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破闕

第五章 坦誠

破闕 七天之內(nèi) 4734 2022-08-11 20:30:00

  酒席依舊擺在了甘楓亭,六人坐在一處說說笑笑也挺熱鬧。起先,吳家兄弟因李籌身份還多有拘束,幾杯酒下肚暖了心肺也壯了膽子,這才放肆了些。

  徐越卿少言,席上話也少,只喝了兩三杯酒便不再飲,李籌喝到興起要灌她酒,攛掇著長孫畏按住她,長孫畏并不依他。

  徐越卿被纏地沒法,只好翻身躍上房頂,任由下面的人說她耍賴。

  晚風(fēng)入懷,明月當(dāng)頭,喧鬧之聲有了幾分紅塵快意,她也不自禁多了幾分笑意。

  “長孫啊長孫,你可當(dāng)真疼她,她自己個兒耍賴不喝酒,罰她也不許?”李籌有些吃味。

  長孫畏受了風(fēng)又飲了好些酒,掩面輕咳了兩聲:“女兒家最懂女兒家,也是女孩家最助著女兒家,我不幫她,難道幫著你欺負(fù)她?你啊,且安分些,別鬧她,給她氣惱了,仔細(xì)她給你戳上七八個窟窿。”

  說笑之間,長孫畏放下筷子,食指不輕不重地點(diǎn)了李籌的胸膛幾下,示意他過猶不及。

  李籌嘴上一切依她,手上倒是毫不客氣奪下她的酒杯:“她是?;母呤郑惚闶莻€庸才,喝了許多。你也該時辰睡下了。堆云,去服侍你家大人睡下?!?p>  主人家都要歇息了,吳家兄弟也不好留著,三人起身告辭,李籌隨之起身:“卿卿陪我一同送送幾位?!?p>  徐越卿飄然下了亭子,跟在李籌身后,將三人送至門口,前后兩輛馬車已等候多時,前是太子的香輪寶騎,后則是吳家三位公子的車架。

  李籌代長孫畏送客也是一副主人家派頭,拍著吳原的肩膀說來日再一起喝酒、論詩,吳原兄弟們笑著應(yīng)下。

  分離之時,吳朝湊到徐越卿近前:“姐姐,你明日何時起身?方才堆云說你有晨起練功的習(xí)慣,我想同你一起。”

  “其中是有些規(guī)矩的,沿路走一走,我同你說一說規(guī)矩也消食解酒。”徐越卿背著雙手道。

  “行!”吳朝朝著兩個哥哥擺手,叫他們先行回府,又同李籌拜別之后才隨著徐越卿離開。

  吳原、吳穆二人也不再久留,請李籌先上馬車,李籌卻道:“我去看看長孫,你們二人先回去,莫要顧忌我?!?p>  話已至此,吳家兄弟二人也就此作罷,上了馬車先回去了。李籌則回到長孫府中。

  吳朝不知徐越卿到底要去何處,也只是在她身邊喋喋不休,詢問青微山掌門何人、門規(guī)是否森嚴(yán)、徐越卿為何下山等等等等。

  徐越卿不愛說話更厭人在耳旁聒噪,生是擰著眉頭走下去好遠(yuǎn),回顧不見李籌、吳原等方才開口:“吳小公子,我不會在京中留太久,在長孫大人跟前也幫不了你和吳家什么忙,日后彼此生疏些才好?!?p>  “姐姐,我是真心想和你學(xué)武藝的?!眳浅纨嬛蓺庑沆o,稍皺眉就叫人覺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徐越卿斂氣沉心:“長孫大人是殿下的人也是圣上的人,吳家也有千千萬萬個理由與之結(jié)交。這種事不丟人,可是既然借了我的名頭,自然要依著我些。”

  “我一直以為徐姑娘不通世事,畢竟京中人情世故和山上不一樣?!眳浅沧煲恍ΓD時換了面孔,也不親昵地喊“姐姐”了,而是變成客氣生疏的“徐姑娘”,“可就算離開京城已久,但徐家的女兒也該是聰慧機(jī)敏過于常人的,看來還是我蠢鈍了?!?p>  徐越卿并不善與人斡旋,沒兩句便不耐煩,可為了日后輕省卻還是耐著性子:“吳小公子以及吳家的事,我不該管,我與小公子之間的關(guān)系也至此而已,還請吳小公子記住我的話,彼此生疏些,這樣才能叫我們倆都好過?!?p>  “我是真心和姑娘學(xué)武藝,這個并非作假。至于什么緣由,姑娘也未必在意。對于姑娘而言,重要的是怎樣才能挨到你離京之日?!苯值蓝韵∈璧膸妆K燈照得徐越卿的面龐愈發(fā)冷刻,吳朝毫不避諱地盯著她的側(cè)臉,“可姑娘想過嗎,你走得了嗎?”

