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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闕

第三章 降霜

破闕 七天之內(nèi) 4043 2022-08-09 20:30:00

  臨近凌波水榭,車馬越來越多,三人下了車,四周隨意停放的車馬,三五相攜的人群結(jié)隊往水榭而去,氣氛熱鬧洋溢。

  李籌眉眼滿乘笑意,拉住長孫畏的袖子:“長孫,你應該多帶我出來看看!”

  長孫畏倒也沒掙脫,回頭喚落在身后的徐越卿:“卿卿,跟上來?!?p>  “嗯?!敝宦詭籽郏煸角浔阋姷讲簧倌凶訑y帶女眷而來,不顧旁人地親昵牽手,若是不知李籌已有妻室,她也只當李籌與長孫畏是一對如膠似漆的璧人。

  長孫畏換去深緋色官服之后重著絳紫間繡銀海棠的襦裙,而李籌衣物與長孫畏顏色相近,二人皆是一般文氣端莊、容貌俊致,不可謂不相配。

  徐越卿跟著李籌二人步近水榭旁,李籌顯然極少見過這種場面,拉著長孫畏往前鉆。

  長孫畏扯扯李籌,叫他莫要得意忘形:“安靜些?!彪m是嗔怪,卻也并未真心苛責。

  李籌好容易安穩(wěn)些,長孫畏一轉(zhuǎn)頭,徐越卿又不見了,少不得回頭去找,穿過幾隊人后才找到呆呆站在原地、抱著個孩子并未挪動半步的徐越卿。長孫畏細問何故。

  “大。。。。。。他爹娘不見了,小姑姑。”長孫既不想被人認出來,徐越卿在外也就換了個稱謂。

  這孩子約莫兩三歲,穿著綠色錦所裁窄袖圓領(lǐng)衫,小腳上的老虎鞋的兩只眼睛也不知用了什么珠子點綴,亮晶晶的。

  長孫一打量便知這是個富貴人家的寶貝,叫徐越卿莫急:“這樣的孩子,丟了爹娘肯定會來尋,我們暫且等等吧?!?p>  懷里的孩子著實可愛,徐越卿抱著他,他乖巧又害怕地環(huán)住徐越卿的脖子,肉嘟嘟的小臉兒緊貼著她的臉頰。

  李籌試圖問小孩兒爹娘的姓名卻什么也問不出:“這孩子也不小了,怎么也不曉得?怕不是個小笨蛋?!?p>  小孩兒被問急了,抱得徐越卿越發(fā)緊,眼淚婆娑又不敢大哭:“小哥哥,我要爹娘。”

  “你且等等。”徐越卿耐心安慰。

  李籌聽聞“小哥哥”三字,忍不住揚眉,徐越卿雖著男裝,可左看右看都是個英氣俊俏的女郎,小孩兒便是小孩兒,連男女都分辨不清。

  長孫畏倒是耐心地詢問這孩子的姓名,只不過這個小孩兒只說自己乳名“阿照”。

  既這孩子賴上了徐越卿,好歹也要找到他爹娘,索性此時為時尚早,不妨在此地等這孩子的爹娘來尋,若是久候不至,再想法子找他的父母。

  好在三人并未等待多時,一對男女從不遠處慌忙而來,四下問詢。

  徐越卿懷中小男孩兒松了徐越卿的脖子,探出雙手:“阿娘!阿娘!”

  那對夫妻急奔而至,婦人幾是從徐越卿手中奪下阿照,母子二人合抱一處。

  為父的見兒子平安無事,當即抬頭欲謝三人,抬手之際見是李籌與長孫畏便要攜妻子跪拜致謝。

  “仇相公,叔弈難得離開家門,自在一些吧?!遍L孫畏先李籌一步將這位仇相公虛扶起來,笑對一旁已把孩子放下的婦人,“蘭姑,別來無恙?!?p>  婦人瞧著與長孫畏年紀相仿,身若蒲柳、面若桃花,眉間以一蓮狀花鈿為飾,風流韻致又是不同,只不過方才受驚,淚眼婆娑更顯嬌弱姿態(tài)。

  這一對男女舉止文雅,且和長孫畏相識,想必也是朝臣與其家眷,徐越卿微微退后幾步,不妨礙幾人敘舊。

  周遭車馬人喧聲逐漸掩蓋住幾人聲音,徐越卿耳中聽得并不真切,只覺身邊有異動,未等細察便被長孫輕拉到那夫婦二人面前。

  “也虧得阿照侄兒聰慧,拉住了卿卿,不然我們舊友也無緣再見了?!遍L孫笑意盈盈,“卿卿,這位是仇鳴仇相公,而他的夫人符蘭原是我同僚?!?p>  徐越卿聞言便要拱手,仇鳴夫婦二人倒是先一步躬身謝她:“是我們該謝謝姑娘了,不知姑娘芳名?”

