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放亮,許延等人便進了城,一路奔沈府而去。到了沈府,沈靖帶著他們?nèi)チ苏龔d。沈清去上朝還未回來,沈夫人得了消息帶著人趕了出來。
沈夫人在廳上見著沈竩,放下心來,哀怨道:“你這孩子怎么做下這樣的事,傳出去如何做人,平日教導(dǎo)你的都忘了嗎?你父親不知怎樣怪我沒教養(yǎng)好你?!?p> 沈竩聽后紅著眼跪下,哀聲道:“女兒不孝,辜負(fù)了母親的教養(yǎng),都是女兒的錯與母親無關(guān)?!?p> 沈夫人嘆了口氣,扶起沈竩說:“好了,回來就好,以后切不可如此了。”
這時,許延上前行禮道:“見過沈伯母?!鄙蚍蛉诉@才看見許延,沉下臉道:“許公子怎么也在,你不是去鹽城任職了?”沈靖見狀忙說:“娘先坐下吧”,沈夫人依言去上首坐了。沈靖又屏退了下人,向上首說:“娘別急,許公子來是為要事。妹妹出走與許公子無關(guān),他事先并不知情?!?p> 沈竩福身道:“母親,確實與延哥哥無關(guān),是我執(zhí)意要跟著他的?!鄙蚍蛉藲饨Y(jié),小聲說:“你怎么說出這樣的話,女兒家的廉恥臉面都不要了嗎?”許延上前拱手道:“沈伯母莫氣,實小侄與令女情投意合,還望伯母成全。小侄回家立刻叫媒人上門提親?!?p> 沈夫人聽后氣消了一半,想著出了這樣的事,保不準(zhǔn)走漏風(fēng)聲,若許長風(fēng)娶了她倒可搪塞過去,保住體面。這樣想著氣已全消,她理了理衣裳向許延說:“既錯不在你,你又是我看著長大的,也是信得過的,我是沒什么說的,只是你伯父那里怕要費些唇舌?!痹S延說:“小侄明白,小侄會求得伯父準(zhǔn)許的?!?p> 沈夫人淡談道:“那就好?!庇洲D(zhuǎn)頭向一旁站著的沈靖關(guān)切道:“正則,你路上可還好?這風(fēng)餐露宿的人都憔悴了??捎眠^飯了?”沈靖回說:“娘勿憂,兒子已用過了。”沈夫人又說:“你告了兩日假,也不知與你可有妨礙?”沈靖說:“娘請放心,近日大理寺并無要事,且這也是兒子積攢下的假期?!鄙蚍蛉苏f:“那就好,你便下去歇會兒吧,再過會兒你父親也該回來了?!鄙蚓复饝?yīng)著,看了看沈竩和許延后轉(zhuǎn)身出去了。
沈夫人又轉(zhuǎn)頭向沈竩道:“竩兒你也去歇會兒,換身衣裳吧。”沈竩道:“多謝母親關(guān)心,女兒不累,女兒和延哥哥在這里等父親回來。”沈夫人說:“既如此,就一起等吧,你們也坐下吧?!鄙蚋v和許延告了座,沈夫人讓人上了茶。
幾盞茶后,沈清已是下了早朝,聞訊急急趕了回來,小廝捧著官帽跟著沈清趕上廳來。許延等人忙起身迎了出去。
沈清本是生氣,見著嬌柔的沈竩穿著一身樸素衣裙,想著她這幾日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她出走必定也是有因,許是受了什么委屈,也怪自己對她關(guān)心太少,見她明理懂事便也沒為她操心,誰知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沈竩見著沈清,已是跪了下去,哭著說:“女兒不孝,讓爹爹擔(dān)憂了。”沈清也紅了眼,忙將沈竩扶了起來,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這兩日定吃了不少苦。傻孩子,有什么委屈你只管跟爹娘說,怎么就離家出走了?!鄙蚋v止了哭說:“女兒知錯了?!鄙蚯迮牧伺纳蚋v肩膀,笑了笑說:“好了,好了?!彼а劭匆娫S延,奇怪道:“怎么許賢侄也在這兒,你不是去鹽城了嗎?”
