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黑暗之內
“要再嘗試用一次嗎？”耶摩帶著猶豫，剛才出聲那一刻自己最先察覺不對，破碎的空間連結后帶來自己完全不熟悉的恐懼感。
這是他從未遇到的，脖子上現(xiàn)在溫熱的痕跡和剛剛推開自己余暖消散未久的手臂，帶來錯落與詭異下意識地令耶摩覺得不能說出聲剛才的經(jīng)歷。
他沉默地接受了雅漾對自己所有的舉動，自己注意力收回到隊伍脫離未知之地的方案提出上面。
“如果還是不能夠順利打開可以逃生的地點，并且維持住空洞存在的話，再來一次也沒有用的吧?！?p> 韋瑟謹慎建議耶摩不要做無謂的嘗試，他敏銳察覺到一個事實：“盡管我們被引入這片礦石中，但明顯黑暗里潛藏著的本質不傾向于采取主動的進攻?！?p> 也希望雅漾能夠清楚，隊伍里不能有兩種指揮的聲音，分歧會成為覆沒的漩渦。
他并未懂黑暗意志盤旋等待的真正想法……只應該出于本能與混亂的祂，采取固守的措施根本就不符合自己所經(jīng)歷和所見到的……
無一不是混亂，無法逃離瘋狂。
侵染一些事物，替代行動，是最根源的動力。
那祂的等待，一定是存在于那些礦石中留有的信息——也就是隕落的暗影意志……韋瑟猜測其可能性接近于無窮大。
“祂在存留著黑色礦石中的信息！守護不讓其流竄消失！”
韋瑟作出了自己的判斷，在一瞬間指揮小隊向周圍任意用法術來嘗試攻擊。
聽從他話語的第一個是重櫻。
少女沒有絲毫猶豫，在無光之下的法術閃耀出冰藍色湛芒，迅速而銳利地擴散向一切可接觸到的礦石上。
當閃耀迸出光的那一刻，便注定沉沒于寂滅黑暗的攻擊無法奏效。
映襯著的意志在少女所掌控的元素中凸顯，祂的自身便融入在冰冷的元素之間，瞬間形成無數(shù)多的侵染與監(jiān)視。
祂的眼睛囚禁每一絲多余的元素，驅散它們最初的部分，打回至屬于空間的無序中。
然后自下一刻把冰霜破壞殆盡……
亮起的火焰也有著殊途同歸的待遇，黑暗！無盡的黑暗！在下一刻開始侵吞殆盡耶摩的法術。
火焰由光亮轉為灰暗，色彩被污染得斑駁不堪，渾濁與混亂侵入最基礎的聚合元素中，將其捏碎重新整化為無序不受控制。
隨著接觸空間的面積變得寬廣些許，下一刻他操縱的燃燒內核變化混融成灰黑夾帶泥水的顏色。
而后在暗潮的涌動之中，瞬間熄滅。
法術釋放對礦石晶體沒有造成絲毫的傷害，它們悉數(shù)在意志的力量下不費吹灰之力便重新消散成元素的本質。
以至于都難以觸及面前那一片巨大礦石晶體。
少去空間撕碎后的威脅，黑暗意志的殘影重新聚集起針對這支闖入其盤踞境地的隊伍上。
遠古之影閃爍著幽暗的巨眼瞪注明亮的目光刻畫在所有人的腦海中，在思維的層面上追逐著她們的心智、隨著呼吸而攝入屬于意志的恐懼。
祂凝聚實體的手臂帶上尖銳刺甲，揮舞中敲擊著小隊所有成員的心臟，如同火之王國矮人工匠造出的自動化機器般僵硬的笑容，扭擰成一種恐怖的象征。
無名的恐懼再次與內心開始滋生，韋瑟感到身體開始變得猶豫而僵硬，將要打起勇氣做些什么的時候，就會變得難以抉擇。
數(shù)次張嘴的想法，很快就在腦海中那幽影的詭異怪笑里瞬間遺忘。
咬牙切齒地驅散混沌黑暗中的意志，但祂迅速地又出現(xiàn)在另一個角落，仍然是那一個相同的實體，仍然沒有任何變化與區(qū)別。
呼喚同伴與言語的能力被剝奪而去，黑暗中的個人原本就該孤立無援……他頓感周圍的一切都在消失，那是屬于在言語被黑暗剝離掉其意義之后，身體也會在黑暗中變得遲鈍。
無論踩在哪里都是一樣，無論如何向前觸碰都無濟于事，這片空間正往著純粹的‘絕對黑箱’收攏。
在她們進入這片空間后，‘門扉’便已經(jīng)關上而變得無光。
繼續(xù)放任自己而沒有任何行動，最終恐怕連腳步都會變得虛浮……韋瑟能夠想象到，這種虛浮源自于，在黑暗中自己完全喪失掉任意的方向，大腦開始欺騙自己不再有重力與引力的約束。
他無論是漫步或是趴地，都將在沒有‘重力感’下變得失去意義，成為‘漂浮’或‘溺死’在黑暗濃重的迷霧中一具活著的意識。
