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黃昏時分,隊伍在一所驛站前停下。驛丞早得知消息迎了出來,向梁王許延行了禮道:“下官何忠見過梁王殿下,許大人?;胤A梁王殿下,一切都準備妥當了,就等著殿下光臨?!?p> 梁王點了點頭,許延見了笑道:“辛苦何大人了。”
何忠笑說:“許大人言重,這是下官分內(nèi)之事?!?p> 這時,林晚幾人過來了,何忠向梁王道:“梁王殿下,幾位小姐想來勞乏,便讓內(nèi)子帶幾位小姐去休息吧。”
林晚看著梁王,梁王也看向她說:“先進去休息吧?!绷滞硇α诵?,說:“好。”
話音剛落,何忠身后一微胖的婦人上前行了禮,向林晚等人笑道:“幾位小姐請跟我來?!绷滞韼兹说懒酥x,便跟著她進了驛館。方婆婆,杏子,春竹拿著東西也跟了進去。
后面的秦月樓見狀向夏竹道:“夏竹姑娘你也跟著進去吧,好看看今晚落榻之處?!毕闹裥α诵φf:“不用了,小姐她們會替我想著的,我還是跟著公子。”秦月樓笑說:“夏竹姑娘其實不用的,這些我都可以自己做的?!毕闹窦t了臉,低下了頭,小聲卻決絕地說:“是小姐讓我跟著你的。”秦月樓見狀,笑了笑說:“既如此,就有勞姑娘了?!毕闹裉ь^笑看著秦月樓說:“怎會,是我愿意的?!鼻卦聵屈c了點頭,向梁王處走去。
夏竹看著秦月樓風(fēng)流雅致的身姿,不由迷了眼,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忙跟了上去。
等一切都妥當了,眾人也都用過了飯。林晚在房中拉著杏子笑說:“杏子我出去會兒,你幫我在方婆婆面前打個掩護?!毙幼有α诵?,說:“小姐放心去吧,我保證完成任務(wù)。”林晚說:“那我走了”,說著便出了房門往前面去了。
林晚在前面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梁王,到了驛館門口見著許延進來,上前問道:“許大人有看見殿下嗎?”許延勾唇笑了笑說:“殿下往前面那片田地里去了?!绷滞砀A烁Uf:“多謝許大人了,我就先走了?!痹S延笑說:“好。”林晚便向驛館外走去。
許延轉(zhuǎn)身看著林晚背影,摸著下巴上的疤說:“說不得真要叫她表嫂了?!?p> “叫誰表嫂?”
許延聽見中氣十足的聲音轉(zhuǎn)過身來,見謝紅鳶和沈竩正在廊上站著。
謝紅鳶下了階笑說:“許大人,剛才說要叫誰表嫂,該不會是林小姐吧?”
許延笑說:“你既然知道了還問什么?”
謝紅鳶看向身后的沈竩說:“這沈小姐不知道呢”,說完跑著出了驛館。
沈竩上前關(guān)心問道:“延哥哥,這是從哪里來?”許延說:“去看了看在驛館后扎營的兄弟?!鄙蚋v又問:“都安置好了嗎?”許延說:“都好了?!闭f完,二人沉默了好一會兒。
許延輕咳了一聲,有些別扭地問道:“你還好吧?”沈竩看著許延笑了笑說:“我很好,她們對我都很好?!痹S延點了點頭說:“那就好?!鳖D了一會兒,又說:“天快黑了,你就別出去了,回房去早些休息?!鄙蚋v笑著應(yīng)了,許延向廊上走去,沈竩跟了上去。許延將沈竩送到后院門口便回房去了,沈竩也笑著回了自己房中。
這邊,林晚出了驛館,遠遠便看見一大片稻田,禾稻綠油油的,已結(jié)著沉甸甸的稻穗了。她沿著大道向前走去,聽著一陣又一陣地蛙鳴,忽遠忽近。她又看見麻雀,燕子在稻田上忽高忽低的飛著,一時又嘰嘰喳喳地叫著飛遠了??罩袣埩糁牡顨?,被禾稻的清香襲卷著消失得無影無蹤。
