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和五年九月中旬,正是秋高氣爽的日子。
洛陽城里雖然沒有了飽滿富貴的牡丹,盧植的府上卻擺滿了各色的菊花,金黃為主,也有夾雜著紅色、紫色的小雛菊。
這當然是在趙季晨他們的建議下,由甄逸出面設(shè)計出的一個小型菊花展。
盧植的府邸不大也不小,大廳里或坐或站也可以擠下百十人。
劉備三更天就帶著戲志才和史阿,來到了盧植的府上。
趙季晨、蔡洪波和黃浩都沒有露面,他們以后都會以各種身份,在洛陽城里進行活動。
隨著天光逐漸明亮,來參加拜師禮的官員和士子,還有一些洛陽城里的豪強世家,都陸續(xù)來到。
走在院子里,大家看到盛開的菊花還沾滿水珠,鮮艷又有一種寧靜,已經(jīng)覺得心曠神怡。
在盧府的大廳里,更是擺放著一排排嶄新的桌椅。
----桌椅在這個時代可是新鮮事物,雖然北方的胡椅已經(jīng)傳進了中原,但樣式簡單,貴族家里雖然有使用,但沒有真正流行起來。
盧府上的這些家具不一樣,它們都是一套套的桌椅用茶幾隔開,做工和樣式也十分精致。
整個大廳這些家具一擺放,都顯得格外整齊。
家具的發(fā)明,很難真正的發(fā)財,畢竟這種木工簡單,在漢末也沒有什么專利保護,估計一推向市場,仿制品很快就會出現(xiàn)。
但是憑借后世對家具的普及,劉備用家具作為禮物和世家豪族結(jié)交,倒是一個好東西。
送盧植的這些家具,可以說就是為了起到廣告的作用。
......
果然,每一個走進大廳的人,都對這些家具有著濃厚的興趣,劉備也答應(yīng)他們到時候,甄家到時候會送他們每人一套。
剛剛進入洛陽,劉備憑借家具,已經(jīng)開始搭上這些世家豪族的關(guān)系,對他以后的發(fā)展,肯定是大有好處。
馬日磾和何進、皇甫嵩、朱儁這些官員,自然是坐在前面,他們舒服地靠在沙發(fā)椅背上,隨手從茶幾上端起茶杯,愜意地喝茶聊天。
更多的士子、博士,沒有足夠的桌椅安排,只能站在后面觀摩,其中就有曹操、袁紹和袁術(shù)等人。
現(xiàn)在的劉備雖然不認識曹操他們,但漢昭烈帝的記憶中卻對他們的相貌很清楚。
拜師禮進行得很順利,拜過圣人牌位,又叩拜老師敬過酒,拜師的程序就走完了。
盧植這才笑著對劉備說,“玄德,我交待你做的《春秋》斷句,是否已經(jīng)完成?”
劉備從史阿手中接過一本書札,遞給盧植,“請老師審閱?!?p> 盧植和馬日磾、皇甫嵩幾個人看著劉備抄寫斷句的《春秋》贊不絕口,其中的一些經(jīng)注,更是讓他們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
這時候,大廳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劉玄德,你對《禮記》的經(jīng)注,盧尚書拿到東觀給大家傳閱,其中有一處不明之處,希望你能解釋一二?!?p> 劉備順著話音看過去,看到在后面的博士、士子人群中,有一個留著兩撇胡子的年輕人。
劉備一眼就認出來----南陽許攸許子遠。
馬日磾皺了皺眉頭,“剛才說話的是誰?請出來提問?!?p> 因為剛才那句話,明顯有針對劉備的意思,盧植自然不好袒護。
馬日磾作為盧植的朋友,又同樣身為大儒,自然要出面主持。
劉備看到許攸隱晦地和袁紹對了一個眼神,沒想到這個時間,許攸是在東觀任博士,而且已經(jīng)和袁紹在一起。
那以后許攸在何進身邊任事,看起來也是袁家的安排。
許攸走到大廳的中央,對著盧植、馬日磾他們一揖,“學(xué)生南陽許子遠,現(xiàn)為太學(xué)博士?!?p> “盧尚書當日拿著劉玄德做注的《禮記》到東觀,其中有一句“禮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的注釋,和康成先生注釋的差別太大,學(xué)生今日想在眾人面前問問劉玄德。”
盧植和馬日磾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有點無奈。
劉備卻鎮(zhèn)靜地說,“許博士請問?!?p> 許攸有點得意地看著劉備,“康成先生說,‘禮不下庶人’,是因為庶民貧困,不具備執(zhí)行禮儀的器物,庶民無知,也不懂禮儀的重要性。”
“康成先生還說,‘刑不上大夫’,不應(yīng)該輕易論及賢者犯法,若其犯法,則應(yīng)該根據(jù)八議所犯之法輕重,不能列入刑書律法當中?!?p> “玄德你卻認為,禮儀不應(yīng)該忽略庶民,需要讓庶民也明白禮儀的重要性,刑法雖然不輕易加諸大夫身上,但大夫犯法應(yīng)該主動服罪以正律法?!?p> “不知是否如此?”
劉備點點頭,“正是!”
許攸譏笑,“玄德是不是認為自己比康成先生這種大儒,對圣人所傳的經(jīng)文理解更深入?”
劉備嚴肅地搖搖頭,“子遠此言差矣!”
“康成先生胸中所學(xué)如淵似海,對圣人所傳經(jīng)文的理解,更是我難以望其項背,我哪怕終其一生,也不敢說自己能學(xué)到康成先生的萬一。”
許攸步步緊逼,“那你為什么要反駁康成先生對《禮記》的了解?!?p> 劉備的語氣仍然謙遜,“子遠,學(xué)問二字,就是告訴我們在學(xué)習(xí)的時候,要多問,學(xué)習(xí)的過程中也要帶著疑問。”
“我對《禮記》的理解和康成先生有不大相同的地方,就是其中帶著我個人的理解?!?p> “我相信我?guī)熀涂党上壬⑽淌逑壬麄冊谝黄鹩懻摻?jīng)學(xué)的時候,也一定會因為看法和理解的不同有過爭論,也因此才能促進學(xué)問的不斷進步,讓我?guī)熕麄冏罱K成為公認的一代大儒?!?p> 許攸哈哈大笑,“沒想到玄德你的志向,居然如此高遠!”
劉備還是語氣平淡,“我只是在說明做學(xué)問的一種態(tài)度。”
許攸冷笑,“學(xué)習(xí)經(jīng)文的正確態(tài)度,應(yīng)該是找出經(jīng)文的出處,才能真正理解經(jīng)文的精髓,而不是自己憑空瞎想,為了沽名釣譽做出所謂的分析?!?p> “劉玄德,你不認為自己對“禮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這句話的理解,是公然對天下士族的挑釁?”
劉備終于有點動氣了,“許子遠,你這是胡攪蠻纏!”
“我如果想沽名釣譽,有必要利用這種有爭議的問題來抬高自己?”
“再說,教化萬民是圣人要求我們?nèi)迳龅氖虑?,讓犯罪的大夫不輕易受到刑法處罰,而是讓他自己自動請罪,說明圣人的禮儀已經(jīng)深入人心,才能在心中形成道德標準?!?p> “這又哪里觸犯我們士族的利益?”

流浪的詩歌
感謝書友【20220623090726030】的打賞,感謝書友【我愛超神】的推薦票支持! 注:這個時期的許攸沒有記錄,但是他和何颙、王芬這些名士的關(guān)系一直很好,說明在士人中的地位還是比較高,為太學(xué)博士也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