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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冢

第三十三章 孽障

淵冢 持佛 5345 2023-01-07 22:44:55

  傳說這個世界上存在一個地方,人們稱呼那里為淵冢,淵冢里埋葬著上一個時代的輝煌,永恒的國度之中,藏有永生的秘密,不老不死的民族,他們盲目且癡愚地信奉著虛無縹緲的神,所謂人神。

  人神賜予凡人神通,人神賜予凡人壽命,人神賜予凡人一切的一切……

  人神大慈大愛,無所不能,祂存在于過去、現(xiàn)在以及將來,祂無質(zhì)無形,將自身分化成無數(shù)碎片,匯入天和地,所以萬物皆有神性。

  世間以人類最為靈動,多受神意青睞,故得澤潤恩惠。

  張士德于混沌之中蘇醒,雙眼清澈無比,好奇的打量著一切。

  “我?還活著?”

  一段段記憶的碎片在腦海中乍現(xiàn),他看到了所有的所有,自己在家中吃著母親魏芬做好的早餐,自己一拳打爆了怪物的頭顱,自己大徹大悟即將晉升,自己渾身浴血宛若惡鬼……

  “啊啊啊……”

  忽然一陣頭疼難忍,他叫出了聲,好似一根鋼針扎入腦袋里不停攪拌,緊接著更多的記憶浮現(xiàn)出來。

  自己七竅溢血,紅光沖天,自己后背遇襲,開滿紙花,最后自己碎裂一地,化作彩紙……

  這些記憶都是真實的,無不證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張士德已經(jīng)死了,在即將晉升時被偷襲致死。

  “我已經(jīng)死了,不可能活著,那這里是什么地方,地獄嗎?”

  他爬了起來,待到頭不再疼痛后,才仔細觀察起自己所處的環(huán)境。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這里是一個純黑色的世界,上下左右前后皆是如此,什么也看不到,但又不是那種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他還能清楚看到自己的身體和衣著打扮,并非毫無光亮可言。

  他感覺自己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是奇怪,宛若幽靈鬼魅一般,沒有實體的存在,手掌可以輕易穿過肚子,大腿也可以抬到頭頂之上。

  現(xiàn)在的張士德若是去當(dāng)個體操運動員的話,肯定能秒殺一切強敵,直接奪得奧運會金牌,這種狀態(tài)太匪夷所思了。

  就在他正適應(yīng)著自己的新身體時,忽然一連串鐵鎖鏈晃動的嘩啦聲在背后響起,緊接著一個人開口道:“時隔數(shù)百年光陰歲月的流轉(zhuǎn),你終究還是來了,我原本以為你一輩子也找不到這里,渾渾噩噩的過完平凡的一生呢?!?p>  說話之人的聲音令張士德感覺十分熟悉,卻又一時記不起到底是誰,索性直接回頭去,這一看,他就驚愕了。

  “你是誰,為什么和我長的一模一樣!”

  只見又有一個張士德出現(xiàn)在他的面見,此人頭戴紅纓銘金盔,身穿虎頭玄妖甲,腳踏七星天罡靴,腰別八面玲瓏環(huán),雙手背后鐵夾鎖,九道長鏈垂天降,三轉(zhuǎn)五纏把身捆,兩膝跪地頭輕抬,深幽復(fù)瞳殺血染,繚亂蓬發(fā)如稚窩,剛毅囫圇力蓋世,沖天孽氣四方卷,鋼镚地裂猶兇惡,魔威赫赫驚士德。

  好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恐怖模樣,關(guān)鍵此人的面容竟和張士德并無二致。

  跪在地上被九道鐵鎖鏈牢牢束縛住的張士德微微轉(zhuǎn)動血紅色的眼球,看向他,嘴角上揚,發(fā)出瘆人的獰笑。

  “嘿嘿嘿,你連我是誰都不記得了嗎,真是貴人多忘事啊?!?p>  張士德聽的是一頭霧水,這都什么跟什么,自己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究竟是誰?”

