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希望
夏蓉沒有殺死自己。
這讓楊樂都并不感到意外。
一方面是與她變幻多端難以捉摸的性情有關。
另一方面是她若想真的殺死自己大可直接一刀梟首，又何必磨磨蹭蹭聽他廢話下去。
“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
楊樂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木然地看著眼前笑容玩味地夏蓉道?！半y道我不甘心你就能幫助我嗎？”
“這個給你，順便把傷口包扎一下別死了?！?p> 但是夏蓉卻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的回答，而是將手中長刀從他的脖子上拿開，隨后伸手從懷里摸出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瓶子丟給了他。
楊樂隨手接過瓶子，也沒有問瓶子里裝的什么，只是默默開始處理脖子的刀傷。
事實上夏蓉這一刀砍得非常有分寸，盡管傷口看著嚇人，可實際上卻沒有傷及到致命的頸部動脈，否則的話楊樂早都死了。
在簡單處理完脖子上的傷口后。
夏蓉的聲音都隨之再次響起。
“我給你的瓶子里裝的是我煉制的一種獨門毒藥，你不是想要我?guī)椭銌?？可以，把藥吃了，我就會幫助你。?p> 夏蓉雙手拄著長刀，臉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楊樂道。“但我勸你最好先考慮清楚，這個世上只有我會解這種毒藥，一旦服下后，每個月的今天你都會感到渾身奇癢劇痛猶如萬蟻噬咬，若是不能及時服下解藥，你將會一直承受這個折磨到死為止……”
未等她把話說完。
楊樂便已經打開瓶口倒出里面的藥丸一口吞下。
“……小弟你還真干脆啊。”
夏蓉見狀都為之一怔，轉而嘖嘖稱奇起來。
“但這是我必須付出的代價，不是嗎？”
楊樂顯得十分平靜道。
或許與她的身世經歷有關，如今的夏蓉信不過任何人。
哪怕他說出了關于小白兔玩偶的秘密都一樣。
畢竟她曾經可是親口說過，只要將這件事情告訴她，她就一定會相信自己。
結果呢？
她還是沒有相信自己。
直至現(xiàn)在，他都依然難以分辨這個女人到底哪句說的是真話，哪句說的是假話。
難道越漂亮的女人真就越會騙人嗎？
她無法相信任何人，這說明她是一個嚴重缺乏安全感的人。
僅憑言語是絕對無法取信對方。
所以若想得到對方的信任，那么便一定讓付出能讓她感到安心的代價。
而毒藥就是夏蓉給他的選擇。
服下毒藥。
意味著她便能完全掌控他的生死，由此她都能放下心來選擇相信楊樂。
如果他拒絕服下毒藥。
難保這個女人又會拿刀砍向自己，只是這次的她再也不會手下留情。
楊樂會毫不猶豫地選擇服下毒藥并非是害怕夏蓉殺了自己。
相反。
只要能得到夏蓉的信任與幫助，他根本不在意服下毒藥，甚至是樂于服下毒藥。
“很好！”
夏蓉聞言都忍不住為楊樂鼓掌稱贊。“既然你已經服下毒藥，那我自會兌現(xiàn)我的承諾，你想要的幫助我都可以滿足你，但是……”
“但是什么？”
楊樂不為所動道。
“但是接下來無論我說什么你都必須服從，這點你辦得到嗎？”
夏蓉饒有興致地期待著楊樂的回答。
“只要不違背我的原則底線即可?！?p> 楊樂絲毫沒有猶豫道。
“放心吧，我雖然算不什么好人，但也算不上什么惡人。”
夏蓉收好長刀轉身返回自己的馬上語氣淡漠道?！八晕沂遣粫娖饶闳プ鲂﹤旌碇碌摹€愣著干嘛，走啊，難道你想鎮(zhèn)撫司的人追上嗎？”
“……”
楊樂沒有多言。
騎上馬便與夏蓉再次趕路。
臨近晌午的時候。
兩人來到了一個不大的縣城。
“你去換馬，我在北城門口等你?！?p> 誰知進城不久，在楊樂準備前去換馬的時候，夏蓉卻不打算跟著一起。
在知會了他一聲后，她便直接消失在了楊樂眼前。
楊樂并未阻止，也沒有能力阻止。
歸根結底。
從夏蓉逃出來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經是一個自由的人。
她想要做什么都是她的事情，楊樂壓根無權干涉。
何況他也不怕夏蓉中途跑了，又或者遇到什么危險。
盡管女人的美貌往往容易招惹來麻煩，問題這個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呢？
