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深心鎖何所依,孤影無眠難自憐。
她是凌王朝的王后。
白色的身影,長衫拖地,她披散著秀發(fā),赤腳孤身靜靜邁步在花園小道上,手中拉著一條丈許長的白綾,淚水劃破空氣,在微風(fēng)中破碎,絕望宛若被掐住的咽喉,將她慢慢吞噬。
偌大的花園中,只有這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光著腳踩在青石板道路上,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她的目光迷離而沒有一絲神采,只是不斷的冒出晶瑩剔透的淚珠,似乎不舍,似乎不甘。
一道瘦削的身影,靜靜出現(xiàn)在遠處的宮樓之上,他面上帶著痛,帶著擦不去的淚痕,目光只是眺望,卻沒有任何的動作,仿佛一個木雕,呆滯的看著將要發(fā)生的一切,他無力去阻止,也無法改變什么,因為他是一個失敗者,失敗者沒有開口的資格。
在花園入口處,一個粉雕玉砌般精致可愛的小女孩,邁著還不熟悉的步伐,一步步慢慢的朝著花園中,那道她生命中最重要的身影,搖搖晃晃的走去。在她年幼的世界里,那是最愛她的母親,也是她唯一在記憶中,有著深刻印象的人,所以她拼盡全力的想要趕上那道身影,投入那人的懷抱之中。但是,走在前方的女子,對于跟隨在身后的女孩,毫無知覺,邁開的腳步?jīng)]有任何的停留,雖然緩慢,卻也不是一個剛學(xué)會走路的小女孩能追上的。
白綾,被女子掛上了花園中心亭子的橫梁之上,慘白的圓圈纏繞在橫梁和女子的脖子之間,在暗淡的天色之下,顯得異常刺眼,女子的淚,似乎已經(jīng)流盡,她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么,回過頭,看到了一步步努力朝著她奔來的小女孩,在小女孩的面上,她看到了天真的笑容,以及,對她的一種依賴。
女子笑了,她對著女孩微微的笑著,仿佛所有的一切不是發(fā)生在她的身上。在她的眼中,只有自己孩子那一張微笑的面龐,只有那一抹天真,永遠的留在她的心底。
雨,緩緩的滴落在女子的面上,順著她的淚痕滑落,一眼看去,就像是再次滑下的淚珠,但是只有女子自己知道,此時的她,心底無比的平靜。
站在亭子的護欄之上,將脖子下的白綾用力拉緊,打上了死結(jié)。女子的目光,停留在女孩的面龐之上,再沒有任何的波動,留下的,是一抹傾國傾城的笑容。
白色的絕美身影,在空中一躍而出,世界仿佛在這一剎那靜止不動,那張笑臉并沒有因為窒息的痛苦變得猙獰,她盡力的想要將自己最美的一面,留給自己的孩子??粗男θ荩⒆硬⒉恢腊l(fā)生了什么,依舊開心的往前奔去,想要投入母親的懷抱之中,任雨水緩慢打落,打濕了女孩頭上稀松的發(fā)。
雨,下的很安靜,打落在地面上,沒有發(fā)出任何的聲響,并不大。一縷嫣紅染得白綾妖艷如花,女孩來到母親的身前,然而迎接她的并不是一個溫暖的懷抱,而是一片死寂??粗赣H那雙懸掛在和她肩膀一般高并且沾染了血絲的繡花鞋,她呆滯的不知所措,也許在她幼小的心靈中,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但是與生俱來的那種和母親聯(lián)系在一起的心跳,在這一刻,仿佛停止了一般,讓她的心,竟然無比的疼痛。
雨后的王宮后院中,彌漫著淡淡的青草和杜鵑花的香味,放眼望去,院子中種滿了鮮紅欲滴的西域杜鵑花,原本王宮之中并沒有這么多的西域杜鵑花,而這些新種下的花,都是西域王子特地送來的,還派了專人護理。
房間中,角落里的暖爐在噼里啪啦的燃燒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草藥香味,在房間的一角,擺放著一排柜子,每個柜子上都標(biāo)注了一味藥名,儼然如一間藥鋪。
她忽然睜開雙眼,渾身仿佛墜入冰窖,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間流遍全身,她不自主的顫抖。第一眼,看到了屋頂?shù)颀埖募t色房梁,她緩緩松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已經(jīng)濕透,此刻顯得冰冷刺骨。
“又是惡夢么?”她從厚重的金絲棉被中爬了起來,拿下掛在床邊架子上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看了一眼還在不斷冒著淡淡青煙的暖爐,她站起身,朝暖爐靠近了一些,身上的冰冷才緩和了些許。
晨光斜照在凌桑房間的木門之上,映出了一道纖細的身影,這道身影提著透出淡淡光芒的燈籠,躬身站在門外,似乎是聽到了房間里的聲響,低聲對著門內(nèi)道:“公主醒來了嗎?”