許延拱手道:“見過伯父,小侄前來是有要事,還望伯父允許。”沈清說:“賢侄有何事,說來聽聽?!鄙蚋v忙說:“爹爹,延哥哥說的事與女兒有關(guān),請爹爹隨女兒來,女兒有許多話要單獨跟爹爹說?!鄙蚯蹇聪蛟S延,許延鄭重說:“伯父,小侄所說的事確與令愛有關(guān),小侄在這等候伯父?!闭f著看了一眼沈竩,沈竩點了點頭,和沈清去了偏廳。
進了偏廳,沈竩待沈清坐下了,便跪在了地上。沈清驚訝想起身去扶沈竩,沈竩忙止住了說:“爹爹,就讓我跪著吧,我說的話恐怕要讓爹爹生氣。這都是女兒的罪過?!?p> 沈清聽著又坐了回去,心中隱隱地有些不安。他看著沈竩說:“你說吧?!鄙蚋v垂眼道:“我知道自己并不是母親親生的,是妾侍所生?!鄙蚯灏櫭迹鲋巫蛹钡溃骸斑@是誰告訴你的?”沈竩說:“是我無意中聽到的。”其實是青柔從她娘陳媽媽那聽來故意說給她聽的。
沈清嘆了口氣說:“是,你生母難產(chǎn)而去,你便養(yǎng)在了夫人身邊。怪不得你不管人前人后都只叫她母親?!鳖D了頓,又說:“你不用放在心上,無論如何你都是沈家的大小姐。難道你就是因這才離家出走的?”
沈竩含淚搖頭說:“不是,是女兒沒法做好一個端莊明禮,進退得體,柔善貞良的沈家大小姐。”
沈清俯身看著沈竩說:“可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啊?!?p> 沈竩流著淚道:“可是爹爹,我累了,真的累了,裝不下去了。我不是那樣的,我也想像四妹妹那樣纏著爹爹要禮物,也想像三弟那樣開懷大笑,不喜歡就說不喜歡,生氣了就是生氣?!?p> 沈清聽后愣愣的,臉上有痛色,紅著眼說道:“是為父的錯,疏忽了你,以后你可以像那樣,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沈竩止住了哭說:“女兒恐怕要辜負(fù)爹爹了,女兒想嫁給延哥哥,跟他一起去鹽城。”
沈清驚得站了起來,看著沈竩道:“你怎會……難道剛才許長風(fēng)想說的就是這?你這幾年不是已和他斷了來往?”
沈竩絕決地說:“女兒心意已定,只想嫁給他?!?p> 沈清聽后,又坐回了椅中,想了想急道:“你離家后,跟著他走了?”
沈竩垂眼道:“是,是我執(zhí)意跟著他的,延哥哥讓我回來我不愿意?!?p> 沈清氣紅了臉說:“你糊涂,就算你想嫁給他,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要這樣……要這樣委屈自己?!彼柿丝跉庥旨钡溃骸半y道他不想娶你?他好大的臉,他一個幾品的小官,又出了許府,要錢沒錢,要人沒人,他竟敢……”
還沒說完,沈竩大聲道:“延哥哥他愿意的,他不是您說的那樣。他很好,他不倚仗家門全靠自己,他吃了太多苦,爹爹不該這樣說他?!闭f著沈竩又哭了起來,沈大人忙將她扶了起來柔聲說:“剛是爹爹氣急了,爹爹不該那樣說。”沈竩擦了擦眼淚又說:“女兒也有不對,不該對爹爹大聲說話?!鄙蚯逭f:“無妨的,只是竩兒你當(dāng)真要嫁給那許長風(fēng)嗎?”沈竩點頭,沉聲道:“是,女兒要嫁給他?!?p> 沈清皺了皺眉,哀聲說:“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他現(xiàn)下能給你什么,他給不了你尊榮,也給不了你安穩(wěn)。你嫁給他便不能再穿華美的衣裳,戴珍貴的首飾,也沒有仆人日日服侍,事事都要自己親歷親為。年深日久,你難道不會后悔嗎?”