  嘩啦啦,又是鐵鏈與甲胄相互碰撞的交響,另一個張士德掙扎了半天也沒有站起來,只得重新跪好。

  “唉……看來你是真的忘了,我是你的前世,你是我的今生??!”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狠狠刺激了張士德的神經(jīng)。

  “什么?!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胡扯!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輪回轉(zhuǎn)世之說,就算有,你怎么還會存在于世。”

  張士德仔細一想,感覺他想憑著一張帥氣的臉唬騙自己,哼,自己哪有這么好騙,還前世今生,你擱著玩筆仙呀。

  那人并不惱怒:“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

  “不知道?!?p>  張士德也是實在,這個世界黑乎乎的一片,他的確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

  “這里就是傳說中的無天無地之所,乃是十大秘境之一,淵境中最深的存在。自古以來無數(shù)能人志士都想要尋找的地方,可是從來沒有人真正找到過這里,就連神意也延伸不到此處,沒有天地之分,一切還都是最原始的混沌亂流?!?p>  “這里就是無天無地之所!”

  張士德微微一愣,他成為神選者已經(jīng)有些時日了,私下里一直在學(xué)習(xí)有關(guān)淵境和夢境相關(guān)的知識,顏汐家中有許多的書籍,足夠他去讀的。

  書中就曾提到過,淵境中存在十大天地秘境,它們包羅萬象,超越一切概念,自成一體。

  十大秘境分別是淵冢、不老國、無底洞、沉淪湖、孤天祭、忘道林、無天無地之所、命海、災(zāi)和人生路。

  其中無天無地之所位列第四,是一處比較特別的存在,早在千年之前就有仙人們企圖尋找這里,相傳世界起源的秘密就藏在其中。

  “沒想到我竟然來到了傳說中的天地秘境,等等,他該不會是騙我的吧,畢竟誰也沒見過真正的無天無地之所?!?p>  紅眼張士德又說道:“你不用懷疑我說的是真是假,既然你已經(jīng)找到了這里,那以后自然就能證明一切。”

  張士德心中始終還是有些戒備的:“暫且先相信你,不過你絕對不是什么我的前世,你到底是誰,還有為什么會被押在這里?”

  紅眼張士德長嘆一聲,面露回憶之色:“的確,我并不是你的前世,他早就在幾百年前戰(zhàn)死沙場,而我只是他留下的孽障罷了?!?p>  “孽障?什么是孽障?”張士德不解,但一聽這名字就感覺不是好東西。

  “嘿,這個你以后自然就知道了,時間會把你打磨成應(yīng)有的樣子,你也不用擔(dān)心我會害你,看看我這副狼狽模樣,連站著都不配,長跪于世。說實話,我是前世遺留下來助你成仙的。”

  “什么?成仙!”

  聽到這個回答令張士德感覺很是意外,渡劫飛升,成就仙人?在他的印象里,仙人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脫離世俗紅塵,掌握驚天的神通,大隱隱于蒼茫天際,不顯蹤影,神秘且偉岸,令人向往。

  自己真的能成仙嗎,自己配成仙嗎?

  孽障忽又笑道:“小娃娃,你的格局小了,不要以為成就大羅金仙之后就是修行到了盡頭,功德圓滿,成仙只是你的一個新的開始,在仙人之上還有更加精彩絕倫的世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仙人之上有神明?。 ?p>  “想當(dāng)初你的前世成仙之后刻苦修行三百載,縱橫世間兩百年,名震天下,氣蓋山河,誰人不服,誰人不怕!”

  “可是如此資質(zhì)傲人的天之驕子,臨死前也只是接觸到了人神的冰山一角,連一睹全貌的資格都沒有,著實可惜,若能再進一步,哪怕多活個一百余年,他就可以真正踏足那個世間最頂尖的無上領(lǐng)域!”

  張士德呆呆地聽著孽障在那里侃侃而談,心中茫然。

  “我的前世竟然這么厲害,相比之下現(xiàn)在的我就是個廢柴呀,別說升仙了,就連晉升個旅者都能因偷襲致死,這事兒要是說出去,讓自己的帥臉往哪擱呀?!?p>  孽障似乎是能看透他的心思,繼續(xù)說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老夫我繼承了前世的部分的記憶,自詡閱人無數(shù),不難看出你其實是很有潛力的,只不過命運無常,造化弄人,偏偏在晉升之時遭遇偷襲,實屬倒霉呀?!?p>  “就是啊,我明明已經(jīng)感覺到了具現(xiàn)力上限的突破,悟得真理,結(jié)果功虧一簣?!睆埵康旅嫔幊粒袂椴粣?。

  “這些都不重要,我可以讓你復(fù)活重生,助你晉升旅者?!?p>  張士德聞言頓時眼前一亮,仿佛又重新看到了希望:“真的?”