凌桑望著暖爐中燒得噼啪作響的木柴正出神,被這一聲呼喚從沉思中拉扯了出來,她聽出了這道聲音,緊了緊身上的大衣,裹緊了自己瘦弱的身體,面上帶上了一抹淺笑,“小溪,進來吧,門沒鎖。”
“是,公主?!毙∠⌒囊硪淼耐崎_房門,將手中的燈籠放在了門外的地面上,抬眼就看到凌桑似乎瑟瑟發(fā)抖的蜷縮在暖爐旁,她急忙上前,看著凌桑略顯蒼白的面龐,焦急道:“公主身體不適嗎?”
凌桑搖搖頭,笑顏如花,只是顯得有些疲憊,看著一臉焦急的小溪,心底一暖。“只是做了個惡夢,并無大礙,無需太過擔(dān)心?!?p> 小溪聞言,提起的心放下了許多,不過還是沒有完全放心?!按龝驹偃フ堄t(yī)過來給公主看看,若是沒有什么問題,還能請御醫(yī)開一些安神的藥,讓公主晚上能睡得好一些?!?p> 凌桑微笑搖頭,“傻小溪,你是忘了我是誰了么,我并無大礙。對了,這么早來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溪還在看著凌桑的面色,被她這么一提醒,才想到自己來這里的目的。“大事不好了公主,莫統(tǒng)領(lǐng)剛才來過,說是東宮那邊出了大事,昨晚有人闖入東宮,刺殺大王子,至今沒有找到那個刺客,讓公主也到東宮一趟,有事相詢。”
凌桑聽到有人刺殺大王子的時候,表情并沒有任何變化,對于東宮那邊發(fā)生的這些事情,她并不怎么在意,而且這樣的刺殺已經(jīng)發(fā)生過幾次,不過那些刺客都被莫統(tǒng)領(lǐng)一一抓住了,最后的下場自然不言而喻。
但當(dāng)聽到刺客沒有被抓到的時候,凌桑面上浮起一絲訝異,在她的印象中,似乎沒有任何一個刺客能從莫統(tǒng)領(lǐng)的手中逃脫,這也是他能在二十多歲的年紀(jì)便位至王宮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原因,這一次,情況超出了所有人的預(yù)料,難怪連這后宮之中都被驚動了。
“那……王兄可有受傷?”凌桑低頭似乎在思索著什么,小溪沒有看到她面上的表情,只是面帶土色的道:“大王子被一劍刺穿心口,刺客下手極狠,直取要害,沒有給大王子留一絲生路,刺穿心口之后便逃離東宮,任由大王子流血致死,等到巡夜的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大王子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莫統(tǒng)領(lǐng)還說,那刺客應(yīng)該沒有離開王宮,現(xiàn)在宮中四處都加派了侍衛(wèi)在搜尋?!?p> 凌桑聞言,微微搖頭:“想不到,王兄竟然在自己的宮中被人刺死,恐怕就算是父王,也算不到真的有刺客能自由的出入守衛(wèi)森嚴的王宮吧,看來,要變天了,我們就去看看吧?!?p> 凌桑站起身,摸了摸身上還有些濕潤的衣服,俏皮的吐了吐舌頭,顯得天真可愛的模樣,對著小溪道:“小溪,去給我拿一件新的衣服,被你打攪的都忘了換衣服了?!?p> 小溪忙起身朝房中的衣物間跑去,給凌桑拿來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