林晚看見梁王在那稻田間背著手,低頭看著田中。她笑著小跑著過去了,梁王聽見動靜,轉(zhuǎn)頭看去,見是她不由勾了勾唇。
林晚見梁王看向她,笑著向梁王揮了揮手,大聲道:“殿下。”說著便提著裙子走上了田梗。而梁王一直看著她,眼中都帶上了笑意。
田梗窄小又長滿了各樣野草,林晚穿著繡花鞋又要提著裙子,走得搖搖晃晃的,還沒走幾步,梁王便大聲道:“你站在那不要動,我過來。”
林晚聽見,笑了笑,提著裙擺站在那看著梁王向她走來。梁王如履平地,大步向她走來,她覺得周遭的景物都變得模糊了,只有梁王越來越清楚。
梁王走到林晚身前,柔聲笑問:“笑什么?”林晚看著梁王開合的薄唇,忽心跳得很快,咽了咽口水,向梁王走近道:“殿下低頭,我告訴你。”梁王果真低下頭來,林晚背了手掂了掂腳,在蛙鳴鳥啼聲中,親了親梁王的嘴唇。
梁王愣在原地,眼睛瞪著,臉慢慢變紅了,腦中暈暈的,腳有些發(fā)軟。林晚則飛紅了臉,低下了頭,雙手在背后握得緊緊的。
忽地一聲笑傳來,林晚忙轉(zhuǎn)過頭去,見不遠處的大道上,謝紅鳶正在那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羞得恨不能鉆進那些禾稻中藏起來,一著急腳下不穩(wěn)差點跌進田里,還是梁王伸手攬住了她。
林晚不敢看梁王,閉上了眼偏著頭用手捂上了臉。梁王緊緊攬著她,看著謝紅鳶冷冷道:“謝小姐不覺得這樣很失禮?”
謝紅鳶收了笑,心想你什么時候在乎過禮數(shù),卻不敢說出來,忙轉(zhuǎn)身跑開了。
梁王看著林晚笑說:“她走了?!绷滞砣晕嬷槪÷曊f:“我沒臉見人了?!绷和跤昧硪恢皇置嗣滞戆l(fā)頂,手掌下癢癢的,柔柔的,這觸感他很喜歡。他柔聲笑道:“怕什么,有我在。你放心,我會讓她忘了的?!?p> 林晚睜開眼從指縫看著梁王,問道:“真的?”梁王看著林晚說:“當然?!?p> 林晚放下了手,臉上仍是紅紅的,梁王看著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她嚇得忙摟上了他的脖子。他向她笑了笑,抱著她慢慢向大道走去。
到了道上,梁王穩(wěn)穩(wěn)地將林晚放到了地上。林晚站穩(wěn)后看著梁王笑說:“多謝殿下?!绷和跆袅颂裘?,向林晚彎著腰說:“這是剛才的回禮?!绷滞淼哪樣旨t了起來,心里卻像融了蜜一樣甜。
梁王站直了,摸了摸林晚發(fā)頂,心里是從未有過的愉悅。林晚看著梁王,忽見一彎月亮在梁王腦后,她指著笑說:“殿下月亮出來了。”
梁王看去見暗沉下來的天空中,斜掛著一彎月亮,月亮周圍綴了幾點星子。
梁王將林晚手臂壓了下來,一本正經(jīng)的說:“別指月亮,它會割你耳朵的?!?p> 林晚眨了眨眼,忍著笑問:“殿下怎么知道的?”
梁王收回了放在林晚臂上的手說:“琛爺爺告訴我的?!?p> 林晚聽了想起那日宮宴上趙煦和申慎說的琛王爺來,問道:“那位琛爺爺現(xiàn)在在哪呢?”
梁王垂了眼,有些感傷地說:“他出家了,現(xiàn)下在京城皇覺寺修行。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過他了?!?p> 林晚忽然不想知道有關(guān)那位琛王爺?shù)氖铝?,她伸手拉著梁王的手臂說:“殿下別難過,現(xiàn)在我不是和殿下在一起嗎?”