  孽障爽朗一笑:“當(dāng)然是真的,我騙你干什么,只不過我有一個要求?!?p>  “什么要求,你盡管說來,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定然去辦。”

  張士德已經(jīng)不在乎什么要求不要求了,反正自己現(xiàn)在是死亡的狀態(tài),看對方好像也沒有惡意,索性先答應(yīng)下來,關(guān)鍵是讓自己復(fù)活重生,才是頭等大事,其他的雜事都可以放放。

  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嗎。

  “我需要你幫我解開九條鎖鏈中的任意一條,怎么樣,很簡單吧?!蹦跽想p眼直勾勾地盯著張士德。

  仔細一想,確實很簡單,對于張士德來說并沒有難度。

  “好啊,我答應(yīng)了,不過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為什么會被鎖在這里?”

  張士德猜測事情可能沒有這么簡單,如果孽障所言屬實的話,前世的自己必然留下了一些后手來幫助今生的自己,而這孽障定是其中之一。

  孽障被束縛住自由也必有用意,若他真的無害人之心,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般如此了,而且那九條鎖鏈也非尋常之物,隱約中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聯(lián)系始終牽動著張士德,就好像那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我若真的幫他解開一條鎖鏈,會不會對我有什么危害呀,還有,不是說無天無地之所自古以來就沒人找得到嗎,那我的前世是如何來到這里,并且將孽障封印在此處的……”

  一個個疑點在張士德的眼前浮現(xiàn),簡直是漏洞百出,他敢肯定,這孽障肯定是沒有將他知道的所有都說出來,沒準(zhǔn)兒有些情報根本就是杜撰的,用來哄騙自己這個涉世不深的年輕人。

  自始至終張士德都不信任孽障,心中的戒備之情絲毫沒有減弱,當(dāng)然,那孽障也是如此。

  “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人生漫漫長路,若想成長必過九關(guān),色、錢、名、權(quán)、德、才、膽、欲和行。”

  “道家修身,佛家修性,儒家修念。身為膽與行,性為色與欲,念為德與才,而剩下的錢、權(quán)、名乃是身外之物,無形之術(shù),無法修度的三大難關(guān),自古多少英雄豪杰在此敗下陣來,可嘆,可惜?!?p>  “而捆住我的九條鎖鏈,其實也是困住你的九大難關(guān)??!所以幫我的同時也是在幫助你自己?!?p>  張士德想了想:“哦,我明白了,斬斷一根鐵鎖,就是讓我突破一道難關(guān),是不是這個道理?!?p>  孽障露出了滿意的神情:“不錯不錯,你的悟性很高嗎,只是有一點你必須知道,若要闖這人生九關(guān),需是在晉升之際才能做到,而且還要大徹大悟,領(lǐng)會大道真理才行。就這次而言,你恰好滿足了條件,因此可以斬斷任意一條鎖鏈?!?p>  “那我應(yīng)斬斷哪條鎖鏈最好,或者說是哪道關(guān)卡?”張士德也拿捏不住此中的優(yōu)劣,闖過的人生關(guān)卡必然會對今后的自己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甚至改變自己的價值觀和思考方式,所以第一次就要認真選擇。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斬斷任何一條鎖鏈都是對自己有益的。

  “無法比較,也無法選擇,一切皆取決于你悟得了什么,萬物隨緣,緣起緣滅,不是你我可以掌控的,這已經(jīng)涉及到十大天地秘境中的命海了?!?p>  “那我悟道了什么?好像是死亡!是死道境界的提升?!?p>  沒錯,當(dāng)時張士德的確領(lǐng)悟到了死亡的概念,他了解死亡,知道死亡,掌握死亡,甚至親身體驗過死亡。

  死亡是世間最公平的事情,沒有之一。

  生命為何都將走向死亡,這是我們都知道,卻又都不知道的一個問題。

  死是生的開始,死也是生的結(jié)束。人活一世爭名奪利,勾心斗角,身累心更累,但我們注定是雙手空空的來,最后雙手空空的走,那人又為何要活著呢,人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如果說出生是一場明確的旅行,那死亡難道不是另一場出發(fā)嗎。死并非生的對立面,而是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

