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殷梨亭
泉建男又是皮笑肉不笑的臉上肌肉一動,說道:“老夫與爾等無冤無仇,我們高麗人也知道中原有個武當(dāng)派,武當(dāng)七俠是行俠仗義的好男子。老夫只想問張五俠一句話:金毛獅王謝遜躲在哪里?”
他這番話雖不算無禮,但詞鋒咄咄逼人,同時判官筆這么一擺,跟在騾車之后的人眾便四下分散,團(tuán)團(tuán)圍了上來。
顯然是張翠山若是不說出謝遜的下落,便要動武強(qiáng)逼了。
張翠山道:“倘若在下不愿說呢?”
泉健男道:“俞二俠、張五俠武功了得,殷堂主武功也不凡,我等人數(shù)雖多,卻也難以留下兩位。
不過這位負(fù)傷的俠刀,以及張五俠的公子,卻是不好說了?!?p> 金瀟多次出手擊殺元廷騎兵,救下不少義軍、百姓,又因善使長刀,江湖人便尊稱金瀟一聲‘俠刀’。
本來還有‘狂刀’、‘虎刀’、‘神風(fēng)快刀’等名號,但后來‘俠刀’更被江湖眾人認(rèn)可,便都稱金瀟為‘俠刀’了。
張翠山心想:自己與義兄結(jié)為兄弟,素素與我夫妻一體,她和義兄也有金蘭之誼,便是為他喪命,也全了兄弟情義了。
但金瀟與義兄素不相識,若為了義兄讓金瀟受辱,卻是萬萬不該了。
便大聲道:“既是如此,在下便領(lǐng)教領(lǐng)教高麗武學(xué)的高招。倘若泉老英雄讓得在下一招半式,那便如何?”
泉建男笑道:“如果我輸了,大伙兒便一擁而上,我們可不講究甚么單打獨斗那一套。
倘若武當(dāng)派人多,你們也可倚多為勝啊。
從前中國隋煬帝、唐太宗、唐高宗侵我高麗,哪次不是以數(shù)十萬大軍攻我數(shù)萬兵馬?
自來相斗,總是人多的占便宜?!?p> 張翠山聽他說得這般無恥,心知今日之事多說無益,又尋思若能將他擒住作為要脅,當(dāng)可逼得他手下人眾不敢侵犯。
于是身形一起,輕飄飄的落下馬背,左足著地,左手已握住爛銀虎頭鉤,右手握著鑌鐵判官筆,說道:“你是客人,請出招罷!”
他原來的判官筆十年前失落于大海之中,現(xiàn)在手中這枝是在兵器鋪中新購未久,尺寸分量雖不太稱手,卻也可以將就用。
泉建男也躍下馬來,雙筆互擊,錚的一聲,右筆虛點,左筆尚未遞出,身子已繞到張翠山側(cè)方。
張翠山見泉建男右手蛇頭筆點到,伸鉤一格,手上只使了二成力。
鉤筆相交,他身子微微一晃。
泉健男大喜,心想三江幫的人將武當(dāng)七俠吹得有多厲害,如今動起手來,也不過如此。
泉健男心中尋思,怕是三江幫好面子,將同為中原的武林人士說得加倍厲害些。
當(dāng)下左手筆跟著三招遞出。
張翠山左支右絀,勉力擋架,便還得一鉤一筆,也是虛軟乏勁。
泉建男心中更是認(rèn)定,所謂武當(dāng)七俠不過如此。
更是遐想今日將武當(dāng)七俠中的張五俠收拾下來,這番來到中土可說一戰(zhàn)成名,當(dāng)下雙筆飛舞,招招向張翠山的要害點去。
張翠山將門戶守得極是嚴(yán)密,凝神細(xì)看對方的招數(shù),但見他出招輕靈,筆上頗有韌力,所點穴道偏重下三路及背心,和中土各派點穴名手的武功果然大不相同。
再斗一陣,見他左手判官筆所點,都是背心自“靈臺穴”以下的各穴,自靈臺、至陽、筋縮、中樞、脊中、懸樞、命門、陽關(guān)、腰俞、以至尾閭骨處的長強(qiáng)穴。
右手判官筆所點,則是腰腿上各穴,自五樞、維道、環(huán)跳、風(fēng)市、中瀆以至小腿上的陽陵穴。
張翠山心下了然,他左手筆專點“督脈諸穴”,右手筆專點“足少陽膽經(jīng)諸穴”,看似繁復(fù),其實大有理路可尋。
張翠山暗想:“當(dāng)年師父曾說,高麗青龍派的點穴功夫?qū)W咂T,雖然狠辣,并不足畏。今日一見,果是如此?!?p> 他一摸清對方招式,銀鉤鐵筆雖然上下?lián)]舞,其實裝模作樣,只須護(hù)住督脈諸穴及足少陽膽經(jīng)諸穴,其余身上穴道,不必理會。
泉建男愈斗精神愈長,大聲吆喝,威風(fēng)凜凜。
張翠山心道:“憑著這點兒武功,居然也到武當(dāng)山腳下來撒野!”
