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來者傅平，荒坊尋廟
眾人本以為設(shè)下天羅地網(wǎng)后一定能拿住九尾，沒成想九尾先是煽動突厥人在馬球大賽會場鬧事，制造混亂交易不成后，又招來了鳳凰與鋪天蓋地的鳥群逃之夭夭。
拯救金盛的行動失敗后，蘇朗帶著金大富悻悻回城。他們剛一進(jìn)城，就遇上了被神秘人通靈的花二哥，指名道姓要找蘇朗。
“你是誰？”蘇朗警惕地反問。
“我叫博平，想找水心劍就來玄都觀聽花閣找我，我知道這把劍的下落?！弊苑Q博平的神秘人沒有正面回應(yīng)蘇朗，說完這句話后，沒等他們問別的就跟花二哥斷開了通靈。
“這個人是我托人找來的江湖游俠，據(jù)說神通廣大，沒想到他果然知道水心劍的下落?！苯鸫蟾划惓Ｅd奮地搓著手。
一聽到對方有水心劍的消息，蘇朗瞬間來了精神，直接轉(zhuǎn)道朝崇業(yè)坊，那里正是玄都觀的所在。
玄都觀，為前隋文帝時所建，據(jù)說是為了鎮(zhèn)住長安城的風(fēng)水才在這里設(shè)觀，位置也與皇宮相近，歷來與皇室保持著緊密關(guān)系，所以它的規(guī)模宏大，氣勢雄偉，極受長安城大小貴族和官宦的青睞，連百姓也常來這里沾王氣。
因城外馬球大賽的緣故，各坊及大道上的行人和馬車稀稀疏疏，蘇朗和金大富很快便趕到玄都觀。此觀建立時間不長，松柏卻郁郁蔥蔥遮天蔽日，與閣樓堂殿相互掩映，不時有白鶴掠空、呦呦鹿鳴、悠悠鐘鳴，意境清幽空靈。他們一入此地界便感受到怡人的涼意，將馬球大賽的喧鬧和暑夏的燥熱一掃而盡。
沿著有石像守護(hù)的神道，曲折蜿蜒了步行了一陣后，蘇朗和金大富來到了一處名叫觀花閣的小樓。說是樓閣其實就是一個雙層的亭臺，因建在坡上，所以從坡下向上望看不到里面的人，坡上種滿了各種花樹。
抵近觀花閣時，迎面襲來一陣香桂酒的味道，夾雜著淡淡的花香，蘇朗深吸一口氣使香氣浸入心脾，警惕戒備的心頓時舒緩不少。他想起長安的一句諺語：賞花品酒非惡人。
樓閣二層憑欄處，身穿素樸破道袍的博平，舉起酒壺呷下一口酒，沖樓下正仰著脖子看的蘇朗微微一笑。
蘇朗從那張圓潤白嫩的臉上看不到任何敵意，反而覺得有種天然的親近感，很自然地回應(yīng)給對方一個笑容，接著快步上到二樓。
“金老板~蘇朗~”博平意味深長地喊道。
“你當(dāng)真知道水心劍的下落？”蘇朗跟博平對視了一眼，用余光快速掃視周圍后問道。樓閣二層除了一張簡易的幾案和幾張蒲席外別無一物，也沒有其他人在場。
“普天之下，江湖之中，沒有我不知道的事?！辈┢剿右滦鋵灼瑲埢ǘ堵洌频L(fēng)輕仙骨不凡。
“傅爺既然是我金叔找來的，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你肯定也已經(jīng)都知道了。當(dāng)務(wù)之急是找到九尾的下落，還有水心劍。”蘇朗對傅平的自大充滿懷疑，但又覺得他不像是夸夸其談的江湖騙子。
“九尾的下落我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她回萬妖國了。至于水心劍，它不光能救你的朋友，還是我們安全前往萬妖國的保障?！?p> 蘇朗疑慮道：“我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我是江湖游俠嘛?！备灯揭娞K朗直楞楞盯著他看，便又解釋道：“九尾為了應(yīng)對輪回臺的圍剿，花重金尋找神劍，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還真找到了地石劍和水心劍的下落，還有其他的寶器，比如火晶石。這在江湖上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今日她馭白鳥東飛，自然是回萬妖國?！?p> 金大富不疑有他，上前拱手作揖焦急地說道：“請傅君明示水心劍的下落，事成之后定有重謝。”
