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必青閉著眼,用手指仔細(xì)撫摸著銀片子上的紋路。“十萬貫?!?p> 他又隨意抓在一張捏在手心里?!班拧腻X?!?p> 何寶把銀片子翻了個面,露出上面的花色,感嘆道:“大人摸牌的本事可是無人可比??!”
劉必青得意一笑,繼續(xù)悠哉的去鉆研他的牌術(shù)?!斑@兩日衙門可還清凈?”
“無非是些小偷小摸的案子,咱們這鎮(zhèn)子也出不了什么大事?!?p> 話音剛落,便有小吏進(jìn)來通傳,剛才從回靈醫(yī)館前拉回來了一具尸首,要仵作驗尸。
何寶尷尬的干笑了兩聲?!斑@,這江捕頭一來,好像連案子也跟著一起來了?!?p> 劉必青一心沉醉在牌里,無暇去理會他,只是張口便把事情推個干凈。
“不就是驗個尸嗎,隨便糊弄下就行了,把你小妹喊來。”
“啊,是……”
何寶心中有幾分忐忑,但大老爺?shù)姆愿啦桓也粡?,只得叫人傳個口信到家中肉鋪去,把小妹喚來。
如今袁李氏的尸體已躺在衙門的仵作房里,今日駱觀告假,只能由江平楓先獨自粗略檢查了一番,她嘴唇烏青,身上沒有其它外傷,確實最有可能是中毒而亡。只是總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讓他非常在意。
究竟是什么呢……
“蘇竹!”
仵作房的門突然被砰的一聲打開,一個年輕女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闖了進(jìn)來,見到里面的人并非程蘇竹,她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二人面面相覷,一陣寂靜。
江平楓看著她身上帶著斑斑血跡的圍裙愣了半響?!斑?,蘇竹出去辦差了,還未回來?!?p> 女子慌忙摘下圍裙卷成一團(tuán),又伸手理了理因為跑這來而被風(fēng)吹得凌亂的鬢發(fā)?!拔沂茄瞄T的仵作,何韻。我剛才在家?guī)臀业鶜⒇i呢,聽到我大哥傳的口音便趕來了,結(jié)果圍裙都忘摘了?!?p> “你的兄長是何師爺?”
何韻睜著一雙不大、但澄澈明亮的眼睛,又帶著好奇又帶著敬畏,悄悄打量著他?!笆堑?。原來的王仵作告老歸田了,又找不到學(xué)徒,我自小膽大,我大哥便讓我跟著學(xué)?!?p> 此時的江平楓也暗自在內(nèi)心考量,關(guān)上也有兩名技術(shù)精湛的女仵作,他對女仵作自然是沒有任何成見的。只是看這何姑娘,似乎是半路出家的狀態(tài),年齡看著又與程蘇竹相仿,不知可有經(jīng)驗。他不禁嘆息,清水鎮(zhèn)竟連一位像樣的仵作也沒有。
何韻倒是自信的拍著胸脯保證道:“我向王仵作學(xué)了三月,已經(jīng)把他的全部本事都學(xué)到手了?!?p> 江平楓卻沒有得到絲毫寬慰?!昂冒?,這位袁李氏應(yīng)該是中毒身亡,但具體的還要勞煩你上手驗一驗?!?p> “我認(rèn)得她,她以前常上我家肉鋪來買肉,每回都要順便討些碎骨頭回去?!?p> 何韻挽起袖子,在水盆里凈了凈手。先是檢查了尸體的指甲,然后盯著她的嘴唇看了一會兒,幾乎整張臉都快貼了上去。
她捏住尸體的下巴,強迫尸體張開了嘴,用鼻子嗅了嗅。
“她的嘴角有白沫的痕跡,嘴里有酸味。我想她大概是中了莽草的毒?!?p> “毒老鼠的那種莽草?”
“沒錯。”
剛說到這,就正好趕上程蘇竹上氣不接下氣的沖進(jìn)仵作房來,手里提著個竹籃子,熱出一腦袋的汗?!拔野言狭抑械乃幑?、碗,還有剩下沒煎完的那幾包平安藥全帶回來了?!?p> 江平楓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幸苦了。
何韻從身上掏出手絹來想遞給他擦汗,卻又突然想起自己剛碰過尸體還沒洗手,只好尷尬的又悄悄塞回去。
藥罐里還殘留著過了一夜而變得干癟的藥渣子,又腥又苦的味道彌漫開來。何韻用一根細(xì)木棍攪了攪藥渣,興奮的指著一小顆黑色的、狀似八角的東西。
“果然有!這幾粒就是莽草!”
程蘇竹用手背擦了一下流到下巴頦的汗水?!翱墒轻t(yī)館里怎么會有莽草呢?這可是毒物啊。”
何韻掐著一點點指尖?!昂苌俸苌伲欢↑c兒的莽草也可以用來治牙齒風(fēng)蟲。我看八成就是伙計抓錯藥了?!?p> 江平楓把那幾包平安藥全都打開攤在桌上,每一包都伸手進(jìn)去仔細(xì)挑揀。
“和醫(yī)館應(yīng)當(dāng)沒有關(guān)系。剩下的這些藥包里,都沒有莽草?!?p> “那……就是有人故意下的毒了?”
“現(xiàn)在只是明確了死因,其他的要等審過那一干人等才知道。”
何韻在水盆里邊洗著手邊嘆息道:“世事真是無常,這大嬸平日摳摳搜搜,明明從沈莊領(lǐng)著豐厚的月銀卻一份也不肯花?,F(xiàn)在倒好了,想花也沒命花了?!?p> 江平楓敏銳的捕捉到了她話語中的信息?!澳闶钦f,袁李氏生前在沈莊做事?”
何韻茫然的看著他,奇怪江平楓的反應(yīng)似乎驚訝中還帶著一絲隱約的、不易察覺的欣喜。
“對啊,她在沈莊做了好幾年廚娘,平日里神氣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