  當(dāng)年徐越卿孤身離家,京中官眷無人不知。如今她下山,人還未到可風(fēng)聲漫天,此間沒有長孫大人推波助瀾?再加之徐越卿與錦王之間齟齬、徐父回京復(fù)職,無論是她自身還是整個徐家于太子都是極有裨益的,長孫畏當(dāng)真能夠輕而易舉放她離開?

  徐越卿如何不知:“我的事不必吳小公子掛心。前方的路,小公子應(yīng)該熟悉,在下就不相送了?!蔽吹葏浅饝?yīng),她扭頭便打道回府。

  吳朝越發(fā)覺得徐越卿有意思,這般性情的人物他從未見過,能與之媲美的也只有兩三歲不聰慧又固執(zhí)的稚子了吧?

  次日,徐越卿晨起無多時,只是伸展伸展拳腳過后,吳朝便到月溶小居來了,興沖沖地喚她“姐姐”,那親切勁兒連堆云都錯愕:“徐姑娘,你莫不是他親姐?”

  徐越卿無甚表情,:“他,只是平易開朗而已。”

  吳朝跑到徐越卿面前:“姐姐,我以為還要等你起身呢,現(xiàn)在才卯時?!贝蟮质菫榱诵袆臃奖?,青年換了一身干凈利的靛青窄袖。

  徐越卿只是微微點(diǎn)頭:“在山上時便一直如此,吳小公子不必遵循?!?p>  “那怎么行?”吳朝不大贊同,“說好了要同姐姐學(xué)武的,那就要依照姐姐的規(guī)矩來,這也是姐姐昨日說的,我不敢不從?!毙煸角涫且豢谝粋€規(guī)矩,是個十足的小古板。

  徐越卿被他幾句話堵得啞口無言,堆云卻是笑著請人坐下來:“想必徐姑娘也是第一次為人師,教人的功夫生疏在所難免。小公子先坐下,容她再想想做什么好?!?p>  吳朝笑著婉拒:“謝,堆云姐姐,是吧?謝堆云姐姐好意,我就不做了,哪有徒弟坐著,師父站著的道理,姐姐想到了叫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這吳小公子人生得細(xì)致,性情倒也是溫和有禮的。被駁了面子,堆云也不氣,只是笑笑離開。

  徐越卿待堆云走后,道:“你在這兒坐著便好,若是有人來,裝模作樣地蹲個馬步就行?!北揪褪潜砻婀Ψ?,不必那么用心。

  “不可,都說了我是真心同你學(xué)武藝的,我沒有誰要糊弄,姐姐也莫要糊弄我?!眳浅故枪虉?zhí)得很,原地梗在那兒一動不動,非要徐越卿告知他做些什么。

  徐越卿開始練武時年紀(jì)還小,天賦高又肯努力才達(dá)到如今地步,十幾年勤學(xué)苦練,倒忘記起初路明州教她的是什么了?她只記得上山后第一年,常因不服管教而受罰。

  吳朝盯著面露難色的徐越卿許久,忍俊不禁,她到底什么地方叫長孫大人和太子看重?又呆又傻又古板。

  笑著推了推依舊在回憶的徐越卿,吳朝望著她:“姐姐,依你的說法,我這個年紀(jì)再辛勤也不可能練到你那樣飄在水上的輕功,對不對?那就強(qiáng)身,讓我能多抗些揍,不至于叫人兩三腳踹死了?!?p>  “你也知道你討人嫌?”徐越卿認(rèn)真地問,吳朝愣怔一瞬后笑得很是明媚:“大約只有姐姐這么以為?!?p>  實(shí)則,吳朝方才言論倒是不錯,他這個年紀(jì),再有天賦、再肯努力也不如長年累月積攢下來的童子功,且青微山的功夫有些是秘傳,她不可能教授給吳朝。

