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討人厭的連翹
“二蛋子,你怎么這番狼狽模樣?”陳廉踏入門檻,正準備去膳廳用午膳,看見二蛋子端坐一側,雙目微閉眉頭緊鎖,手握腰間配劍,線條流暢的鼻梁到了鼻頭卻生生鼓了起來,原來是左右兩邊鼻孔被強行塞進了一小團帕子,看起來好生狼狽:“可是那日同兩賊人打架,留下什么內(nèi)傷了?”
“哎喲,天可憐見的小娃?!闭湟瘫臼悄弥赴宄艔d端菜,見二蛋子一團可憐兮兮的模樣,心疼地摟過二蛋子:“本就瘦弱,如今又流了這么多鼻血,這可如何是好。”
“招郎中看過了嗎?”陳廉蹲下身子,細細打量了一番二蛋子:“難道是近日暑氣酷熱,中了暑不成?”
“不要緊的,爹爹?!标惵派锨?,擋在陳廉和二蛋子面前,遮掩道:“就是天氣太熱,上了火氣罷了,喝些綠豆湯菊花茶之類的敗敗火,保準明日又活潑亂跳的了?!?p> 可不能讓阿爹知道是暴飲暴食流的鼻血,不然她又要嘮叨了。陳蔓撇嘴暗想。
“那就好。對了,珍華,昨日我從珍寶閣中購得一根千金難求的血人參,匆忙間放在廚房了,待會你給裝蓋好些,過幾日是三公主的生日宴,此乃我給公主準備的賀禮?!?p> 千金難買?血人參?陳蔓越聽越覺得耳熟,難道是方才在灶臺上隨意撿起讓二蛋子吃掉的那一根?阿爹也真是的,如此貴重的東西,怎的就隨意放在廚房了!壞了,小屁股不保了。
“爹爹?!标惵麚P起一張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臉,說道:“那三公主比我也就大了不到十歲,聽說只是許了駙馬,還未曾出嫁,是個待字閨中的小女娘,這個年紀的姐姐,喜歡的都是些首飾珠寶玉如意之類的漂亮玩意兒,爹爹送個人參,恐怕不合適吧?”
“哦?”陳廉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若有所思地抬頭頓了頓,復又看了一眼陳蔓道:“蔓蔓說得言之有理,是爹爹疏忽了!”
“既如此,那爹爹……”陳廉說道一半,話被陳蔓給打斷了。
“既如此,那爹爹就不用忙了,女孩子的心思,自然是女孩子最懂了。賀禮一事就交給蔓蔓去辦吧。”陳蔓用小手拍拍胸脯道:“保準讓爹爹滿意?!?p> “蔓蔓可真是爹爹的心肝寶貝小福星?!标惲痍惵?,說道:“若爹爹當真把人參當成賀禮送了去,說不定三公主還要不高興了呢。”
“那廚房的人參,能不能歸蔓蔓呀?!标惵鹛鹨恍?,試探著問。
“沒問題,爹爹呀,再去賬房取些銀錢來,下午你便和秋月、二蛋子一同上街挑禮物去吧?!标惲笫忠粨],十分闊氣地說道。
“行了,快去用午膳吧,別把我們蔓蔓餓壞了。”陳廉走了兩步,回過頭來對二蛋子說道:“二蛋子,要不你跟我們一起吃吧。”
“老爺,這恐怕……不妥?!闭湟屉m喜愛二蛋子,但深知主仆有別,恐壞了規(guī)矩。
“沒什么不妥的。我們相府沒那么多講究?!标惲當[擺手,樂呵呵地抱著閨女兒進膳廳用午膳了。
這老頭,倒還有幾分人情味,從前怎么沒看出來呢?二蛋子一面想著,一面想把鼻子上搖搖欲墜的帕子按結實了。啊啊……疼!
……
星辰街,是京都之中最為繁華的街道。且不說車賈川流不息,單就街邊兩排聳峙的商鋪,各色珍奇美味穿搭用度,無一不缺。街上時不時還會走過幾個鷹鉤鼻綠瞳孔的外域之人,足見對外商貿(mào)往來之熱烈繁華了。
“珍寶閣、奇趣閣……二蛋子你說,咱們該去何處挑禮物呢?”陳蔓掀起車簾,對隨行馬車的二蛋子問道。
而二蛋子此刻正忙于腹誹:竟要朕徒步,竟要朕的龍體徒步!委實是要造反了??!
陳蔓見二蛋子呆呆的,不知想些什么,有些憤憤地同車夫道:“去珍寶閣。”
珍寶閣內(nèi)貴客頗多,陳蔓帶著二蛋子和秋月好不容易擠進去了,對著伙計說道:“麻煩把你們店中最名貴的首飾拿來給我瞧瞧。”
伙計將手中帕子搭在肩上,低頭打量著這不到他胸口卻出口闊綽的小奶娃,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他自是不敢得罪這穿著不菲的小娃娃,從保險柜中取出了一對質地通透上乘的玉鐲子。
“小小姐,這是我們珍寶閣最名貴的首飾了,您看這質地,這做工,都是頂好的?!被镉嫃澲椭^對陳蔓道。
陳蔓小小的個子趴在柜臺之上,細細端詳著玉鐲。這么些年混跡相府,她對金銀首飾之類也頗有見地,知這是上好的和田玉,做工也確實卓然不凡。
“不錯?!标惵麧M意地點點頭:“什么價位???”