“金老板江湖威望極高，這點小事算不得什么。水心劍就在東海之下的鮫人城。咱們必須盡快動身，不然金公子可就危險了?！?p> “我應(yīng)該說傅爺是視財如命，還是熱心腸？竟然對此事如此上心?！碧K朗仍不能相信傅平的話。
傅平哈哈大笑，難為情地說道：“實不相瞞，在下當(dāng)然不只是為了金老板的重金。我聽聞東海鮫人城奇幻異常，作為游俠自然向往。還有倭國的萬妖國，據(jù)說也是一片樂土，我怎么能坐視它被毀滅，至少在它沒毀滅前讓我好好玩一遭?！彼f的真誠，蘇朗疑心頓減。
“好好好，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準(zhǔn)備渡海的船只?！苯鸫蟾惶^心急，話沒說完就著急下樓，不料一腳踏空竟把腰給閃了。
蘇朗趕緊上前攙扶金大富，不免對他的狀態(tài)有些擔(dān)心，常言道“關(guān)心則亂”，在他身上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
“金叔，你的狀態(tài)很差，不如先回家休息休息。萬妖國遠(yuǎn)在倭國，鮫人城也在東海之域，都離長安遠(yuǎn)著呢。咱們急事緩辦，先靜下心好好準(zhǔn)備準(zhǔn)備，定個計劃什么的?！碧K朗一個勁兒地勸金大富回府休息，生怕他再出什么亂子。
“說到東海鮫人城，這頭一件需要準(zhǔn)備的東西就是神嬰，沒有它咱們連鮫人城都到不了，更別提水心劍和萬妖國了?！辈┢窖霾焙裙饬司茐刂械木疲缓蠒r宜地打了一個嗝。
蘇朗將金大富送上回府的馬車后，接過博平的話頭問道：“你剛才所說的神嬰是什么？”
“你這個土生土長的長安人竟然不知道神嬰？”傅平嗆道。
蘇朗亂成一團(tuán)的思緒被博平拿話一嗆，頓時清晰不少，他想起了之前“花賊盜寶奇案”中的鬼童。當(dāng)年長安城百姓既感念其為母鳴冤的壯舉，又怕它生出邪祟，便特意給它蓋了一座廟，時人稱之為神嬰廟。此廟落成后，附近一帶怪事頻出，河中魚蝦鱉蟲常常結(jié)伴而行不懼漁人，坊中的大小水井或趵突或干涸異常不斷。但更令人稱奇的是，這一帶附近再無溺水孩童，也無旱澇之災(zāi)。有人曾親眼目睹一個意外跌落河中的孩童被魚群托扶著送上了岸。神嬰廟雖然香火從未旺過，但也沒被拆除。后因戰(zhàn)亂的緣故，這座廟沒過多久便荒敗凋敝，只在坊間留下了它救母的奇聞故事。
“長安城東面的荒坊之中確實有一座神嬰廟，傅爺，這神嬰對咱們有什么用處？”蘇朗有些好奇，不明白為何會用到一個廟神。
“走吧，咱們路上邊走邊說。”博平將酒壺別在腰帶上，邁開流星大步朝城東方向走去。
蘇朗從博平口中得知神嬰有避水的神通，帶著它就可以在水里行走自如，如履平地一般。當(dāng)年神嬰的母親謝家大小姐自殺時所跳的井，乃是一處古河河眼，千百年來以來吸附了大量魚蝦鱉蟹的玄魂珠，這些玄魂珠經(jīng)年累月聚在一起，內(nèi)部能量一直處于平衡狀態(tài)。謝家大小姐自殺時肚中嬰兒已經(jīng)成型，他體內(nèi)的玄魂珠正處于萌動活躍的階段，遇到河眼處那些玄魂珠后，兩股力量便開始互相吸引交融，機(jī)緣巧合中成就了神嬰。