手中假冒而無用的牌令散出強烈而帶有刺激的光芒，猩紅紋路一閃而過令韋瑟有那么一瞬的清醒而不再有任何遲疑。
“也許……假冒的，也不是不能夠試一試！”他便沒有更多絲毫的猶豫，將牌令往那祭壇之上插去。
盡管一切都不依賴視覺來進行辨別，但從最后喪失感知那時他仍然是清楚了為數(shù)不多能夠描述坐標的物件……或是小隊成員之間相對的位置。
直沖向黑暗祭壇，韋瑟將牌令簡單地放在上面，它不帶有任何的被操縱因素，在無控制的情況下自行向祭壇的某處隱秘而核心的位置飄入。
猩紅的紋路散發(fā)出不詳?shù)墓饷ⅲ噶恋骄瓦B意志都無法在一瞬將其完全掩蓋……紅色樹狀閃電順延著祭壇背后的礦石攀爬升起。
其中隱藏著完全不該是祭壇應有的力量，它更像是等待一個錯誤的載體，來引爆此處。
紅色的杈枝開始往這片礦石深處延伸，祭壇隨之散發(fā)出劇烈的波動，在劇烈的抖動中游蕩的黑暗意志再也無法從容鎮(zhèn)定地圍獵這支誤入此地的小隊。
預感到被封鎖在礦石中的訊息正在不安地抖動，隨時會掙開束縛而逸散在不受掌控的空間內。
永恒的封鎖將成為過往，這種結果令祂完全不可接受。
開始不斷驅散著祭壇延伸出來的紅線，可它們如同增殖在礦石的紋路與裂縫里，當黑暗覆蓋后很快又分裂到另一束更為細微的毛細分支上。
祭壇的抖動引發(fā)了遠在某處修復連接群之一的吸血鬼注意，他很久沒有從黑暗生物的連接群中得到這種信息異象了。
長久以來祭壇都是如此地穩(wěn)定。
“哦？你要去哪……”將睡棺蓋板斜放打開一半的位置突然探出一顆腦袋，耀石般的血色眼眸與帶著蘑菇頭短發(fā)的女孩看向因為伙食變好而胖了些的莫奈恩。
“祭壇有點問題，我到那邊看一看?！?p> “哦~”她腦袋的發(fā)絲枕落在棺木的邊緣，從棺底延伸蔓出的感知血枝有規(guī)律地又抖動了一下，腦袋平側放著盯住莫奈恩看了幾秒。
眼中血紅的瞳孔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憂郁，嘴角邊上的臉頰在棺木的邊緣壓出翹起的形狀。
莫奈恩與伶伶對視上眼神，只稍一眼他就不自覺地移開眼睛。而女孩不滿意嘟嚷起的嘴角已經(jīng)在自己心中重復又再次地強化了那般鬧小脾氣的印象。
“很快就回來?！?p> “城堡真的安全嗎？”她又小聲地問道，“要不你還是，不要過去……”
“嗯哼，你是在懷疑這處遮蔽所的安全可靠性能？不用擔心，我早就加固過一次了。就算是上次那兩人人類再來也必然不可能到達這一層了！”
他頗為自信地道了一句，就連身后血霧的氣息都因此而外周邊散逸開些許。
結果而言是枕在棺木上的那張臉一下子失去掉憂抑的神采，把五官擠壓在一起抬起手“唉！”地一下滾落回躺睡的地方里。
一聲呢喃著笨蛋的哼聲則是被莫奈恩不解地無視掉了……
“那就說好了，我去其他祭壇傳來異常動靜的地方調查一下，很快就回?！?p> 說完后他拿起屬于自己的牌令，站到枯骨與帶血矛槍插滿的血跡橫座之上。于一陣血霧彌漫又消散后的恢復了清靜的瞬間，移動到了一處純黑的空間里。
“呃……”吸血鬼的眼睛睜開，看到閃爍著不同光芒的模糊身影。
應該是人影？他眼睛適應黑暗的那一刻打上寒顫……危險的直覺掠過自己的腦皮之上，在瞬息眼球里沾上不屬于自己意識的奇怪事物……
面前的一顆礦石閃爍其亮眼的光芒，其中映襯的正是他穿著尖銳高領衣服的自己，而吸血鬼看到延伸的黑暗正在身前身后逐漸覆蓋住自己，慢慢地替換他原本的面容變成一輪模糊幽暗的光影。
黑影如同絲線一般凝聚，逐漸覆蓋住那幾道站在原地不動，但有著語言與動作的人影里。
而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幽影變得磅礴高大，侵入自己的眼球，變得趨近于無限囂張地把控莫奈恩的身體。
“哼……”吸血鬼的血液即刻令他放棄這層‘人形’的外觀，獠牙在衣袍后顯現(xiàn)的那一刻變成鼓動的血液，自以為令黑暗意志得手的那一刻，飛濺往四方。
