有多強(qiáng),與之對敵的馬羽最是深有感受。
當(dāng)他直面葵月嵐時,明明感覺到葵月嵐就那么靜靜站在自己面前,沒有任何動彈,可恍惚間卻又覺得似有滿天暗影鋪天蓋地地傾覆而來,如同山崩海嘯一般,毫無還手的余地。
幻影殺手之名,真是名副其實(shí)!
馬羽此前沒少與左超、成武等一眾兄弟較量,也曾面對過強(qiáng)強(qiáng)弱弱不少敵人,可能夠像如今這般讓他覺得一味被碾壓得抬不起頭、毫無還手之力的,除去師父文剛之外,卻唯有面前的葵月嵐一人。
而且葵月嵐的右臂看起來頗為古怪,與正常人的手臂有著顯著的差別,似乎是由機(jī)杼打造一般,鋒銳的延長刃藏匿于手臂之中,隨著他右掌的開合而不斷靈活地從手臂中直刺而出,真令人防不勝防,打得馬羽那叫一個苦不堪言。
此人不愧是與文剛師出同門,七本器修習(xí)造詣高深,氣之境更是極大地延長了他劍刃的攻擊范圍,他站立在高臺上始終未曾挪動過腳步,可那無窮長的劍氣卻仿佛將整個洞室都籠罩其間,無論馬羽如何躲避,都無處遁形。
馬羽就像是一個移動的箭靶一般,任憑他如何躲藏也無濟(jì)于事,馬羽被打得實(shí)屬有些找不著北,短短幾個照面之間便已是身披數(shù)創(chuàng),鮮血淋漓的看上去頗為狼狽。
翼劍攻擊距離較短的弱勢在此刻再度展露無遺,馬羽如今也算得上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經(jīng)驗(yàn)豐富,只是知道不能被動挨打,需得尋機(jī)發(fā)動反擊的道理,可受翼劍攻擊距離限制,卻始終無法靠近葵月嵐,就連想要將翼劍上的翎翼發(fā)射出去進(jìn)行攻擊,也都被葵月嵐輕輕巧巧地給閃避過去。
哪怕他想要利用焦玉贈于的火銃進(jìn)行反擊,卻也始終被葵月嵐超遠(yuǎn)距離的進(jìn)攻所驅(qū)趕著,連把槍口對準(zhǔn)葵月嵐都做不到,更別提反擊了。
眼下似乎唯一可行的攻擊手段就只剩下左臂的鉤繩,馬羽一邊埋頭躲避著葵月嵐的進(jìn)攻,一邊屏息凝神,左手悄然握住鉤繩,試圖尋找合適的時機(jī)進(jìn)行突襲。
可他偷偷摸摸的小動作,又豈能逃得過眼光毒辣的葵月嵐的視線,葵月嵐見狀,本就微微勾起的嘴角更是勾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他的機(jī)杼手臂稍稍一側(cè),刃端朝下偏離兩寸,七本器氣之境的劍氣瞬間噴射而出,拐出一個詭異的弧度,直襲向馬羽的左臂。
此前葵月嵐的延長刃攻擊向來是直來直去,如今陡然彎折,實(shí)令馬羽猝不及防,劍氣狠狠從他左臂上劃過,一團(tuán)血霧憑空浮現(xiàn)。
馬羽吃痛低頭一看,一道一尺長的傷口一路從手腕貫穿至手肘,血如泉涌、觸目驚心。
左臂的衣袖被直接化開,藏匿于其間的鉤繩不受約束地掉落在他的腳后,馬羽登時心中一急,轉(zhuǎn)身欲折返拾回鉤繩,這可是他唯一能夠向葵月嵐發(fā)起進(jìn)攻的手段。
可密集的劍氣如雨般落下,將那鉤繩給嚴(yán)防死守,馬羽無奈只得舍棄鉤繩,繼續(xù)躲避,腦筋急轉(zhuǎn)也再無反擊的手段。
看著洞室中不斷閃轉(zhuǎn)騰挪、狼狽躲藏的馬羽,如同貓戲耗子一般云淡風(fēng)輕的葵月嵐嘴邊笑意更甚,只覺得仿佛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的,是當(dāng)年那個始終與他不對付的師兄文剛一般,心中頓時掀起一股莫名的痛快之感。
不知是否出于這般錯覺,還是單純地享受折磨敵人的快感,本能夠輕易將馬羽抹殺的葵月嵐卻是始終未曾痛下殺手,在馬羽身上留下一道道如同凌遲般的傷口,卻沒有一道攻擊是真正的殺招。
忽然,一道黑煙從葵月嵐身后飄近,來者正是梅少姬,葵月嵐有所察覺,眉間微微一蹙,對于梅少姬沒有遵從自己的命令去刺殺焦玉有些不滿,但仍是口中輕笑著道:
“呵呵呵,一個不成器的小小刺客,比之我那師兄還要無能,為父殺之如殺一雞,何需要你助力?快快去!速速殺了那小子,停下機(jī)關(guān)便是!”