“聽你這么一說，神嬰的來似乎歷跟妖族人如出一轍?！碧K朗聯(lián)想到了妖族人。
博平不以為然地說道：“差不多吧，飛禽走獸吸食玄魂珠后變成妖族，那個倒霉的嬰兒在河眼處誤打誤撞吸食玄魂珠后，就變成了不人不妖的神嬰?！?p> “原來如此。魚蝦鱉蟹體內(nèi)的玄魂珠極其微小，恐怕得積攢上千年的時間才能攢出化妖的力量，這神嬰也算是個造化之物?！碧K朗頓生感慨，沒想到這世間竟如此奇幻。
“確實如此，我們快到了?！?p> 說話間，二人已經(jīng)來到一處荒無人跡的坊中。隋末以來連年戰(zhàn)亂，導(dǎo)致長安城出現(xiàn)很多這樣的荒坊，原來的屋舍樓閣倒的倒、塌的塌早就沒法住人了，大小道路也早已被各種肆意生長的荒草雜樹遮蔽，要在這里找到一座荒敗小廟，簡直是大海撈針。
“傅爺，這坊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算小，大小道路、高低屋舍早已分辨不清。光靠咱倆，就是十天半月都不一定找得著神嬰?！碧K朗看著眼前的雜草荒樹，露出滿臉愁容。
“真是沒想到，長安城里竟然有如此荒敗的景象……”博平思緒萬千，低聲自語。
對于長安城中的荒坊，蘇朗早已見怪不怪，他見博平的情緒突然悲慨，似乎有所隱情，便開口問道：“傅爺似乎跟長安城有淵源？”
“哦，前隋文帝時，我在長安待過一段時間，那時候的長安……不提這個了。這么大一個坊，讓咱倆啃地皮肯定是不行的?！备灯阶笥也榭保厣系那G草矮的能及膝，高的能到胸口，更麻煩的是織成網(wǎng)一樣的藤蔓和枝丫橫生的各類樹，根本無法通行。
蘇朗眼前一亮想到了皇甫璋征，說道：“可以讓太子調(diào)兵協(xié)助，人多力量大，直接把這里推平。”
傅平轉(zhuǎn)過身看著蘇朗，對他提出這樣的辦法很是不解，接著眉頭一舒想明白了似的說道：“你說的辦法萬萬不行，你不了解這里面的情況。貿(mào)然調(diào)兵來清除這些雜草荒樹費時間不說，還會打草驚蛇?！?p> 提議被傅平否定后，蘇朗有些喪氣，他覺得眼前這個人太磨嘰了，便直接說道：“傅爺，你要是有什么辦法就直說吧?！?p> “喲，生氣了？性子這么急，跟你爹當(dāng)年一個樣?！备灯胶呛切Φ馈?p> “你認(rèn)識我爹？”蘇朗驚訝萬分，頓時覺得傅平這個人身上隨時會出現(xiàn)謎團(tuán)。
傅平先是一愣，緊接著玩世不恭地笑道：“當(dāng)然，以前的朋友，這個回頭再說。你元力用的怎么樣？”
“你怎么知道我有元力？”蘇朗警惕地質(zhì)問。
“拜托，別這么神經(jīng)質(zhì)。今日你在馬球大會一顯身手，當(dāng)我是瞎子嗎？還有，你看你的眼睛，還有五彩光線盤繞呢！”傅平玩世不恭地揶揄起蘇朗。
蘇朗識趣地按住了自己的質(zhì)疑，回應(yīng)說：“元力用的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像是有用不完的力量。怎么？要用元力開路？”
傅平不確定地?fù)u了搖頭，將剛才查勘后的發(fā)現(xiàn)說給了蘇朗。此坊整片草木叢互相依附生長，又汲取了河中生靈的玄魂珠，已經(jīng)成為一個天然的、龐大的生命體，里面有其自有的能量流動。如果有人擅自闖入或者大肆破壞就會攪亂這些能量，能量一旦異常波動就會被神嬰知道，那它便會提前跑路。整片草木叢被神嬰打造成了一個天然的“護(hù)院犬”，要想穿過去，只能用非常規(guī)的方法——元力。