突然間左手銀鉤使招“龍”字訣中的一鉤,嗤的一響,鉤中了泉建男右腿的風(fēng)市穴。
泉建男“啊”的一聲,右腿跪地。
張翠山右手筆電光石火般連連顫動,自他靈臺穴一路順勢直下,至陽、筋縮、中樞、脊中……至長強(qiáng)、在他“督脈”的每一處穴道上都點了一下。
這一筆下來,泉健男哪里還能動彈。
這一筆所點各穴,正是泉健男畢生所鉆研的諸處穴道。
泉健男暗想:“罷了,罷了!對方縱是泥塑木雕,我也不能一口氣連點他十處穴道。我便要做他徒弟也差得遠(yuǎn)了?!?p> 張翠山銀鉤鉤尖指住泉建男咽喉,喝道:“各位請退開吧!在下請泉老英雄送我等到武當(dāng)山腳下,便解他穴道放還!”
心想這些人看來都是他的屬下,定當(dāng)心有所忌,就此退開。
豈知那艷裝少婦舉起雙刀,叫道:“并肩子齊上,抓住那個受傷的‘俠刀’!”
張翠山喝道:“誰敢上來,我先將這人斃了!”
那少婦冷笑一聲,叫道:“大伙兒上??!”縱馬舞刀沖上,竟絲毫沒將泉建男放在心上。
原來這少婦是三江幫中的一名舵主,他們這次大舉出動,用意在劫持金瀟和張無忌,逼問謝遜的下落。
泉建男不過是三江幫的客卿,既不能為本幫效力,則死于敵手,也無足惜。
那少婦和少數(shù)幾人圍住張翠山,其余人等一半沖向金瀟、一半沖向抱著張無忌的殷素素。
卻是打著不論俞蓮舟救誰,金瀟和張無忌總有一人會被劫持。
金瀟此時也停下了運功療傷,右手搭在刀柄上,心想:“本來如這等尋謝遜報仇之事,自己是不想對對方下殺手的。
但如今身上有傷,卻是被人當(dāng)軟柿子了,今日恐怕只能使雷霆手段,見見血腥了!”
不等金瀟出刀,俞蓮舟先一步護(hù)在金瀟身旁,左騰右躍,雙掌翻飛,將最先闖進(jìn)金瀟周邊的人拍下馬去。
同時大喝:“六弟,還不出來救你嫂子和侄兒?”
張翠山一愣,心想:“六弟何時來了?”
忽聽得半空中一聲清嘯,一人叫道:“是!五哥,你可想煞小弟了?!?p> 數(shù)丈外的一株大樹上縱出一條人影,長劍顫動,直刺向三江幫幫眾。
只聽得啊喲啊喲、叮叮當(dāng)當(dāng)之聲不絕,每人手腕的“神門”穴上一一中劍,一一撒下兵刃。
這“神門穴”在手掌后銳骨之端,中劍之后,手掌再也使不出半點力道。
正是六俠殷梨亭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