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寒的同學叫杜楠,她在同學家坐了半個小時,離開的時候杜楠叫住她,將兩個禮品盒給她,說:“你非要這樣跟我客氣,那...這個算我的一點心意,你帶回去好好補補,看你瘦的都沒有氣色...”
程寒想推辭,被杜楠阻止:“行了,咱們之間不說見外的話,你要還當我是朋友,有空的時候多來走動走動,反正我也閑著?!?p> “好,我會的?!背毯c點頭,笑著接過禮盒,“那我走了,謝謝你,杜楠?!?p> “嗨,你這話說了多少遍了,再說我可就不樂意聽了?!倍砰厪澭┬?,邊說:“我送你出去...”
這時,家里的保姆提著兩大袋東西對杜楠說:“這些面包和糕點快過期了,你看怎么弄?”
“給我吧,帶出去處理掉?!倍砰D身從保姆手里拿過兩大袋東西,掂了掂,側臉對程寒說:“上次有個親戚送來的,孩子們嘴巴挑,不吃這種包裝糕點。”
程寒笑了笑,順著她的話題說下去:“是,現(xiàn)在大家都喜歡吃現(xiàn)烤的新鮮面包。”
“想想咱們那會兒,再看看現(xiàn)在孩子,真是沒法比...”杜楠打開門,搖搖頭一臉無奈。
倆人說著并肩走了出去。
程寒看著杜楠手里提的袋子,幾番猶豫,終于開口:“杜楠,你要把這些東西掉扔嗎?”
“不然怎么辦?家里人又不吃,我減肥,對這些甜食和發(fā)酵的東西都不碰的?!倍砰粗贿h處的大垃圾桶,說:“雖然可惜,但總不能把快要過期的東西送人吧!”
程寒停下腳步,她也見到大垃圾桶就在跟前,只得鼓起勇氣說:“你給我看看保質期還剩多久!”
杜楠不解地將袋子給她,疑惑地看著程寒蹲下身子仔細檢查。
“這還有二十多天的保質期呀。”程寒察看清楚,抬頭說道:“杜楠,面包和糕點讓我?guī)ё甙?!?p> “什...什么?”杜楠驚訝,臉上掩飾不住尷尬,“這是干嘛程寒?你要這些...”
“我是覺得扔掉可惜,保質期內可以吃的東西,我想帶出去給一個人,家庭比較特殊的?!背毯矍案‖F(xiàn)鄧海生屋里的臟亂,還有那天一碗粥的情景,她的心頭感慨萬千,便說:“以后,你家要是想扔掉什么,讓我過來拿吧!畢竟,都是好東西。”
杜楠沉默地凝視程寒,半晌,她喃喃說道:“程寒,你還是那么善良...”
程寒淡笑,自嘲般地說:“不是我善良,是這個世間讓人活著太艱辛。”頓了頓又說:“別人的,我不敢開這個口,怕被人誤會和嘲諷。至于你,我倒是知道不會輕看我,所以才...”
杜楠伸手拍拍她肩膀,有些心疼,嘆了口氣,說:“好,你怎么說怎么是,有什么我通知,既成全你的心意,也讓我沾沾行善的光?!?p> 倆人相視一笑,眼里都泛著感慨神情。
涉入塵世,幾人還能保持初心?
程寒的電動車踏板處塞滿了,她輕松愉快地哼起曲子。
杜楠雖然過著富足的生活,但她本性并沒有膨脹,天性也沒有泯滅。
程寒騎進民房巷子里,來到鄧海生的出租屋。她探頭看了看屋里情況,鄧海生好像并不在家,一個屋里空無一人,另一個屋里之前行動不便臥床的老人也沒在。
程寒伸手敲了敲門,許久,沒有動靜。
看來確實沒人。
她從電動車上取下那兩袋東西,正要掛在門旁邊,身后有腳步響起,問:“你找誰?”
程寒扭頭,見一位略顯面熟的女人,年齡也有五六十歲。
她笑著打招呼:“大姐你好,我找鄧海生大哥,他們家的人都去哪了?”
“哦,找海生呀!”她怔了怔,一臉疑慮,上下打量著,問:“你是海生的什么人?之前可沒聽過他還有親戚在這里?!?p> 程寒忙解釋道:“我是鄧大哥的朋友,路過,呃,拿點東西給他?!?p> “朋友呀!”她換上笑容,瞅著程寒手里的袋子,熱情地說開了:“這幾天海生他爹不舒服,那人家之前就因為他的婆子鬧騰,都不給看病,這會兒怎么可能上門呢?誒,也就可憐海生折騰,只能騎著三輪車帶著老小一起去診所?!?p> 程寒從袋子里拿出幾個面包和糕點,問:“大姐,這些東西保質期快到了,但沒壞,你看能不能吃...”
