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紙人醒
大殷朝。
都城舊巷的偏僻盡頭。
一間老舊冥店立著,夜深人靜,無有燈火。
這家冥店的主人家姓方,世代都靠這陰門為生,算得上都城的老字號了。
可就在今夜,這一家八口卻盡皆被人斬首,八顆大好頭顱落地,死在了自家店里。
在如今世道,惹了不該惹的人,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便是如此下場。
人死燈滅,八具尸體整整齊齊躺倒在地,血液漸漸冰冷、身子緩緩僵硬。
若是不出意外,大概得等尸體開始腐爛、尸臭飄到街巷里,方家慘死之事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向廷尉府報(bào)上去。
只是那時(shí),廷尉府多半只是派人將尸體抬走、草草掩埋了事。至于那查案申冤之事,大抵是不可能辦的。
廷尉府很忙,都城里類似之事也不少,哪有那么多功夫查。況且能在都城行兇的主兒,廷尉府也惹不起不是嗎?
和氣生財(cái),才是正道。
“嘎嘎、嘎、嘎、嘎——”
夜上三更,黑暗里,忽然傳出一陣聲響。
只見那店內(nèi)角落處,一只黑衣黑帽的男紙人忽然動了。
紙人的動作很僵硬,每活動一下都要頓一頓……
但它動作起來又極快,帶出詭異瘆人的聲響。
“嘎嘎、嘎………”
紙人邁著僵硬步子,走到最近的方家家主身邊蹲下。接著它伸手將尸體抬起,放到了一旁的長桌上。
之后,它一番尋找,找到家主頭顱抱在懷里,隨即拉開墻邊的柜子,將針線找到。
“嘎、嘎嘎嘎……”
將頭顱于脖頸處對好,紙人小心地從家主身上摸出火折子,將油燈點(diǎn)亮……
它抬手,用紙做的手指捏起針線,開始對著尸體脖子、穿針引線起來。
它在縫尸,手法很妙。
它的速度很快,卻無分毫偏差。
“嘎嘎嘎嘎嘎、嘎。”
紙人停手,僅用了一盞茶。
尸體脖頸完好如初,看不見一點(diǎn)針腳。
“……”
看著這個(gè)結(jié)果,紙人似乎并不怎么滿意,以它的眼光看,這次縫得并不算好。
頭顱沒有對齊,差了一毫。
罷了。
這個(gè)軀體不怎好用、扎得太糙,就先將就著吧。
紙人沒有太過糾結(jié),將縫好的尸體放在地上擺好。接著它又抱起另一具、找好頭顱,再次縫了起來。
“嘎嘎嘎嘎嘎嘎嘎……”
詭異之聲不斷響。
“呼——呼——”
后堂穿出的風(fēng)吹動燈火,燈影搖曳,墻上人影不停動著。
半個(gè)多時(shí)辰過去,八具尸體總算縫完,紙人也終于停下。它不再動作、也再無聲響,像是恢復(fù)了正常。
……
……
冥四陰縫完尸后,靈識便自然下沉,靜立于識海之上。
識海里,漆黑冥山佇立,其上冥錢化云如雨般撒下,仿佛無窮無盡。
冥山之巔,一部斑駁書錄沉浮,上書“四陰葬魂”。冥四陰向前飄飛,書錄自動開啟,無字書頁上有字浮起:
【替方家八口縫尸,丁字九等功德,獎人皮幻術(shù)?!?p> 【若斂尸入棺、送棺落葬,可評丁字八等功德,獎紙人填肉之法?!?p> 霎時(shí)間,光華閃動,人皮幻術(shù)的秘訣灌入冥四陰靈海。它瞬間習(xí)得、直至精通,一切自然而然。
看著這部書錄,冥四陰那毫無表情的紙人臉上,似乎有了一絲波動。
它沒想到,這天地造化,竟這般戲弄它……
在另一方世界,有一門派,名為“撈陰”。
撈陰四門:斬首、驗(yàn)尸、扎紙、縫尸,皆有絕世秘術(shù)相傳,威震一時(shí)。
只是,隨著門派祖書意外失落、秘術(shù)不再,門派也便沒落下來。為保門派周全,撈陰派上下紛紛歸隱,消失于江湖之外。
避世后的撈陰派為剩余秘法能夠流傳,便集全派之力,將四門秘法以及四門高手的經(jīng)驗(yàn)感悟盡皆融匯,扎進(jìn)了一只紙人里。
隨著時(shí)間流轉(zhuǎn),紙人孕靈,是為撈陰祖靈……
這便是冥四陰。
不過,冥四陰并未誕生太久,便遇到了末法降臨、靈氣枯竭。撈陰派徹底沒落、門內(nèi)消亡殆盡。
最終,一場天火將門派上下全都燒毀,連帶著冥四陰也被一同焚去。
它本應(yīng)隨門派寂滅,可一睜眼卻來了這里。
還意外發(fā)現(xiàn),這失傳的撈陰祖書《四陰葬魂錄》,竟也不知為何跑到了它的靈海里。
根據(jù)書錄記載,只要完成其上所示之功德任務(wù),便可獲得獎勵、習(xí)得撈陰派失傳絕密。
這令冥四陰不得不動心,只因它生來目的,便是要守護(hù)門派、保門派延續(xù)。
……
……
片刻過去,紙人震動,靈識歸返。
“嘎嘎嘎嘎嘎……”
冥四陰起身,隨手拿起一柄裁紙用的小刀,便走向那二十出頭的方家少爺尸體。
“嘩——”
扒開衣襟,露出其下的蒼白肉皮。
“唰!”
刀刃劃落,貼著那方少爺?shù)钠け汩_始割起。
雖然紙人做工粗糙、用之不慣,但冥四陰的手卻很穩(wěn),下刀也非???。刀刃翻動、順滑流暢,不到一盞茶的時(shí)間,便將一張完整人皮割了下來。
只不過,這割下的人皮異常之薄,觀那方少爺尸體,似乎并未有任何損壞。
對于人皮幻術(shù)來說,這薄薄一層便已足夠,畢竟在這之后,還得為方少爺斂容入棺。
“嘎嘎嘎嘎嘎……”
冥四陰敞開人皮,小心翼翼將紙人之軀套了進(jìn)去。
接著它念動咒語,人皮瞬間貼合,原本粗糙平整的五官隆起,面容與那方少爺無異。
人皮幻術(shù)施展完畢,冥四陰來到鏡子前,打量了個(gè)仔細(xì)。
這幻術(shù)的確神奇,不僅毫無破綻,甚至連它自己,都感覺自己變成了血肉之軀。
冥四陰輕輕點(diǎn)頭,似是滿意。
接著,它找出撲臉用的粉,開始一一為尸體斂容,準(zhǔn)備在天亮前送尸體入棺,找人抬著下葬去。
在這一過程里,它的靈識并未閑著,初來此方世界尚不清楚情形,還是得多了解一番才行。
于是,它一邊斂容,一邊施展驗(yàn)尸一門的搜魂之法、探取尸體記憶。
很快,這方世界的大概情況便呈現(xiàn)在它眼底……
如今是大殷朝,殷皇六十七年。
天子昏庸,朝廷貪腐,民不聊生,亂象四起,天災(zāi)人禍,尸橫遍地,魑魅魍魎,鬼怪橫行。
屬實(shí)亂得可以,卻也有更多機(jī)遇。
儒釋道武,墨法陰陽,東南西北,仙巫鬼靈,左道異術(shù),奇門詭戲,百家法門,齊齊爭鳴。
嗯,靈氣尚興、百家爭鳴,正適合門派崛起……
墨月白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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