  “卿卿”二字想也是這姑娘小字,仇鳴夫婦也是官場廝混許久,長孫畏官場上八面玲瓏,卻也不曾與誰親昵到喚小字,只怕也是哪家公侯的小姐,想到此處,夫妻二人更加恭敬。

  長孫打趣道:“方才阿照侄兒喚卿卿‘哥哥’,輩分倒是沒錯,卿卿才回京到我這小姑姑家住下來,你們認不得也正常,她便是徐氏放到山上習武的那位姑娘?!?p>  與長孫畏沾親又姓徐的唯有正在回京路上的淇東郡徐氏,仇鳴面露喜色:“徐大人在京中時,某曾向他討教過詩書,也算他老人家半個門生了。聽聞令尊許要官復原職,某先恭喜姑娘了。”

  徐越卿并不欲與他們過多牽扯,只是答禮:“某代他多謝仇大人?!?p>  “姑娘多禮,是我們要謝謝你才對?!狈m微微矮下身子。徐越卿像個木訥的孩子被強扯著去見不認識的長輩,嘴里不曉得喊人,只是楞楞地要再答禮。

  眼瞧著天漸漸暗淡下去了,李籌抬望天色一眼,他鮮少能出宮見識這般情景,自然不愿多在此浪費時間。

  符蘭笑呵呵,親切地抬攙著徐越卿起身,可話卻是對著李籌說的:“再拜來拜去便是多禮了,公子難得出來一趟,也請早些進去,里頭該是極為熱鬧的?!?p>  長孫畏邀道:“既然碰上了,合該一同進去,也好作伴了。”

  “大人、公子請便進去吧,”李籌出宮多半是和長孫在一處的,這回添了個徐越卿,想必也是親近之人,他們在近前不大方便,倩笑,“我們還約了旁人,且等一等?!?p>  聰穎如長孫畏何曾不知符蘭恭從順意迎合,笑應幾句便攜二人順入人流往水榭處去。

  長孫畏一向多疑多慮,今日偶遇仇鳴、符蘭夫婦,雖不說什么,卻總是覺得蹊蹺。李籌問道:“怎么了?”

  “你可記得符蘭?”長孫畏問道。

  執(zhí)明府女官不常在宮中出入,因男女之別也不便結(jié)交,李籌哪能認得此人。

  符蘭原是長孫畏臂膀,執(zhí)明府中出了名的“女諸葛”,心思深沉善謀斷,有她在,長孫畏可省心許多,旁人不曉得她的厲害,長孫畏卻心如明鏡,想起她過往種種手段也有了不合宜的猜測。

  在兩座小山丘當中的水泊之上,只一條小棧通向凌波水榭,水榭四周用輕紗作帳,初秋之風拂過輕紗,湖中景象倒像是在水中倒影般不真切。

  為富貴閑人們盡興,有人在稍微平坦的小棧兩邊各支了幾個棚子,棚內(nèi)又陳設(shè)一些桌椅。長孫畏不可能委屈李籌,靠近小棧時,有一小廝將人攔?。骸袄删?、二位娘子?!?p>  長孫畏從袖中拿出一節(jié)木雕而成的竹子,小廝接過看了姓名便喊人來引三人過去。三人所立靠近水邊,只一瞥便見逼真至極的花狀水燈。

  往小棧右側(cè)過了三個棚便到了,許是他們來得早些,那些棚子里并沒有什么人,又因天色暗淡的緣故,里頭點了幾只燭火,隱隱約約并不光亮。

  相比而言,相距不遠的水榭中倒是明亮得很,他們可清晰地看到盤坐在中間不動的人影。他們身后不遠處便是四散著站著湊趣兒的人,嘈嘈雜雜的聲音倒也熱鬧。

  徐越卿不善言辭,長孫畏、李籌也有法子叫她多說些話。談論之間,徐越卿越發(fā)覺得,他二人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功利,詩詞歌賦、百工農(nóng)桑。。。。。。無所不談。

  漸漸,兩旁棚內(nèi)來人了,徐越卿更覺聒噪,索性環(huán)著臂膀呆坐著。

  快到戌時,對面山丘上傳來陣陣鼓聲。安排長孫畏等人落座的小廝站在小棧上,先是對諸人躬身:“諸位久候,今日多謝諸位捧降霜姑娘的場來此一觀劍舞,降霜姑娘不善言辭便叫小人向諸位道一聲謝。請各位噤聲,一并熄滅燭火。”