化整為零的舉措令莫奈恩同時飛濺到距離幾個人影的近處，血液嗅到血液的味道，她們令自己非常熟悉。
“嚯……嚯！居然是你們。”血液咕涌起輕薄的泡沫，帶著含糊不清的語言，很快便傳入韋瑟與重櫻的耳中。
“你是……”
“莫奈恩?！?p> “??？！為什么你會在這里。”重影朝著面前的聲音來源的位置發(fā)問，但自己被剝奪掉視線之后剩余只能看到黑暗。
而莫奈恩的形象在這一刻躍然跳到她的腦海中，在與韋瑟交錯間，她重新勾勒起對于這名沉睡長久吸血鬼的印象，以及他所在的古堡喜歡用假骨頭替代傳說中吸血鬼用真人骨頭點飾家中的錯亂印象。
那一刻黑暗殘影部分地被驅散出她的腦海，即便這只是瞬息念頭間的事情，但依舊讓人的智識清醒，頭腦清明，短暫掙脫掉黑暗包裹混沌中帶來的無序錯亂。
“黑暗祭壇的異動！在所有鏈接的群體中突然產(chǎn)生這么奇怪的波動，怎么想我作為黑暗生物都有義務來查看一下情況吧。”
他化作的血液接觸到純粹的黑暗，下一刻絲縷地侵入這部分血漿中，想要與其溶成難以分離的狀態(tài)。
“這是什么能力……惡心又狡猾，連血漿都不放過……你們招惹什么了！”
“呵，來得正好，你說自己是黑暗生物，那么這一片黑暗空間中的意志說不定就是黑暗生物一直以來崇拜的神明。祂將我們困在這里?！?p> “不，準確地說應該是，我們在祂看護的礦石中被困住了，錯亂的空間令我們無法離開?！?p> 兩人與吸血鬼交流的話語聲同樣傳達到雅漾和耶摩的耳中——直到現(xiàn)在她們才聽出來，在場有了第五個外來者。
“吸血鬼？”
“呵……種族大雜燴?！卑刖`的少女略帶嘲意地言語一句，藤蔓鏈接過這片血液，同時為莫奈恩帶去她看護小隊法術的恩惠。
“哎喲……一段時間不見，怎么你們還拉上精靈了？她們不是最喜歡在木之王國里天天爬樹不出來的嗎?！?p> 莫奈恩的血泡啵~地破碎，再一次從黑暗意志的侵染中逃脫，然后一部分來到距離雅漾更近些的位置：“嗯……你血液不是很純凈，充滿了混血的氣味，原來是這樣……”
“讓我聞聞呢，還有個大家伙……你血液的味道可真是鋪天蓋地，很久都沒有出現(xiàn)這種生物在普通的王國里了啊……惡魔？！嘖嘖?！?p> 莫奈恩的血液流動在整支隊伍之間，他好奇又巧妙地輪轉了每一個人，仿佛是醒來久了后的他變得不再有任何懼怕，找回力量的自信變得隨意不羈。
還是說他其實悄悄狩獵不少生物來吸食血液了？韋瑟在心中產(chǎn)生的想法真是危險又令自己恐畏。
“先想想辦法處理面前的困境吧吸血鬼，我可是知道你在剛才又因為意志的侵染而分裂全身的血液一次，現(xiàn)在它們之間的聯(lián)系可越來越弱了……恐怕你沒多少次能夠繼續(xù)維持相同程度分裂的余裕了。”
一旦血液分化到莫奈恩再也無法控制后，他就必須要舍棄掉其中一部分，舍棄掉的部分會轉化為最普通的血液而造成本體的完全受損。
或者是他執(zhí)意要繼續(xù)進行再一次分化，直到再也無法承受化為一灘鮮紅的血液而后死亡。
這是他的結局。
“我還不了解現(xiàn)在發(fā)生什么，如果你們愿意用一點時間來幫助我，也許我們還有機會脫離意志的糾纏?！?p> 在小隊的僵持與再一次將全身血液裂開之后，莫奈恩才清楚這片礦石封鎖著的究竟是什么。
“那我們黑暗生物所擁護的黑暗祭壇，實際應當來自于暗影的意志？否則便難以說明為何祂是從我們這里脫離，而非從星空外而來?！?p> 莫奈恩對所謂的圓環(huán)審議桌毫不知情，但他誠懇確定王國內神明的存在，但對于是否仍有庇護表達懷疑。
“連我都沒有記憶的事情，你們應該尋求王國的解答……精靈與惡魔的歷史難道也沒有任何記述嗎？我甚至忘記了惡魔進入深淵這種事情居然是他們主動發(fā)起的，而非被精靈們擊退到深淵防線內?！?p> 韋瑟認為吸血鬼的壽命已經(jīng)足夠長，長到能夠跨越人類大部分的歷史。
結果是在它們的面前，這些迷霧仍是迷霧，尋求一個能夠解答疑惑的個體是一件虛無縹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