要知道拋開她天靈教圣女以及丹藥師的身份外。
她還是個武者。
一個不知道是六品還是五品的武者。
單論實力都能碾壓楊樂，說不定以后遇到危險他還需要夏蓉來保護呢。
再者。
以夏蓉的性情而言。
她不去主動招惹麻煩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好在楊樂換完馬趕到北城門口順利與夏蓉完成了匯合。
只是再見到她的時候。
她卻換了一身樸素的裝束，同時臉上都蒙上了面巾。
看樣子她之前離開便是為此。
雖然不知道她這副喬裝打扮能否瞞過鎮(zhèn)撫司的追兵，但也總好過什么都不做。
何況她的這番行為同時說明了一件事情。
她現(xiàn)在是真的想要從鎮(zhèn)撫司手里逃出去了。
時間緊迫。
接下來的數天里。
楊樂和夏蓉基本都沒有什么多余的交流，一路上都在不斷換馬拼命逃亡。
可惜——
兩人終究還是低估了鎮(zhèn)撫司的追蹤能力。
“糟了！”
當他們即將逃出巒州地界的時候。
伴隨著一聲嘹亮的鷹啼響起。
騎在馬上疾馳狂奔的夏蓉都忽然臉色一變。
“尋鷹？”
楊樂下意識抬頭循聲望去。
結果在身后的高空處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黑點。
這讓他都瞬間想到了鎮(zhèn)撫司的追蹤利器。
“該死！你不是說過你已經解決掉了鎮(zhèn)撫司的尋鷹嗅犬嗎？那跟在我們身后的尋鷹是從哪里來的？”
夏蓉都不由瞪了眼楊樂咬牙切齒道。
“我確實解決掉了蒼桐郡鎮(zhèn)撫司的尋鷹嗅犬，至于我們身后的尋鷹，我想應該是對方從其他郡的鎮(zhèn)撫司借調來的?！?p> 楊樂略作思索道?！胺駝t的話，我們在逃出蒼桐郡不久便可能讓他們給追上了，而不是像現(xiàn)在一樣跑了四五天才讓他們發(fā)現(xiàn)?！?p> “……眼下我們距離漳州還有多遠的路程？”
夏蓉聞言都沒有再繼續(xù)計較這件事情，轉而便連忙詢問道。
“如果現(xiàn)在馬不停蹄趕路的話，約莫半天時間吧。”
楊樂毫不遲疑道。
之前換馬離開前他便特意打聽過這方面的情況。
然后對方告訴楊樂，從他們那里到漳州下一個縣城，快馬加鞭趕路需要一天左右。
如今他們已經趕了半天的路程，自然還剩下半天的時間。
“半天麼，呵，我想我們可能逃不到漳州了?！?p> 夏蓉一聽頓時嘆了口氣道?！肮馐俏覀冏碌鸟R匹便支撐不了半天的時間?！?p> “……”
楊樂默然不語。
他知道對方說得沒錯。
趕了半天的路。
他們的馬早已經沒有多余的體力。
若是強行趕路的話，恐怕要不了多久馬匹受不住直接暴斃了。
“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眼看逃跑的可能性都變得微乎其微。
夏蓉反而神色輕松了下來。
“你想我說什么？”
楊樂聲音低沉道。
“類似什么我?guī)湍阋_或阻攔追兵的話啊?！?p> 夏蓉話里充滿著調侃的意味。
“我并不認為這些辦法有什么用?！?p> 楊樂臉色無喜無悲道。
“但這種話說出來起碼能讓我感動一下啊?！?p> 夏蓉忍不出笑出聲來。
“我也并不覺得你會因為這種話而感動?！?p> 楊樂依舊還是那副老樣子。
你問什么，我就如實答什么。
“無趣?！?p> 夏蓉頓感掃興。
說完。
她忽然從懷里掏出了一根類似竹管樣的東西，緊接著便對準天空拉動了某個機關。
下一刻。
竹管口猛地噴射出一道火焰，同時伴隨著尖銳的呼嘯聲竄向了天空。
嘭——
沒過多久。
天空傳來了一聲巨響，隨后便能看到無數點點火光散逸開來。
“竄天猴？”
楊樂見狀都不由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什么竄天猴？這是我們天靈教緊急聯(lián)系附近人的信號?！?p> 夏蓉瞥了眼楊樂沒好氣道。
“你終于肯聯(lián)系天靈教了？”
對此楊樂都頗感意外。
“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事情嗎？”夏蓉撇了撇嘴道。“若是我現(xiàn)在還不肯聯(lián)系天靈教的話，那我們這回還真的逃不了了?！?p> “……可信號能夠傳遞的范圍有限，你怎么判定周圍會有天靈教的人？”
楊樂敏銳注意到了一個問題。
“你忘了我們逃走當天路過第一個縣城的時候，我曾經中途離開過嗎？”