  徐越卿覺得奇怪,只是增強警惕,搬了個凳子坐到長孫畏、李籌二人身后,以防不測,他二人則是按滅燭光后便依舊并肩坐著。眾人嘻嘻索索幾句也都安靜下來了。

  對面山丘上陣陣擊鼓聲隔著水傳來,降霜執(zhí)劍伴著鼓點而起,起初徐越卿看得認真,降霜的動作隨著鼓點疏密張弛有度,不過只是形似劍式而已,不一會兒便被遠處小丘上深蔚木枝吸引住,思緒飄飄搖搖,無所思亦不知所思。

  一舞畢,周遭掌聲嘩然,徐越卿驀然回神,恰巧風來,映在河中、拱著水榭的燭火也為之晃動。一直候在一旁的侍從不急不緩地點上燭火以供照明。

  降霜依舊是坐在榭中,方才代言之人又站出來:“諸位勢必明了姑娘不以真面目示人。今日,為滿足諸君好奇,現(xiàn)有一機會。諸位請看,水燈共一百二十盞,每盞當中都有一個字條兒,唯有一個里頭是降霜姑娘親手所寫,誠邀有緣人一見?!?p>  “千金難一買降霜真容,諸君各自努力。”一語畢,那人仍舊站在小棧上,無所動作。

  在場達官顯貴不少,其中也不發(fā)自詡風流的人物,銀錢能換來的物件兒于他們而言并無太多意義,今日這法子倒是合他們刁鉆古怪的胃口,這些公子哥兒身邊多數(shù)都帶著小廝,便左問右問可有會鳧水的沒有,一個下了水便又有跟著下水的。

  長孫畏三人閑適地坐在棚中,閑適地看著那些個人叫嚷。

  畢竟是京中,豈無能人?眾小廝在水中混攪水時,一人跳著出了棚子踩著那些人的肩膀便取到了一盞河燈,身形也算飄逸,惹得眾人陣陣驚呼。

  “卿卿,你輕功好嗎?”李籌見不見上這所謂的京中絕色之一并不要緊,不過是湊個熱鬧。

  徐越卿不明其意:“尚可?!?p>  長孫扯著面皮冷哼一聲,這狐貍也太過貪玩了些。

  “幫我取兩盞等可好?”

  徐越卿環(huán)顧棚內(nèi),只覺一旁小案上盛著白梨的小盤趁手,便將梨放在案上,二指捏著盤沿,輕躍到水邊,略微后退一步,挑了個無人的間隙將小盤如打水漂一般擲了出去,水面上波紋四起。

  徐越卿則身如鷂隼一般飛了出去,隨手一探便左右各一盞花燈,而此時小盤正好漂到徐越卿腳邊,她腳尖一點盤邊、借力回到岸邊,捧著花燈之余,低頭查看自己的鞋襪、衣角可曾沾濕。

  徐越卿動作太過迅速,以至于她回身上岸時,在岸上的那些人才從驚異之中回神,大喝一聲“好!”,一時間掌聲如雷。

  長孫畏、李籌二人驚嘆不已,方才幾個武人身上多少有些水漬而徐越卿腳底可是干凈清爽,若這等功夫還叫“尚可”,那功夫在徐越卿之上的出手又是何等駭人的景象?

  徐越卿面色如常地走進棚內(nèi),花燈遞給二人:“還要嗎?”

  長孫畏并不稀罕這花燈,只叫她坐下:“叔弈胡鬧慣了,不用理他。”

  李籌倒是接過一盞,在手中把玩起來:“宮中不常見這種東西,我倒是喜歡?!彼且槐K是好似是一株淺色拒霜,很是逼真,只不過中心的燭淚滴滴點點,過于悲戚了些。

  既手中一盞沒了歸主,徐越卿便扔在一旁做個擺設(shè)。李籌將放燈中紙條拿出來,皺眉。

  “卿卿,你的是什么?”李籌攢起自己的放在手心,接過徐越卿的紙條,打開乃是一句勸人向善的禪機。

  長孫畏好奇:“如何?”

  李籌懶得做戲,將手心的字條拋給長孫畏:“卿卿好運氣,難得的好事落在了你的頭上?!?p>  長孫畏揉開紙團子,唯見上頭用簪花小楷寫著韓愈的“少年樂新知”,笑意盈盈:“怕就是你了?!?p>  徐越卿剛要反駁便被李籌拉起來,李籌高喝:“是她!”

  那些尚在河中撈燈的紛紛扭頭,站在小棧上的伙計扯著嗓子問到:“敢問公子,上頭書的是什么?”

  李籌朗聲回答,那人笑對:“是了,將公子請上來。諸君與降霜姑娘的緣分尚不夠深切,此番就先請回吧。”

  替李籌背鍋的徐越卿只能在眾人注視之下走上小棧,伙計深深一拜:“原來是位女公子,已備下小舟,還請移步對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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