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入欽天監(jiān)
“我打算去欽天監(jiān)”
秦源看向李壽敏,認(rèn)真的說道。
欽天監(jiān)是方士首領(lǐng)十九年前建立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眾朝最耀眼的所在。
有道是小隱隱于野,中隱隱于市,大隱隱于朝。
自己要隱就隱在最耀眼的地方。
此外,秦源準(zhǔn)備對方士動手了。
“欽天監(jiān)”
李壽敏點(diǎn)點(diǎn)頭,“是個前途無量的地方,說不定能擺脫肉體凡胎之苦?!?p> 秦源看了李壽敏一眼。
身體內(nèi)部損耗嚴(yán)重,大概還能再活個十年。
如果自己出手,再延長幾十年沒問題。
可又怎樣呢?沒有任何意義。
秦源目光轉(zhuǎn)向旁邊的一個不起眼的土堆,沒有墓碑。
神念波紋一樣掃過。
是一頭毛驢的尸骸。
依稀能看出是他心愛的小毛驢。
“它是如何死的?”
“絕食而死”
李壽敏說的很平淡。
過去了太久了,心中的那點(diǎn)凄然早就被磨平了。
秦源怔了怔,就沒有然后了。
如果說第四代毛驢絕食而死這件事是一朵浪花,他的內(nèi)心就是汪洋大海。
換句話說,他已經(jīng)失去了諸如難受、堵得慌、傷心等感受了。
這,就是長生不老的代價。
“你喜吃驢肉否?”
李壽敏忽然問了句。
秦源怔了怔,搖頭:“我不喜吃驢肉”
我不喜吃驢肉。
秦源又在心里說了一遍。
這是對心里那朵微弱浪花的回應(yīng)。
啪嗒,啪嗒……車轱轆轉(zhuǎn)動的聲音傳來。
在冷寂的墳山顯得突兀。
李壽敏回頭一看,見是西門家的馬車,臉色變得很不好:“你成西門夫人的情人了?”
“是她寡居的女兒”
秦源又補(bǔ)充了一句:“只是一起聽?wèi)颉?p> 對方信不信,是對方的事。
秦源行的端做的正,無愧于天,不委于已,不畏于言。
李壽敏半響蹦出一句:“不愧是秦叔的孫子”
……
一晃到了九月,七十五歲的楊虎禪病危。
楊家,楊虎禪臥房之中。
一片凄凄慘慘。
秦源站在人群之中,看著病榻上的楊虎禪。
他現(xiàn)在是個小字輩,沒有資格上前。
“過來”
叫誰?
秦源左右看了看。
“過來”
楊虎禪瘦巴巴的手朝秦源無力揚(yáng)了一下。
秦源從人群之中,走出來,來到快擠不下的床榻前。
楊虎禪用老樹皮一樣的手抓住秦源的手,放在了一個年輕后生的手上。
這人秦源認(rèn)識,叫楊友麒,是楊虎禪的孫子。
是個術(shù)法奇才,現(xiàn)在是欽天監(jiān)監(jiān)正的記名弟子。
是楊家第三代最有出息的。
“以后,你們要互相照應(yīng)?!?p> 楊虎禪渾濁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別人以為楊虎禪是看在過世的秦源份上,讓孫子照顧秦操。
秦源卻懷疑,這老家伙疑心他的身份了。
秦源認(rèn)識的人很多,但最機(jī)靈,最聰明的,還是要數(shù)楊虎禪,一輩子除了那次差點(diǎn)掉坑里,都是順風(fēng)順?biāo)?p> 秦源感覺手背被拍了一下。
望向楊虎禪,后者的口型是六個字,‘照顧他,拜托了’
果然懷疑我了。
秦源沒有點(diǎn)頭。
不好意思楊老哥,我不信任何人。
楊虎禪帶著一絲狐疑的表情,永久的閉上了眼睛。
楊虎禪不是秦源關(guān)系最好的朋友。
卻是秦源唯一有一見如故感覺的人。
“楊老哥,我會照顧你孫子的”
秦源在心里說了一句。
一晃到了九月中旬,欽天監(jiān)一年一度招人的日子。
欽天監(jiān)摘星樓前。
微胖了一些的秦源從西門家的馬車上下來。
這些日子,他被西門小姐伺候的跟過年一樣。
度日如年。
也有不順心的事。
這些年,鄭三發(fā)為了支持對外征服戰(zhàn)爭和鎮(zhèn)壓大同軍(以前的大同會),大搞專營錢莊,大肆印銀票,導(dǎo)致銀票泛濫。
一百兩面額的銀票,九年前能買一頭耕?;騼深^黃牛,八年前值一頭黃牛,七年前值一頭豬,五年前值一袋糧食,三年前值一只雞,一年前值雞蛋兩個,今年值一個雞蛋。