沈竩笑了笑說:“爹爹所說的我都不在乎,只要能和延哥哥在一起,怎樣我都愿意。以后若是后悔,那也是女兒自己選的,心甘情愿?!?p> 沈清嘆了口氣,無奈道:“罷了,就如你所愿吧?!鄙蚋v福身道:“多謝爹爹成全?!鄙蚯宸鏊饋?,安慰道:“你也不用過于擔(dān)心,剛才爹爹不過想嚇嚇你。就算許長風(fēng)從許府出來了,可他畢竟是許慶則的兒子,父子血脈是如何都斷不了的,他兒子的婚事他必定要出面的。他們許府和我們家也算門當(dāng)戶對,再加上許長風(fēng)也是個有抱負(fù)有作為的孩子。這不才升了官,定會前途無量的。”沈竩紅著眼笑了笑說:“爹爹也變得太快了,一會兒貶一會兒夸的?!鄙蚯逍φf:“為父這還不是為了你”,又說:“你去將他叫來,我有話與他說。”沈竩答應(yīng)著去了。
許延小心翼翼的進了偏廳,拱手道:“伯父想必已知道小侄所求,小侄不敢唐突,只要伯父答應(yīng),馬上讓媒人上門提親,三書六聘八抬大轎地娶令愛過門。”
沈清坐下道:“你父親知道嗎?”
許延低下頭,小心說:“回來匆忙還不及告知家父,小侄稍候便回家稟明,絕不會委屈了小竩?!?p> 沈清點頭,又淡淡的說:“既如此,你先回家告知你父親,派了媒人來,我們再議此事吧?!?p> 許延暗自高興,忙說:“是,小侄馬上就去,請伯父稍候?!鄙蚯妩c頭,許延恭身退了出去。
許延向不遠(yuǎn)處焦急等著的沈竩笑了笑,沈竩放下心來。許延上了正廳,向沈夫人道:“伯母,小侄便先告辭,伯父讓小侄回家與父親商議后請媒人上門提親。”沈夫人笑了笑說:“那你先去吧。”許延應(yīng)著,轉(zhuǎn)身看了看沈竩,沈竩向他點了點頭,他便急忙出了沈府,馳馬往許府趕去。
進了許府,許延一路跑去許敬書房,許敬果在書房看書。
許敬見著許延忙放下書來,起身道:“長風(fēng),你怎么在這,可是出什么事了?”
許延行了禮,說:“爹,孩兒有事相求。孩兒想娶沈竩為妻,求爹馬上讓媒人去提親?!?p> 許敬愣了愣,嚴(yán)聲說:“你這是為私事丟下了公職?”許延道:“孩兒慚愧,實在情非得已。表哥已代為履職,事后孩兒自會向舅舅請罪。只求父親成全?!?p> 許敬摸著下巴上的一小撮胡子,垂眼思考著,一旁的許延看著心中焦急,卻又不敢催促。不多時,許敬抬眼,眼中盡是光亮,淡淡說:“長風(fēng),你隨我進宮見陛下?!痹S延著急,忙說:“爹,請罪之事先緩緩,現(xiàn)下先去提親。”
許敬笑說:“癡兒,進宮去才是兩全的法子?!痹S延略想了想,恍然大悟道:“爹,你是想讓舅舅當(dāng)這個媒人。”許敬摸著胡子說:“陛下不是最喜歡做媒嗎,你這外甥的媒人他難道還會不做嗎?他一高興,你再賣個乖,你的罪責(zé)怕是也可免了,走吧。”說著往外走去,許延笑著跟了上去,兩人騎馬奔皇城去了。
兩人見著趙煦,稟明緣由,趙煦果真高興。許延又誠心告罪。趙煦笑說:“我一直盼著你成親,本該給你些賞賜的,現(xiàn)下便與罪相抵吧?!痹S延道謝,又說:“舅舅,我想盡快成親,好早日趕去鹽城?!壁w煦向許敬笑道:“你看看,這猴急樣,可再快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痹S敬說:“陛下說得是?!?p> 趙煦又說:“朕和皇后也許久未出宮了,便趁此機會出宮一趟,先去做個媒,再去京中各處看看?!壁w煦向身后朱公公道:“你派人跟皇后說一聲,讓她準(zhǔn)備準(zhǔn)備,待會兒朕去找她,和她一起出宮?!敝旃饝?yīng)著,派了個穩(wěn)妥的人去了宣訓(xùn)宮,又馬上張羅著收拾出宮用品,清點隨行侍衛(wèi),宮人。
趙煦又讓許敬,許延和他們一同出宮去沈府。許敬倒是不焦不躁的坐在那喝著茶。而許延卻有些坐不住,看著朱公公張羅的進度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出宮,想著沈竩會不會心焦,沈清會不會覺得自己不夠重視。
他卻不知道早有宮人出宮知會了沈清陛下皇后將會駕臨,沈府也是忙著打點收拾,沈清哪還顧得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