蘇朗知曉整片草木叢乃是活物后，不禁驚嘆小小一個嬰兒竟然有這樣縝密的心思，對自己剛才的莽撞倍感羞愧，懇切地表示一切聽從傅平的安排。
傅平心中早已有了主意：“神嬰廟所在的地方水氣最足，所以那里的草木也最為茂盛，玄魂珠也最強(qiáng)最多。我的辦法就是用采珠的方法，確定神嬰廟的位置。這片草木叢太大，所以得用你的元力，再者你又是明司府的采珠人，你來辦最合適不過?！?p> “那我得先回趟明司府取來采珠的法器。”一提到采珠，蘇朗本能的去摸工具。
傅平一揮手制止了蘇朗，說道：“哪用那么麻煩！所有法器都是天地所化之物，天地又源自本元。你有元力，可以直接以天地為法器，隨時隨地采珠?！?p> 蘇朗被傅平說的一愣一愣地，心里卻十分欣喜，懵懂地認(rèn)識到自己的元力似乎有無限可能。
傅平用手指指了指天，示意蘇朗懸到空中。蘇朗會意，以用元力光束推自己飛升，卻看到一旁的傅平全身只是微微發(fā)光，速度十分平緩地從原地飛起兩丈多高。這讓他感到詫異，因為之前的鳳佑、九尾，也包括他自己，飛起的方式都是借力直接騰空，與其說是飛起更像是沖起。但眼前的傅平卻像一縷輕煙一樣升到空中，實在是不可思議。
“你體內(nèi)的元力運行起來后，先別著急釋放它們。感受它的存在、它的聲音、頻率，在你周圍的環(huán)境中找到同樣的力量，然后用你的元力撥動環(huán)境中的力量，就像……就像劃船或者游泳。”傅平在空中對蘇朗進(jìn)行指導(dǎo)。
蘇朗照做，頓時感知到四周充滿了緩緩流動的能量，那感覺還真像置身于澄凈的水中一樣。隨即運用元力劃撥能量，身體果然輕輕離地飄了起了，嘗試幾次后才到了傅平那里。
“這也太奇妙了！”蘇朗興奮地感嘆道。
傅平一把按住旋轉(zhuǎn)的蘇朗，笑著說道：“行了，以后在慢慢玩吧，先干正事?！?p> 蘇朗雙掌向下釋放元力，在他和傅平的身下很快便形成一個能覆蓋整個荒坊的光鏡。這層光鏡平整光潔，無論從哪個方向都看不出厚度，隨著元力的持續(xù)釋放，從這面光鏡上又剝離出無數(shù)面光鏡，以極快的速度一層層地落向地面，直到最后一層光鏡與第一面光鏡重合。整個荒坊充滿著淡淡幽幽的熒光，看上去就像被浸泡在水中一樣，同時坊中出現(xiàn)很多星星點點的赤紅光斑，意味著所有玄魂珠已經(jīng)顯現(xiàn)了出來。
傅平用手一指，說道：“在東南角。”
東南角方位一片暗紅，仿佛是籠罩在一團(tuán)紅霧當(dāng)中，明顯比坊中其他地方顯眼，毫無疑問正是他們要找的神嬰廟的位置。
“確定是那嗎？”蘇朗問道。他的頭上冒出一層細(xì)汗，元力的消耗速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身體漸漸有些吃力，原本平整光潔的光鏡也出現(xiàn)了輕微的波動。
“確定，收吧！”傅平欣喜地說道，眼中滿是驚奇，同時流露出一絲復(fù)雜的神情。
蘇朗收起元力后，跟傅平徑直移身到了東南角的上空，透過茂密繁盛的樹冠間隙，發(fā)現(xiàn)了幾塊長滿苔蘚的瓦當(dāng)。單從瓦當(dāng)?shù)男沃苼砜?，并不能確定就是神嬰廟，他剛要傾身下去仔細(xì)查看，就被傅平給拉住了。
“又忘了？別打草驚蛇?！备灯秸f道。
傅平拉著蘇朗輕輕靠近樹冠，果如他所料，就在二人離樹冠稍微近一些時，綠幽幽的樹葉竟然不動聲色地指向了他們。
蘇朗一把擦掉了頭上的汗，驚嘆道：“還真夠警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