他算了一下,損失了好幾百……兩。
沒錯,就是幾百兩,坐化前,秦源將所有的銀票都兌換成了實(shí)物和不怕通脹的產(chǎn)業(yè)。
身為一個長生不老的人,沒有這點(diǎn)覺悟,他可以去死了。
秦源念頭轉(zhuǎn)動的同時,來到了摘星樓前。
抬頭望去。
摘星樓一共十二層,在這個建筑物普遍不高的世界,有點(diǎn)突兀。
正要踏上臺階,議論聲響起:
“昨晚呂笠死了。”
“呂笠?真的,你沒弄錯吧”
“千真萬確,好像是走火入魔發(fā)狂而死?!?p> 隨即,一片壓抑的歡呼聲響起。
可見呂笠有多遭人痛恨。
云飛兄,是你兒子自找的,不是兄弟不講情分……秦源踏上臺階,進(jìn)入了欽天監(jiān)摘星樓。
六個牌子,映入眼簾,藥師,望氣師,煉器師,風(fēng)水師,陣師,練氣師。
秦源徑直走到寫著望氣師的牌子前。
后面坐著的穿著孝服的是楊虎禪之孫楊友麒,職位是望氣科知事。
“這是在下的戶貼,牙牌”
戶貼就是戶口本,牙牌就是身份證。
秦源化道前就弄好了。
楊友麒沒有任何反應(yīng)。
秦源探頭一看,對方居然在看自己寫的史書。
“咳”
楊友麒拿過戶貼翻閱,愣了一下,抬起頭,驚訝道:“是你啊”
“坐”
他緊接著說道。
坐下后。
秦源問一句,楊友麒答一句。
不知道還以為秦源在招人。
秦源很無語。
楊虎禪的孫子和楊虎禪簡直是兩個極端。
一個靈活到極點(diǎn)。
一個木訥到極點(diǎn)。
秦源瞅了一眼楊友麒之前看的史書。
后者解釋:“我祖父讓我多看你祖父寫的史書,學(xué)習(xí)你祖父的存身之道?!?p> 他說話的時候,眼神之中帶著純粹的敬仰。
“學(xué)習(xí)?”
秦源有點(diǎn)驚訝。
楊虎禪居然會推崇自己。
“嗯,我祖父還在世的時候,經(jīng)??滟澞阕娓?,說你祖父比他強(qiáng),到去世都沒有翻船?!?p> 楊友麒很認(rèn)真的表情。
原來掌院心里是這么看我的……秦源有些唏噓。
“不說這些”
楊友麒把史書收起來,以傳音的形式給秦源講述了什么是望氣師。
一個是測真言,一個是看一個人的氣數(shù),一個國家的氣數(shù),達(dá)到高深的地步,還可以篡改氣數(shù),遮蔽天機(jī)。
秦源正要感慨厲害,楊友麒不好意思的說:“剛才說的監(jiān)正還在摸索之中,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測真言和簡單望氣?!?p> 秦源無語。
不是因?yàn)閷Ψ秸f了屁話。
而是測真言。
測真言最常用的地方無非是刑部,大理寺,御史臺。
也就是說,他繞了一圈,還是沒離開天牢(天牢在刑部)。
“這里面裝的石膽液滴到眼睛里,可以開啟天眼?!?p> 楊友麒遞過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秦源接過,遲疑一下,將之滴到了眼睛里。
隨即一股灼熱感襲來,秦源下意識閉上眼睛,來的快,去的也快。
再次睜開眼睛。
楊友麒頭頂出現(xiàn)了白色的氣,略微有些黯淡。
“看到了什么氣?”
“白色,有點(diǎn)黯淡?!?p> 楊友麒點(diǎn)頭,鄭重的問了句:“你為何想要入欽天監(jiān)?”
“我路過,看這里在招人,就進(jìn)來了?!?p> 秦源平靜道。
楊友麒愕然看著秦源。
秦源依舊平靜的看著楊友麒。
楊友麒喉嚨動了動,正要說些什么,耳廓一動,微微點(diǎn)頭,從氣海里取出一枚令牌,推到秦源面前:“你以后是欽天監(jiān)望氣科的令史了?!?p> 剛才有人給楊友麒傳音。
在欽天監(jiān),能給楊友麒直接下命令的,只有一個人——監(jiān)正。
“這么簡單?”
秦源佯作詫異。
“這是監(jiān)正親自下的令?!?p> 楊友麒實(shí)話實(shí)說。
監(jiān)正:“……”
秦源:“……”
這真的是楊虎禪的孫子嗎?
不會是楊家公子被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