  徐越卿思忖著,吳朝無趣地在小院中踱步。

  想好日后該如何教導(dǎo)這位吳家小公子后,徐越卿淡笑道;“既然吳小公子誠心求學(xué),在下便依小公子所言對你用心教導(dǎo)了?!?p>  吳朝爽快應(yīng)下:“這是自然?!?p>  “不許有任何怨言?!毙煸角溆謴?qiáng)調(diào)。吳朝又是應(yīng)下:“自然?!?p>  徐越卿笑意轉(zhuǎn)瞬即逝,聲音亦冷硬下來:“那在下教您的第一課便是怎么挨打?!?p>  吳朝正要詢問如何訓(xùn)練,便發(fā)覺徐越卿扭動著手腕,心中瞬間了然,連連退后想要抗辯:“姐姐,你這就是假公濟(jì)私了,最起碼先告訴我該怎么做吧。不然你將我揍得十天半個月下不了床,太子、大人那兒也過不去,還以為你是刻意的?!?p>  徐越卿一拳正對他面門:“我在山門中掌管刑罰,自然有數(shù)。放心,有些酸疼而已”

  拳風(fēng)強(qiáng)勁,卻是點(diǎn)到為止,只撩開他額前幾根碎發(fā),吳朝也只是笑著向徐越卿討?zhàn)垼骸澳銈兌际蔷毼渲耍沂莻€讀書人?!?p>  “學(xué)還不學(xué)?”

  徐越卿性情絲毫不似尋常女子,只皺眉便叫人覺得戾氣重。吳朝有些怯她,見她不耐,也只好收斂起笑意:“自然是要的。”

  “站穩(wěn)了?!?p>  吳朝見她認(rèn)真,心慌地閉上眼睛,一個勁兒安慰自個兒:“不怕,不過是一掌而已。”

  徐越卿緩慢運(yùn)掌,一呼一吸之間又卸去幾分力氣,吳朝這小公子身板單薄,實(shí)在經(jīng)不起她懲罰弟子般使上五六分力氣。

  話雖如此,可吳朝受了她一掌當(dāng)即暈了過去,嚇得進(jìn)來詢問徐越卿早膳吃什么的堆云抱著小吳直掐人中:“我的祖宗,你怎么把人打暈過去了?”又是喊人拿水過來又是叫人去請大夫。

  “才一下,我還沒怎么用力?!毙煸角涠自谝慌赞q解。

  堆云氣笑了:“姑娘,你那一下習(xí)武的還未必受得了,何況是他?”

  徐越卿探探他的鼻息,氣息還算均勻:“無需擔(dān)心?!笔直撑拇蛑哪橆a,一下比一下重。端水過來的小丫頭站在一旁:“不然還是等大夫過來吧。”

  話音未落,徐越卿又是一掌下去,吳朝悠悠轉(zhuǎn)醒,雙眼迷蒙,只看到徐越卿那張不近人情的臉在自己面前左右晃動:“姐姐,你別動,我頭暈?!?p>  “大夫不必過來了。”徐越卿見人清醒過來,起身順道將他拉站了起來,“你方才暈倒了,知道嗎?”

  吳朝好似知道,扯著嘴角要笑才發(fā)覺左半張臉腫脹地厲害,奇怪地摸上去;“我的臉怎么了?好疼?!?p>  堆云接過茶水,并命小丫頭下去后才同吳朝解釋:“徐姑娘為了救吳小公子下手略重了些。”茶碗端到徐越卿面前,眼神朝吳朝那兒一瞥,示意她同小公子道個歉。

  徐越卿氣定神閑地接過手,一飲而盡,將茶杯擱置一旁:“既然醒了,接著來吧?!?p>  若說方才兩次是無心,那么這次總歸是有意了,吳朝憤憤捂著自己的臉頰:“姐姐!”

  堆云越發(fā)覺得好笑便也走開了。

  “想學(xué)留下,不想學(xué)就走。”

  吳朝并不是半途而廢之人,可總歸有些脾氣:“還要干什么?”