“我說蔓蔓妹妹,出門既沒帶夠財帛的話,就不要隨意勞煩伙計拿什么鎮(zhèn)店之寶了。”這聲音聽著分外熟悉,陳蔓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
直到那張惹人厭煩的臉再度出現(xiàn),陳蔓終于想起來了,哼,真是冤家路窄,這不是連翹嗎?那日在詩宴上還沒丟夠臉,如今又來挑釁?
“我當然不如連翹姐姐出手闊綽了。畢竟家里的一文一兩,都是爹爹辛苦賺來的,我可不忍心揮金如土呢?!标惵擦艘谎圻B翹,漫不經(jīng)心地撫摸著肩前的小辮。
“你……”連翹怒指陳蔓,轉而對伙計道:“這玉鐲我要了,給我包起來?!?p> “這……”伙計端著玉鐲,心虛地望向陳蔓,這左右兩頭都是豪門大戶人家,誰也得罪不起,該如何是好?
“連翹姐姐這就不厚道了,這是蔓蔓先看中的玉鐲?!标惵桓适救醯?。
“先看中?”連翹反問道:“我只聽見妹妹問價錢,可沒說要這鐲子?這鐲子,是我先提出要的?!?p> “什么也別說了,我出四百兩,把這鐲子包給我?!边B翹彎曲大拇指,四根蔥根玉手朝伙計比了個“四”,有些不耐煩地說道。
“六百兩,我要了?!标惵菏?,一副輕蔑模樣,對著伙計說道。
“我的乖乖,小姐……別說六百兩了,四百兩咱們也是沒有的?!鼻镌抡驹陉惵砗?,悄悄用力拉著她的衣袖提醒道。
陳蔓皮笑肉不笑,暗暗扯掉秋月的手,繼續(xù)說道:“怎么樣,連翹姐姐,我誠意至此,你就讓給我吧?!?p> 連翹怒從心中起,從鼻孔中冷哼一聲,將方才三根手指均壓了下去,只留一根食指道:“一千兩,我出一千兩?!?p> 此言一出,周身逛奇珍異寶的賓客們紛紛被這等驚人之語給吸引,望向連翹。
陳蔓故作驚訝道:“姐姐真是好魄力!既然如此,那妹妹就不和姐姐爭了。姐姐好生付錢,我先撤了?!?p> 語罷,陳蔓左手拉著秋月,右手拉著二蛋子,腳底抹油,一溜煙滑出了珍寶閣。
“你……”連翹恍然大悟自己中了圈套,望著陳蔓的背影干蹬腳。
“小小姐,一千兩到前臺去交付即可,我這就將這玉鐲包起來?!被镉嬌逻B翹反悔,亦是腳底抹油一溜煙滑到了柜臺。
……
“哈哈哈……”馬車上,秋月捧腹大笑道:“小姐你真壞!平白要連翹折損了好幾百兩!”
“誰讓她如此咄咄逼人?!标惵麚u搖頭道:“讓她知道這個社會的險惡!”
“什么舍匯?可是錢莊一類之物?”秋月不解追問。
“沒什么,沒什么?!标惵那闃O好,搖頭晃腦地說道。
“不過,小姐,如今沒了珍寶閣的鎮(zhèn)店之寶,我們又該去何處尋禮物?”秋月突然想起正事來了。
“對哦。”秋月一語點醒夢中人,陳蔓抬起車簾,問二蛋子道:“二蛋子,我沒主意了,你可有想到好去處?”
“嗯????”二蛋子抬臉,從馬車的窗牖里望向陳蔓。
“我問你話呢?!标惵麣夤墓牡夭嬷∈郑瑔柕溃骸霸蹅冊撊ズ翁幪舳Y物?”
二蛋子轉頭目視前方,說道:“這些個處所里所謂的奇珍異寶,都是宮內(nèi)挑剩不用的,三公主(二蛋子說這三個字的時候恨得牙癢癢:呸呸呸,昔日不過區(qū)區(qū)郡主,如今不過是憑那逆賊之父抬高了身價,也配稱公主?)怎么會看得上眼?”
“你這倒是提醒了我?!标惵仲澩攸c了點頭,又馬上癟起嘴:“照這么說,豈不是尋遍全城,也搜羅不到一件稱心的賀禮了?我可是和爹爹夸下??诹?,總不能兩手空空回去吧?再說了,那人參,都已經(jīng)進肚給某些人消化干凈了?!?p> “吃人參也不知是誰的主意?”二蛋子白了一眼陳蔓,道:“照這么說,我還白白流了許多鼻血呢……”
“哎呀,你們倆可別吵了?!鼻镌陆辜钡穆曇糇择R車內(nèi)響起:“一句話,如今該如何是好?”
“簡單?!倍白拥淖旖窍蛏弦还?,胸有成竹說道:“皇室里那些小心思,我再清楚不過了?!?p> “二蛋子,你一個小屁孩,怎么懂得這么多?”秋月坐不住了,從另外半邊窗牖上湊出半個腦袋,好奇問道。
“你不過也就八歲爾爾,別一口一個小屁孩?!倍白悠财沧?,不滿說道。
“你和小姐,當真都十分奇怪?!鼻镌掳偎疾坏闷浣狻?p> “那你說,給三公主買些什么賀禮?”陳蔓問道。
“車夫,星辰街盡頭左拐,去學問書肆?!倍白記]有回答陳蔓,轉而對車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