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應該是張繁縷一家三口,背景是一片很大的花圃,她拍這張照片的時候應該只是小學吧?扎了兩條麻花辮,穿著一身黃色的連衣裙,看著鏡頭開心地笑著。站在她兩邊的父母還很年輕,父親帶著一副眼鏡,很是文雅,在微笑著,母親留著一頭長發(fā),與現(xiàn)在的張繁縷有幾分相似。
還沒等他再看看別的照片,剛剛張繁縷跑進去的那個房間里突然傳來了玻璃碎裂的聲音,鄭澤趕緊帶上門,朝房間里跑去。
停在門邊,就看見張繁縷正跪在床頭柜前,抽屜已經(jīng)被她完全抽出來了,她正在焦急地翻找著什么,她的旁邊有一個相框,正面朝地,應該是她拉抽屜時碰掉的,有些碎玻璃散在周圍,但是她好像也顧不上相框了,一直在翻找著。
鄭澤走到她旁邊蹲下,想要撿起地上的玻璃,還沒伸出手,就看到張繁縷從抽屜里拿出了一張紙,房間的窗簾是拉上的,又沒有開燈,光線有些暗,她把那張紙湊到眼前,仔細地看了好一會兒,然后把紙拿開,揉了揉眼睛,又把眼睛湊過去看,好像還是沒看清的樣子,她把手機拿出來,打開手電筒照著那張紙,終于,她看清了。
她左手扶著床邊,由跪立著慢慢滑落,坐到了地上,斜靠著床,拿著那張紙的右手無力地垂下,左手里手機的手電筒還在亮著。
她的臉上沒有表情,只是呆呆地望著緊閉的衣柜。
鄭澤看著她的樣子,心里一陣抽痛,他從來沒有見她這樣失魂落魄過,在他的心里,她永遠都是那么溫暖,那么陽光,像一只自由自在,無憂無慮的鳥兒。
“怎么了?”鄭澤坐到她的旁邊,輕聲問道。
張繁縷聽見他的聲音,緩緩轉過頭來,看著他關切的眼神,淚水瞬間充滿了眼眶,從眼角流了下來。
“到底怎么了?”看到她哭了,鄭澤更慌了,趕緊從口袋里拿出一張紙給她擦眼淚。
“鄭澤,”她的眼淚還在流,聲音有明顯的哭腔,“爸爸他…他…肝癌晚期了?!彼鸫乖谏砼缘氖郑瑢⒛菑埣堖f到鄭澤面前。
鄭澤收回給她擦眼淚的手,接過她手里的紙。最上面是她父親的信息,中間是診斷的圖片,最下面寫著診斷結果:肝癌晚期。診斷時間就在是去年的六月份。
他默默放下診斷書,伸出手摟著張繁縷的肩膀,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呢。”
“為什么?為什么這么長時間我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為什么爸媽住得那么近我就不知道?;貋砜纯?,都怪我,都怪我?!彼臏I水已經(jīng)浸透了鄭澤的肩膀。
“沒有,沒有,不怪你?!编崫奢p輕撫著她的胳膊。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都是我…”她根本沒有聽進鄭澤的話,依舊在責怪著自己。
鄭澤轉過身面向她,雙手握著她的肩膀,將她的身子扶正,讓她的眼睛看向自己,“繁縷,聽我說,現(xiàn)在不是自責的時候,你要想想現(xiàn)在該做些什么,叔叔阿姨出去那么久,應該不是單純出去旅游的,他們可能是怕你察覺到什么,你現(xiàn)在應該決定到底要不要讓他們回來?!?p> 聽到他的話,張繁縷停止了抽泣,但眼淚還在流個不停,“對,他們一定是怕我知道,所以出去躲著我了,不行,我要讓他們趕緊回來!”她顫抖著那過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
只是響了一聲,電話就立刻被接起來了,雖然沒有開免提,但是鄭澤離得很近,能清晰地聽見聽筒里的聲音。
“寶貝女兒,怎么不打視頻過來???”聽筒里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爸,”她的聲音還帶著哭腔,“你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
“女兒啊,你怎么哭了,發(fā)生什么事了?”里面的聲音有些焦急。
“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女兒???為什么要出去躲著我,你是不是想讓我連你最后一面也見不到?。堪?!”她的聲音越來越大。
“你在說什么啊?爸聽不懂???”
“爸,我已經(jīng)看到診斷書了,一年了,整整一年,你為什么什么都不告訴我?”
電話那頭沉默了。
“爸,你回家吧,好嗎?”
還是沉默。
“你要是不想回來,那我就過去陪你,好嗎?”
“好,好,爸回去,爸現(xiàn)在就訂機票。”說完那邊直接掛斷了電話。
握著手機的手垂落在身側,她的抽泣聲停止了,眼淚還在從雙頰向下流,鄭澤有抽出一張紙巾,輕輕地擦掉她臉上的淚水。
“別自責了,好嗎?”他的聲音溫柔,“不怪你,真的不怪你?!?p> “如果爸不愿意去體檢的時候,我逼著他去,如果我不加那么多班,能經(jīng)?;丶遥艺f不定就能提前發(fā)現(xiàn)呢?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晚期了,晚期??!鄭澤?!彼难蹨I已經(jīng)止住了,嗓子有些啞了。
“叔叔還沒回來,一切都沒有定論呢,也可能是誤診呢,就算不是,也有很多癌癥晚期的人能夠活很長時間呢,現(xiàn)在最關鍵的是你要振作起來,如果叔叔回來看到你這副樣子,他也一定不會好受的?!?p> 張繁縷看著他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她抬起雙手貼在臉上,上下揉搓了幾下,“你說的對,我不能哭了,不能讓爸爸看到我這副樣子?!?p> “那我們一起把房間打掃一下吧,好幾個月沒人住了?!?p> “嗯,好?!睆埛笨|用力點頭。
鄭澤將地上地碎玻璃撿到紙巾里包起來,又把相框翻過來,里面應該是最近照的照片,張繁縷與現(xiàn)在并無二致,但是看著旁邊她的媽媽,鄭澤卻驚訝起來,仔細盯著照片看了半天。
張繁縷看著他在盯著照片看,就知道他應該是認出媽媽來了。雖然家里的幾套房子都在中介掛著,但是只要有租客,媽媽一定會親自帶去看房子的,所以鄭澤一定已經(jīng)見過媽媽了。而且剛見到鄭澤的那天,她就打電話去問了媽媽,媽媽說她覺得這個小伙子很有眼緣。
她覺得有必要跟他解釋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