話音未落,下一秒,葵月嵐卻是瞬間臉上笑意全無,瞳孔猛縮,目瞪口呆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梅少姬化作的黑煙在接近葵月嵐的瞬間,速度陡然間加快,從黑煙中伸出一只握著匕首的芊芊玉手,當(dāng)即就對著葵月嵐的后心刺下。
葵月嵐對梅少姬全無防備,在見到匕首的瞬間雖然身體已本能地做出反應(yīng),卻已是為時晚矣,匕首仍是毫不留情地刺入葵月嵐的后胸,離他的心臟不過是咫尺之遙。
變故來得太過突然,在場所有人都有些始料未及,個個臉上都滿是震驚與不可思議,坐在陰陽圖位上的焦玉更是雙目圓睜,不知梅少姬為何有此突兀之舉,一時間甚至忘了去操控陰陽圖機(jī)關(guān)。
好在被困于機(jī)關(guān)中的二人同樣被梅少姬的舉動所震驚得不能自已,如同被雷擊一般怔愣在原地,久久無言。
洞室之中分屬不同勢力的兩方人馬,此刻竟是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之事,呆呆望著梅少姬刺殺葵月嵐的一幕,腦子里亂成一團(tuán)漿糊。
唯有馬羽還算神色如常,他能夠悄無聲息地來到這古跡之中,靠的便是梅少姬暗中利用灰燼為他指路,因此對梅少姬與殺手們反目成仇一事也不覺得意外,只是驚奇于梅少姬竟會如此果決地刺殺葵月嵐,也不得不讓他感嘆一句:“這……也是個奇女子??!”
梅少姬自打幼時父母雙亡,被葵月嵐收養(yǎng)之后,二人一直以父女相稱,在外人看來彼此感情很深,因此葵月嵐是想都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的義女竟會對自己兵戎相向,將他重傷。
他體內(nèi)勁氣噴吐,將刺在后背的匕首逼出,洶涌的氣息也將咬牙試圖繼續(xù)攻擊的梅少姬逼退,身形倒飛而出跌落于石階之上。
葵月嵐轉(zhuǎn)過身來目視梅少姬,臉上早已沒有一絲笑意,面色慘白如紙、目光銳利如刀,他本沒有半點(diǎn)表情,卻總讓人覺得他臉上滿是歇斯底里的癲狂。
“給我一個理由?!彼恼Z氣平靜如水,可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那平靜水面之下的暗流涌動。
梅少姬站起身來,仰視著高臺上的葵月嵐,手中還在滴血的匕首毫不留情地直指葵月嵐,眼神之中滿是決絕:
“我……不愿再被你支配,濫殺著無辜的生命,看著一個又一個與我毫無干系之人,慘死于我的手中……我不愿,繼續(xù)過著這種隱藏在黑暗之中,見不得光的生活……我,要做我自己,做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只知?dú)⒙镜膬词?!?p> 葵月嵐神情登時一怔,接著仿佛聽到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仰頭便是一陣癲狂的大笑,笑聲在整個洞室中回蕩,震得灰塵四起:“做你自己?可笑之極!你尚在襁褓之時,父母雙亡,若非是我收養(yǎng)了你,你只怕早已經(jīng)成了路邊野狗口中之糧,也好意思妄稱要做一個真正的人?”
說起這事,梅少姬的眼神之中卻是沒有任何感激之情,反倒恨意更深,幾乎是咬著牙從喉嚨深處擠出了一句話:“可我的父母,也是死在你的手中!”
此話一出,馬羽焦玉皆是嘴巴微張,滿臉震驚,沒想到梅少姬與葵月嵐之間竟還有著如此秘辛。
葵月嵐的笑聲戛然而止,低下頭微瞇著雙眸看著滿面愴然的梅少姬,臉上終于是沒了任何表情,梅少姬的父母,確確實(shí)實(shí)是死在他的手中,那時梅少姬尚在襁褓之中,葵月嵐一來無法對當(dāng)時粉雕玉琢的梅少姬痛下殺手,二來也是出于想要培養(yǎng)一個接班人心思,便將梅少姬收養(yǎng)至今。
梅少姬當(dāng)時不過是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這些年來又無人與梅少姬提及此事,葵月嵐還以為梅少姬對此間種種并不知曉,卻沒想到梅少姬卻早已得知當(dāng)年的過往。
梅少姬倔強(qiáng)的與他對視,眼神中的殺意與恨意如同滔天巨浪一般洶涌澎湃,葵月嵐確實(shí)從未跟她提及過父母究竟是如何身亡的,可或許是覺得梅少姬即便知情,也沒有與他反目成仇的勇氣。或許是認(rèn)為梅少姬對她毫無記憶的親生父母并無感情,葵月嵐對于她的父母如何身死也從未有過隱瞞。
梅少姬獲知當(dāng)年之事,可謂是沒有半點(diǎn)阻礙。
殺父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她無法忍受葵月嵐殺死自己的親生父母之后,還厚顏無恥地以義父之名自稱,也無法在明知葵月嵐便是自己仇人的情況下,還裝做毫不知情地為其賣命,因此,叛離葵月嵐一事,她密謀久矣,從今日開始的她也只為自己而活!
