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吳志平出殯的日子。村里的壯漢抬著棺材走過崎嶇的山路到了“大師”選好的“風水寶地”，把吳志平下葬了。
小玲看著擠眼淚的孫燕，內(nèi)心已經(jīng)厭惡到極點。她從來沒有這么恨過母親，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絲毫不感激她的生養(yǎng)之恩了。
眾人打道回府之后，小玲讓小慧在墳前跟父親多說說話，然后跟孫燕返回家中。
“你是想背著小慧指責我是嗎？”孫燕一臉無所謂。
“我從前以為，你對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現(xiàn)在才知道，你對我不好是你不好?！毙×峒t彤彤的眼睛已經(jīng)痛到不能睜大了。
“你從小就不服我管教，啥時候意識到過你自己不好？”
“從前我覺得不公平，是因為我不夠優(yōu)秀不夠漂亮，現(xiàn)在看來根本不是這樣。你眼里只有錢和面子，誰滿足了你的需要你就愛誰！”小玲血淚控訴。
“我是你媽，你沒資格評判我！”孫燕說著又揮起了巴掌。
這一次，小玲緊緊抓住了孫燕的手腕?！拔以僖膊粫斡赡愦蛄R了，你這個殺人兇手！我本來可以救回爸爸，但你真是心如蛇蝎，讓我大開眼界！”
“你懂個屁！你爹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我懷你的時候是頭胎，他卻把所有家務(wù)丟給我，還酒后家暴！所以你是早產(chǎn)兒，生你的時候我差點死了！我討厭你像你爸，長得像智商像連走路、拿筷子都一模一樣！慧兒不一樣，她隨我，樣樣都比你強！”孫燕把心底的話全倒了出來。
“原來這才是答案。我一出生就錯了。我不是愛情的結(jié)晶，而是痛苦婚姻的產(chǎn)物?！毙×岚c坐在地上。
“我年輕的時候也有過夢想。我從小上學(xué)一直是年級前三，我也想學(xué)出個人樣來，可是初中家里都不讓我念完。我跟家里鬧了半年才允許我讀完初三?？粗』蹛蹖W(xué)習(xí)的模樣，和當初的我真像?，F(xiàn)在她北大通知書下來了，我的夢想實現(xiàn)了。只要為了她，我什么都做得出來——”孫燕發(fā)狂地笑著。
“那你當年為什么嫁給爸爸？”
“那幾年年景不好，只有他家打的糧食最多?！?p> “那終究是你自己選的路?！?p> “我命苦罷了?！?p> “你總說我們倆都是靠你養(yǎng)大的。你對小慧是恩重如山，那我呢？你摸著良心問，你是怎么對我的？！”小玲指著自己，臉幾乎要貼上孫燕，問最后一句話的時候，頭都在顫抖。
這一刻，孫燕頭一回感受到“草包”女兒的可怕?！靶×?，媽媽錯了?！?p> “你錯了，哈哈——”小玲扭曲地笑著，“這話你是第一次說嗎？你根本不會改……”
孫燕看著眼前顛笑的女兒，她從未如此害怕失去她。
“小玲，你看看我，我是媽媽……”
小玲沒有理會她，搖搖晃晃地在院子里亂走，最后踩到一塊石子，頭磕在井沿上流了血。
望著井水里自己破相的樣子，小玲尖叫一聲，徹底喪失神智。
孫燕腦中閃回小玲剛出生的那一刻。她小小的，又白又嫩，響亮的哭聲讓產(chǎn)房的護士都笑了，說這一定是個有福氣的孩子。
孫燕看著自己的手，回憶曾經(jīng)對小玲做過的一切?！拔疫@么多年，把此生所有的不順和怨氣，都發(fā)泄在小玲身上。我為了小慧能沒有后顧之憂，能下手拔了志平的呼吸機……我還是我嗎？我還是人嗎？”
小玲瘋了，孫燕醒了。
墨傾成畫
冰散瓦解有一個意思是徹底崩潰。本章是淺若雪命運的一個轉(zhuǎn)折點，也是孫燕真正后悔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