夏蓉一副漫不經心地口吻說道?！爱敃r我除了換了身裝束外，還順便用特殊的方式聯(lián)系了天靈教，之后的路上我都留下了相應的記號，不出意外的話，這些天天靈教的人都已經在尋找我的行蹤下落了。
其實也我不清楚附近有沒有天靈教的人，但也總好過坐以待斃吧？”
“……你不是非常痛恨天靈教嗎？”
楊樂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你當初不也說過會幫我嗎？”
熟料夏蓉卻意味深長地對他說了一句。
“你想要復仇了？”
楊樂立刻恍然明悟過來。
“不止是復仇，我之前答應過要幫助你，但你需要的東西單憑我個人是給不了你，只有回到天靈教，借助天靈教的勢力我才能真正幫助到你?！?p> 夏蓉不緊不慢地說道?！澳媚阆胍牡に巵碚f，你覺得即便我們能成功逃離，但我又拿什么給你煉制丹藥？你該不會不知道，愈是珍貴的丹藥，煉制需要耗費的藥材便愈昂貴稀缺吧？而你看我們像是有這個財力人脈能收集齊全的人嗎？
當然，我們不乏可以投靠一些勢力較大的宗門世家，但我的身份始終都是個問題，萬一惹人生疑不慎暴露，你我的下場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但天靈教卻不一樣，起碼我還是天靈教的圣女，雖然回去后我會成為一個不自由的傀儡，可好歹我依然有不少權力的?！?p> “……謝謝?！?p> 對此楊樂都難得鄭重其事地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你不用謝我，事實上你跟我回去天靈教未必會是一件好事?！?p> 夏蓉神色平靜道。
“但至少你讓我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p> 楊樂麻木的眼神里都漸漸泛起了光彩。
“到時候你很可能會死。”
夏蓉語氣淡漠道。
“我不怕死，只怕未來毫無希望?！?p> 楊樂沉聲道。
“就是為了兩年后你說的那顆隕石？”
夏蓉忽然歪過頭朝楊樂打趣道。
“如果我能活到兩年后的那天，我會和你一起見證它的降臨。”
楊樂一臉認真地看著她道。
“我覺得你還是先想想身后的追兵吧，他們來了?！?p> 夏蓉不以為意地朝彼此身后的方向努了努嘴。
“……”
楊樂一聽瞬間回頭望去。
眼尖的他立刻發(fā)現(xiàn)遠方出現(xiàn)了一個個模糊的黑色影子正不斷接近著他們。
“準備戰(zhàn)斗吧?！?p> 意識到已經無法擺脫追擊的楊樂直接拔出了掛在馬上新買的長刀。
他不知道夏蓉的信號能不能吸引來天靈教的救兵。
但至少他現(xiàn)在還沒打算放棄掙扎。
尤其是他還看到了希望的時候。
“別礙事，你先逃吧，這里暫時交給我了?！?p> 誰知夏蓉直接勒停了馬匹，朝著楊樂便擺了擺手示意道。
“……”
一時間楊樂都怔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聽她的話。
“忘了你之前答應過我的事情嗎？無論我說什么你都要服從?！?p> 夏蓉頓時冷若冰霜地盯視著無動于衷的楊樂道。
“夏小姐，你們今日誰都逃不了?！?p> 就在楊樂準備開口之際。
一個充滿壓迫感的威嚴聲音陡然從四面八方響起。
旋即天空上方有一個黑點朝著他們的位置便轟然落了下來。
嘭——
一陣巨大的煙塵泥土蕩起。
旋即便在煙塵中隱隱浮現(xiàn)出了一個高大的人影。
“呵，沒想到他也來了，看來你現(xiàn)在是想跑也跑不了了?！?p>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
夏蓉當即都搖了搖頭決定放棄抵抗。
“我現(xiàn)在已經沒有在考慮逃跑的問題，而是考慮自己的腦袋問題。”
看到從煙塵中走出來的光頭巨漢，楊樂都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畢竟對方給他留下的心理陰影依然還是存在的。
“白重山？！”
突然間！
就在楊樂準備等死的時候。
又一個驚疑不定的渾厚聲音響徹了上空。
下一刻。
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子同樣從天而降落在了夏蓉與楊樂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