梁王笑了笑,抬眼看去見不遠處一對燕子相伴著飛向樹林。林晚順著梁王的視線轉(zhuǎn)頭看去,見是雙飛燕,相伴歸巢。
他垂下眼喚道:“林晚?!彼D(zhuǎn)回頭來看著他。他看著她,很想問她能不能一輩子都在他身邊,可又怕嚇著她,又想著來日方長,何必急于一時。他忍了忍說:“天晚了,該回去了。”
林晚笑著點了點頭,和梁王并肩往回走。
林晚看著道旁問:“殿下剛才在田地里看什么呢?”梁王說:“我在看稻花魚?!绷滞硖ь^看向梁王道:“稻花魚是什么魚,名字這么好聽?”梁王看著林晚說:“那是農(nóng)人養(yǎng)在稻田里以稻花為食的魚,肉質(zhì)鮮美細嫩很是好吃?!绷滞睃c了點頭,說:“原來是吃稻花長大的魚,怪不得叫稻花魚?!闭f著兩人進了驛館,梁王將林晚送到后院門口,看著林晚進去了也就走了。
梁王去廳上叫了一個丫鬟,讓她去后院告知謝紅鳶自己要見她。那丫鬟小心地答應(yīng)著去了,不多時謝紅鳶來了。
謝紅鳶向廊上站著的梁王行了禮,笑說:“不知梁王殿下見我所為何事?”
梁王看了她一眼說:“剛才在稻田所見,把它忘了?!?p> 謝紅鳶笑了笑說:“殿下這就有些強人所難了,這可不是說忘就能忘的?!?p> 梁王轉(zhuǎn)身,廊上掛著的燈籠透出的昏黃的光灑在他臉上,讓他看上去十分疏離,淡漠。他看著遠處的夜色,冷冷道:“本王聽聞草原上的匈奴人有些不安分,不如讓謝將軍去呆幾年?!?p> 謝紅鳶氣急,說道:“梁王殿下我父親他已經(jīng)老邁,怎能遠去草原和那些殘暴的匈奴人作戰(zhàn)?”
梁王轉(zhuǎn)頭冷冷看著謝紅鳶道:“這就取決于你了?!?p> 謝紅鳶低頭,咬牙道:“我知道了,今晚的事我已經(jīng)忘了?!?p> 梁王點頭說:“謝將軍勞苦功高,也該回京享清福了?!?p> 謝紅鳶冷笑一聲說:“梁王殿下剛是嚇唬我呢”,又笑說:“那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男歡女愛本是自然。還是說梁王殿下根本沒打算娶林小姐,所以才不想讓人知道?!闭f著后退了幾步。
梁王瞇了瞇眼,冷冷看著謝紅鳶說:“若這話讓林晚聽見,你就去草原上,等你回來馮子美的孩子該開口叫你一聲‘姑姑’了。”
謝紅鳶收了笑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她知道梁王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以前她常跟著梁王,梁王嫌煩,跟她說過“若再跟著,你就要躺幾個月了?!彼恍?,仍是跟著,結(jié)果被梁王設(shè)計摔斷了腿,在家躺了三個多月。從那之后她才算認清了梁王的真面目,狠辣果決,不講情面,她覺得梁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簡直是個衣冠禽獸,這也是她移情別戀的真正原因。
只是或許太久沒見,記憶有些淡薄了,又瞧見了梁王羞澀的一面,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竟敢主動去招惹他。謝紅鳶覺得自己的腿有些隱隱作痛,她馬上行了一禮,垂著眼正色道:“梁王殿下恕罪,小女錯了,再不敢了。”
梁王淡淡道:“如此最好。”說著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謝紅鳶看著梁王的身影不見了才長長吐了口氣,憤憤道:“真是蛇蝎心腸,也不知林小姐前世造了什么孽,今生被他看上了?!闭f著看向天上的那彎月亮,長長地吐了好幾口氣,才將心中的怒氣壓了下去。她又站了一會兒才往后面去了,回了自己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