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西寺巷豈容你們撒野

　　這時人群自動分出一條路來，帶頭走出三個人來：一個是七八十歲的老頭，這老頭一看就知道是當老兵的人，腰桿挺直，臉上一條刀疤從額頭斜向左臉，手里撐著一把頭龍頭拐杖。

　　這龍頭拐杖只有有功于朝廷，年上八旬才會得到皇上賞賜。

　　另兩人沐琮認得：一個是小吃鋪的那個猥瑣老板汪得水，一個是錢莊老板，只有四顆大金板牙的小老頭。

　　周圍的吃瓜群眾吁了口氣，像來了主心骨一樣議論紛紛：“申甫申太爺、李四金李大爺、汪得水汪爺來了就好了，看這幫官府惡霸的少爺如何收場！”

　　持槍大少見中、老、耆三者出來，譏笑道：“我道那位高官顯貴到來，原來是你們這三條老狗。今天本少就要是帶是慧質妹妹走，我看你們三條老狗能不能攔得住。兄弟們，準備馬踏連營?！?p>　　一群惡少及狗腿舉著手中的棍棒，同聲齊喝，很有一番氣勢，嚇得沖在前頭的民眾縮了回去不少。

　　申甫老太爺踱著瘸步，走著眾人前，抬頭用昏黃的眼睛打量前人，頓了頓龍頭拐杖，呵呵笑了幾聲露出沒有牙齒的嘴，用帶有很重安徽定遠口音的云南官話道：

　　“你曾祖威遠伯方政，見到老夫都要稱一聲卑下；你一個毛頭小子敢稱老夫老狗？來，你有本事，沖這里開槍試試；看看黔國公、征南將軍、云南總兵官、云南府三司衙門，會不會抄你家流放你家三族。”

　　周圍的吃瓜群眾起哄：“開槍?。∧愀议_槍打一位前圣賜與龍頭拐杖的耆老一槍試試?！?p>　　惡少顯然拿這八旬的老頭沒辦法，舉著手中的三眼銃都不敢對著老頭，一時僵持了下來。

　　小吃店的老板汪得水不復賣小吃時的猥瑣，虎虎生風的踏步出來，那股氣勢不經歷風風雨雨歷練不出來，喝道：“西寺巷豈容你們撒野！放下姑娘，給老子滾！”

　　“放下人，滾！”周圍的群眾興奮同聲的大吼，嚇得一幫惡少手足無措。

　　沐琮得意的看著驚訝莫名的阿蠻道：“如何？看到群眾的汪洋偉力了嗎？所以，為人處事，永遠不要走人民群眾的對立面，它會把吞噬得飛灰都不剩，得民心者得天下?！?p>　　遠處傳來凈街開鑼的聲音：“昆明縣令爨（cuàn音竄）大人駕到，閑雜人等回避。”

　　昆明縣令那個油鹽不進的官油子坐著四人青轎，在十幾個衙役的護衛(wèi)下進入圈中，待轎夫壓下轎杠才邁著王八官步，威武雄壯走了下來。

　　還沒問事情原由，就高喝道：“本堂審案，閑雜人等回避；堵在此交通要道，堵塞道路成何體統(tǒng)！衙役何在？速速驅離?！?p>　　吃瓜群眾吁聲四起：這里又不是縣衙門，你區(qū)區(qū)的七品芝麻官沒權利趕人，就是八府巡按辦案也不禁圍觀，吃瓜無罪。

　　爨縣令提溜著青袍官服的下襟，跑到申老太爺?shù)拿媲?，略作殷勤道：“申公，你老通達，這幫紈绔子弟就讓下官帶回去拘禁幾天，讓他們的父親交罰金贖回去，用以補償這位小娘子如何？”

　　申甫嘆了口氣：“明公啊！這已經是這惡少第三次強搶民女，明公你要還如此和稀泥，有一天鬧出人命怎么辦？再說被搶的這位姑娘的名節(jié)，又豈是銀子所能買的？上次一位東寺街小娘子被搶就投了河，要不是被人發(fā)現(xiàn)尸骨早寒了?！?p>　　爨知縣無奈道：“你老看看，一個是威遠伯的兒子、一個是已故代總兵沐璘的二兒子，一個是賀臬臺的妾生子，還有幾位云南各府、土司來質的后輩，本縣也很為難??！”

　　開小吃鋪的汪得水脾氣有點急：“爨知縣，先讓他們把虜走的姑娘放下來，如此置于馬上成何體統(tǒng)！”

　　爨知縣直起身子沖著手眼三眼銃的家伙喝道：“方墊，你幾次三番到東、西寺街來鬧事強搶民女還手執(zhí)兇器，還不把兇器收好放下被虜姑娘，否則別怪本官行國法啦！還有你沐諍，別給定邊伯丟臉了?！?p>　　方墊對混吃等退休、毫無作為的爨知縣不大看得上，嘿嘿笑道：“爨知縣，本公子有武節(jié)將軍正五品的蔭勛，你一個區(qū)區(qū)的正七品芝麻官還管不了我。今天我就是要把慧質妹妹帶走，今晚就拜堂成親。爨知縣要是真的知情識趣，今晚就到方府喝杯喜酒，本公子還欠你一份人情?！?p>　　周圍的一幫貴家子弟聽得哈哈大笑。

　　爨知縣進退兩難時，一個婦人披頭散發(fā)的人群中沖了出來，撲向前方高頭大馬上的方墊，口中嘶吼道：“你還我家的慧質，這個強盜……”

　　馬上本已經停止掙扎的小姑娘，聽到母親的聲音，又劇烈的掙扎起來：“娘，救我！娘，你救救我……”

　　方墊本來力氣不足腰力不壯，加上一手持槍一手按住馬鞍上的姑娘，靠兩腳夾住馬匹，被姑娘如此一鬧差點掉下馬來，不由氣惱舉起槍，在眾人驚呼聲中……

　　叭！

　　一股白煙飄起，近在眼前的中年婦女當胸中了槍，飛撲了出去，婦女掙扎的揚起頭來，嘴角血流汩汩想什么，終說不出口，無力的垂下了頭。

　　方墊顯是第一次如此近用槍殺人，傻了個人坐在馬上，連鞍上的少女掙脫下地都不顧，囔囔自語:“我不想殺人，我不是故意的……”

　　沐琮在方墊舉槍時就感覺不妙，槍響后才反應過來，連忙奔向婦女查看情況，阿蠻比他更快抱起倒地婦女，血從嘴里一直流出來血壓很低，顯然鉛彈擊中了心臟大動脈，倒灌肺、氣管，神仙難救。

　　她滿身是血站起來把位置讓給撲過來大哭的慧質姑娘，搖搖頭：“彈中心脈，神仙難救?！?p>　　說罷慢慢的把手中的云南白藥收好，低下頭眼中淚水吧嗒吧嗒的掉，把蒙面沾了血水的絲巾都浸透了，露出一張小巧精致的臉及那張欲語還羞的嘴唇。

　　沐琮看著百千人中為一個生命逝去而哭泣的玉龍雪山的化身、三朵神女，感覺她就是麗江那片綺麗山水的精靈，玉龍雪山上正盛開的、純潔的龍膽花。

　　沐琮知道一輩子都忘不掉眼前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