  萬物皆會死,身死,心死,意死,我們一生中注定要死過幾次,讓過去的自己死在破碎的三觀里,死在縹緲的理想里,死在無望的感情里,死在虛無的回憶里。

  然后讓現(xiàn)在的自己活在生活的壓力里,活在社會的角落里,活在旁人的輿論里,活在親人的期盼里,活在兒時的夢想里。

  泰戈爾曾說過,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人們總是談死而色變,殊不知死亡對于我們來說意義非凡。

  死亡,這是一件每個人都避之不及卻又避無可避的人生大事。

  死道,即是向這個世界學(xué)習(xí)死亡的意義,弄明白何為死亡,我們又為何而死。

  戰(zhàn)爭,瘟疫,意外,天災(zāi),人禍,殺戮,壽盡……這些都會造就死亡。

  “你的死道境界提升很大,在你幫那人結(jié)束痛苦的時候,心中情緒波蕩起伏,對死亡的理解盡在不言中?!?p>  “所以來吧,快斬斷一條鎖鏈,闖過人生的第一關(guān)!”

  孽障跪行向前,拖動九根巨大的鐵鎖鏈湊到張士德身邊。

  “好!”

  張士德伸手握住其中一條,心念一動,啪卡聲傳來,足有腕口粗的鐵鏈應(yīng)聲而斷。

  一些概念順著手臂傳入他的腦海:“我這次闖過的是欲!”

  與此同時張士德還看到了奇怪的畫面。

  視角中自己站在一座高山之巔,白袍若雪,垂發(fā)青絲,此處青山落日,秋月春風(fēng),層云似海浪翻滾,充斥著腳下幽谷。

  忽然自己看向了身后,黑石土上正有一位朱紅衣袍的少年跪地伏首。

  自己眼中含淚,語氣滄桑:“心如欲壑,厚土難填。人一旦被自己的欲望控制,就像那懸崖深谷一般,深不可測,難以滿足?!?p>  “也正是因為如此,古往今來,很多人都步入深淵,修行之途,當(dāng)克己獨行,伏欲斂性,莫因小利而起賊心,也莫因重利而舍棄自我?!?p>  “伏欲,不是去壓制自己的欲望,這其實本身就是一種執(zhí)念,一種人欲,只有調(diào)和欲望,達到一個平衡點,才是正途?!?p>  “我們無法摒棄人的欲望,只能和諧對待,要用智柔之術(shù),莫用剛力之法。”

  那少年抬起頭來,看向自己,雙眼通紅,淚眼婆娑:“師傅!弟子知錯了,還請您饒我一命,我定將改過自新的!”

  “你這次罪孽深重,為師無法原諒,念我們師徒一場,我放你一日,一日之后你能跑多遠就看你的造化了,從此我們勢不兩立,再見面時即是生死仇敵!”

  “師傅!”少年淚崩。

  到此畫面結(jié)束。

  “這是我前世的記憶嗎?那少年是誰,我的徒弟?他犯了什么過錯,我竟執(zhí)意要殺他?!?p>  張士德消化了一下記憶中的內(nèi)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看淡了些什么。

  一陣恍惚。

  再睜眼時才驚覺自己已經(jīng)復(fù)活,并且站在了原先那處樓梯間中。

  “我真的復(fù)活了?”張士德感覺難以置信。

  動了動四肢和軀干,毫無不適感,甚至比原先的身體還要靈活有力,感覺自己就像是四、五點鐘的太陽,朝氣蓬勃。

  “對,你的確是復(fù)活了,而且還成功晉升旅者,覺醒第二種能力,我將其命名為‘血?!??!焙鋈灰粋€熟悉的聲音在張士德的腦海中響起。

  “孽障?!你竟然在我的意識中!”

  張士德驚詫莫名,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果然斬斷那鎖鏈會出問題,你不安好心!”

  孽障又說道:“這對你來說未必是一件壞事,我只不過寄存在你的腦海中罷了,傷不到你的。”

  張士德心想:“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狠!”

  孽障繼續(xù)表示自己并無惡意,只是為了能更好的幫助他修行而已。

  但張士德又豈是那種輕易被哄騙的人,心中的戒備之情達到了他人生中的最高點,畢竟在自家腦海中存在著另一個人,總是會令人不安的。

  “遲早有一天我要將你驅(qū)逐出去!”張士德狠狠下定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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