“能??!咋不能,喲,什么保質不保質的,過期沒壞也能吃?!彼斓亟舆^面包和糕點,往兜里塞進去,手里一個直接撕開包裝袋,咬了大一口,邊嚼邊說:“我說妹子,你可有心,海生怎么認識你這樣朋友?還能給他送吃的,嗨,別說,這好吃的很吶!”
她三兩下吃了,吧唧著嘴巴。
程寒這才想起上次鄧海生推著輪椅帶著金草花曬太陽的時候,有倆個女人走過去嘮嗑,她就是其中年紀大的那個。
“大姐貴姓???你跟鄧大哥他們是老鄉(xiāng)嗎?”程寒見她抹著嘴連聲說好吃,又拿了幾個出來遞給她。
“喲,夠了夠了?!彼缓靡馑纪屏藘上?,緊緊攏在手里,笑著說:“妹子,你可真是實在人。我姓林,人家都叫我林姐,我不跟海生一起的,他是黑龍江的,我是安徽的。就在這地住著住著熟悉起來,我來這七八年,帶孫子幫忙家務活,兒子媳婦要上班。那海生久哦,有十六七年了。”
程寒聽她一番話,大概了解了一些。
林姐招呼程寒在一塊石墩上坐下,又好奇地問:“你咋認識海生滴?”
程寒挨著她往邊上坐下,含糊地說:“偶然有過兩面之緣,今天正巧經(jīng)過這里,順道看看。”
“喲,那可怪有心的。”林姐雖然聽的一知半解什么兩面之緣,但她知道眼前這人心善。于是,林姐嘮叨起鄧海生,她問:“妹子,你曉得海生的事吧?”
程寒坦然搖頭,說:“我不是很清楚,但大概知道個情況,他家有老人臥床,那個金大姐精神也不佳...”
“哎呦,你可不知道呀妹子。”林姐一臉悲戚,嘆息道:“海生苦啊!一個大男人拉著兩個不懂事滴,多遭罪呀。他那后爹癱了七八年,我那會兒剛來,看著他把屎把尿,就沒見過這么孝順的繼子...”
程寒愣住,林姐的話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能想到是他家的老人,就沒想到是這樣關系,不由脫口而出:“后爹?”
“是呀!那個他后爹,養(yǎng)著就孝順了,還癱了...你說悲不悲?”林姐也是個善談之人,她惋惜同時,一五一十將鄧海生的事跟程寒說開了:“最慘還是他的瘋婆子,自打她女兒遭車碾了,她就傻了,時不時的發(fā)瘋。好的時候吧,也能吃能喝,發(fā)病起來,跑廁所舀水喝,躺床上拉屎尿...”
林姐叨了一個小時左右,看了時間,說要去接孫子,下次有機會再聊。
程寒將兩袋東西寄在林姐那里,騎著電動車回去。
一路上她的腦子里都是鄧海生的遭遇,耳邊一直回響林姐的話:見過痛苦的人,就沒見過海生這么悲慘的人吶!
鄧海生兩歲左右,生父修房頂?shù)洌に懒?,他娘帶他改嫁隔壁村一個光棍。
五歲的時候,一場毫無預料,且不知什么病,他娘躺床上疼了兩天,撒手走了。
從此,鄧海生跟著繼父相依為命。
村上的人紛紛勸說繼父丟掉鄧海生,再去續(xù)弦一個過日子,養(yǎng)個沒有血源孩子,老了靠誰?這筆賬怎么算都是虧!
繼父一聲不吭不辯,硬是扛了下來,不僅養(yǎng)大鄧海生,還供他上了初中。
在那個時候,貧瘠的土地根本產(chǎn)不出什么豐盛的糧食,幾乎靠繼父從牙縫里摳出,又東湊西借的,供應鄧海生上學。
鄧海生初中畢業(yè)出來,跟著一個手藝精通的老中醫(yī)師傅學推拿穴位,泡藥酒。
跟了十年左右,他出師了,自己在鎮(zhèn)上開了家小店。
開店的本錢也是繼父賣掉家里的大黃牛湊的。
鄧海生醫(yī)術不錯,治好幾個關節(jié)痛,腹痛的老病患,有點小名氣。
艱苦的日子總算熬過去,盼著有出頭。
繼父又張羅著給他說親,這村上跟鄧海生年齡相仿的,都已經(jīng)子女繞膝,上小學了。
農村人成家早,二十出頭就結婚了,可他將近三十,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鄧海生并沒不著急,他總想怎么做大名氣,擴張店面,怎么賺錢,回報繼父的恩情。
繼父張羅大半年,可附近村莊的人都嫌棄鄧海生,認為他命不好,克父克母,誰也不愿意把女兒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