梅少姬再度化作一陣黑煙襲向面前的葵月嵐,馬羽低頭思忖片刻,身影頓時緊隨其后,同樣直撲向葵月嵐。
他沒有辦法完全信任于梅少姬,可畢竟敵人的敵人是朋友,葵月嵐如今作為二人的共同大敵,還是可以暫時放下成見攜手對敵。
葵月嵐面色沉毅,沒有因?yàn)槊飞偌У呐炎兌职朦c(diǎn)波瀾,他右手手腕輕抖,銳利的劍刃便從掌心刺出,樸實(shí)無華的一劍刺入黑煙之中,看似刺了個空,卻逼得梅少姬不得不顯現(xiàn)出自己的實(shí)力,橫架手中匕首方才險險擋住這一擊。
梅少姬一聲暗殺的武技皆是出自葵月嵐之手,葵月嵐對她的是了如指掌,若非是此前葵月嵐對她并無設(shè)防,只憑她這點(diǎn)暗殺功夫可別妄想能夠傷到葵月嵐分毫。
馬羽的身影從斜側(cè)里殺出,千百翎翼在右臂合為翼劍,角度刁鉆的襲向葵月嵐的右后方,試圖趁梅少姬吸引了他注意力之際,發(fā)起突襲。
葵月嵐背上有傷,鮮血流了一地,看起來傷勢還不輕,可他畢竟是老江湖,看起來行動竟是沒有絲毫異樣,仿佛重傷之人不是他一般,被梅少姬格擋開的延長刃順勢后移,當(dāng)頭就往馬羽這邊斬下。
以葵月嵐七本器氣之境的強(qiáng)悍實(shí)力,先傷之人定是馬羽無疑,不得已,馬羽只得收回進(jìn)攻側(cè)向躲避,梅少姬立即借勢跟進(jìn)攻擊,二人雖從未合作對敵,但因是師出同源之顧,配合起來也是頗為默契,只是可惜他二人終究難以傷到葵月嵐分毫。
眼見著馬羽、梅少姬的配合討不到半點(diǎn)好處,下方的焦玉也是有些緊張,他腦筋急轉(zhuǎn),頓時靈光一閃,朝半空大喊一聲:“馬羽!梅姑娘!把他逼下來!”
梅少姬一臉茫然,不知焦玉是何意,可馬羽卻是瞬間心領(lǐng)神會,身影頓時變換方向,攻往葵月嵐下盤,梅少姬攻葵月嵐咽喉而不得,也有樣學(xué)樣地身形化作黑煙,沖下葵月嵐的雙足。
兩相夾擊便是葵月嵐也不敢輕視,雙足點(diǎn)地,從浮空高臺上騰空而起。
豈料馬羽的反應(yīng)亦是神速,他的身影如同光線遇到鏡子一般,詭異地從高臺上折返而起,如影隨形一般死死跟在葵月嵐之后,這一番巧妙的身法,恍惚間竟讓葵月嵐見到幾分山猿文剛的影子。
趁著葵月嵐恍惚之際,馬羽的身影更加迅速地襲至葵月嵐身后,當(dāng)即一聲悶哼提力,橫出一腳很狠踹在葵月嵐后腰,直接將葵月嵐頎長的身形踹落到陰陽圖中。
焦玉等候久矣,手指在石子上急速揮舞,速度之快,一度讓人只能看到陣陣殘影。
洞室之中熒光大作,陰陽圖中的熒光與洞頂?shù)男菆D連為一體,玄妙非凡。無數(shù)石墻瞬間拔地而起,牢牢地將葵月嵐鎖在陣圖之中。
馬羽和梅少姬都被這奇異的景象驚得合不攏嘴,焦玉卻是喘著粗氣猛然從地上站起:
“快走!這古跡要塌了!”
馬羽毫不懷疑,扭頭搶下浮空高臺上的石球,轉(zhuǎn)身就往古跡外逃去。
梅少姬感受著整個古跡都在地動山搖,塵煙四起,知道焦玉所言不假,也是面色凝重地身形高高躍起往古跡外逃離,可就在此時,一只機(jī)杼所造的手臂卻是猛然從陰陽圖中飛射而出,精準(zhǔn)地抓住半空中梅少姬的腳踝,將她往陰陽圖中拽去。
焦玉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當(dāng)即目眥欲裂地一聲怒吼:“不!”
話音未落,洞室上方的碎石便如同雪花般落下,轉(zhuǎn)瞬之間,梅少姬的身影便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