  鑒于方才那一掌的后果,徐越卿只是指著一塊地方:“就在那兒來回跑,我不說停便不許停?!彪m說自己只是名義上同吳朝是姐弟,連師徒之名都沒有,可那馬鞭已收下,食君之祿,當(dāng)盡君事,自然要將吳朝操練地好些。

  吳朝只當(dāng)徐越卿又在為難自己,總是如此卻也是聽命地到她指定的那處左右跑動起來。

  徐越卿站在一旁,時不時提醒他加快速度,待他能保持在可均勻呼吸時亦是最高速度時才走到一旁去。

  徐越卿抽出自己的佩劍,輕撫劍身,闔眼靜立,再睜眼時全然再無方才那般輕松,取而代之的是鄭重,提劍起勢,每一招、每一式都干凈利落。

  青微山自掌門到最底下的門徒皆晨起開始練功,日日復(fù)月月,月月復(fù)年年,徐越卿更是如此。

  山上晨霧繚繞,每一滴霧水都沾染山林間松木花草的氣息,每每嗅之都覺清爽,練完兩個時辰,衣裳早就濕透,半是霧水半是汗水,那種酣暢通透是世上最難以匹敵的爽快。

  吳朝站在不遠(yuǎn)處不停地跑動,可眼睛不由自主地朝著她那處望去。自拿起劍那一刻,她全然不同、截然另一番風(fēng)骨。

  他坦然承認(rèn)自己這位義姊并非不美,雖無長孫畏那般傾城容顏,徐越卿卻也是雋秀英氣,這劍一拿、架勢一擺出來,倒有幾分傳聞中的謫仙姿態(tài)。

  徐越卿察覺到他的視線,冷冷瞥他:“別停,如果這都做不好,趁早滾?!?p>  放屁,仙人才不會如此無情!

  吳朝再次邁開酸軟的雙腿,輕哼一聲扭過頭去不再看她,寧愿對著裂縫的墻壁。

  二人同處一個小院兒是半點(diǎn)人聲也無,堆云看二人操練了足一個時辰才端早膳進(jìn)來,將飯菜擺放好后才招呼二人:“姑娘,吳小公子,用早膳了?!?p>  徐越卿當(dāng)即收劍,吳朝見她停下長吁一聲往地上一攤,呼哧呼哧地喘氣卻不喊累。

  堆云上前將人攙起來,汗水浸了一手:“吳小公子渾身都濕透了?!?p>  “姐姐不說停,我可不敢懈怠?!眳浅癯砍鲩T只吃了幾塊點(diǎn)心墊補(bǔ)墊補(bǔ)肚子,現(xiàn)下之想坐下喝些粥。

  徐越卿卻是端坐在石桌旁,下巴一昂:“先別坐下。”

  “??!姐姐,你是成心叫我餓死?”吳小公子的欣喜轉(zhuǎn)瞬而逝,欲哭無淚地叫堆云評理,“哪有她這樣折磨人的,把我打昏過去還不準(zhǔn)我吃飯。”

  堆云倒想替吳朝說上幾句話,徐越卿眼神輕輕掃視吳朝,他忙脫開堆云的手:“堆云姐姐,我可以的?!?p>  “站直,雙臂張開,慢些,越慢越好?!毙煸角溆衷谧肋呏甘緟浅隽藥讉€動作,無一不是舒展身體的姿態(tài),幾個動作做完之后,吳朝并未察覺自己呼吸比之方才更加均勻,徐越卿見他不再氣喘如牛方才停下喊他一起用早膳。

  小公子雖端著幾分儀態(tài),可堆云看得出吳朝是真餓了,只笑笑站在一旁,待二人用完叫來小丫頭收拾掉:“姑娘,今早大人得信,說徐大人及家眷約莫還有二十日便能到京,居所已經(jīng)安排好了,閑時您可以去看看,需要添置些什么告訴我就行了。”

  徐越卿道:“徐家的事與我無關(guān),凡事請長孫大人與太子做主便好。”

  饒是她風(fēng)輕云淡、不甚在意的一句話,吳朝卻聽出幾分不耐煩來。徐越卿得罪錦王,徐父送她上山也有保護(hù)之意,何至于置氣到如今?話說當(dāng)年徐越卿究竟是為了何事與錦王結(jié)下梁子?十四年前,他不過四歲,現(xiàn)如今問起兄長們也竟是無人知曉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