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消息已經(jīng)鬧得滿城皆知。
孫若微把朱棣和汪氏叫到仁壽宮，用擅自破壞和議、不顧百姓死活這種冠冕堂皇的說法去斥責，本質(zhì)上還是想要確立她的地位。
這種看似是因為一件小事引起的內(nèi)廷不和，普通百姓或許不懂，滿朝公卿卻都是明白人。
孫若微的如意算盤，他們在自己家做運動的時候都聽見了。
但是誰都沒有想到，韃靼的酋長脫脫不花，這貨居然同意了，而且只商議了一個晚上，第二天就帶著人直接撤了！
這…
這叫還在被于謙和石亨攆著屁股跑的也先，情何以堪？
也先蹲在北京城外、居庸關(guān)前，喝了五天四夜的西北風(fēng)，還趕上了正統(tǒng)四十年的第一場雪，為的就是做最后一搏。
然后東路的韃靼就和大明議和，退兵了…
最主要的是，孫若微只覺得自己的臉被朱棣抽得啪啪作響，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韃靼連這么苛刻的條件也能同意。
當時就再也沒什么臉面繼續(xù)訓(xùn)斥朱棣了，以身體不舒服為由結(jié)束了仁壽宮的召見。
倒是朱棣，對韃靼能同意一點兒不吃驚。
畢竟上一世和這些蒙古蠻子打了半輩子交道，若說滿朝文武誰最了解這群餓狼，朱棣稱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對付蒙古，還是用分化的辦法最好，脫脫不花是絕對不可能和也先穿一條褲子的。
是一次性吃個飽，還是一直都有飯吃，這兩個的區(qū)別，作為蒙古可汗的脫脫不花，還是再清楚不過的。
那也就是說，只要大明能接受封貢互市，只要條件不是特別的難以接受，脫脫不花都不會有什么拒絕的可能。
韃靼接受條件的消息一傳到京城，朱棣的遠見卓識也就跟著傳出去了，畢竟是“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最主要的是，救回了一萬三千多口被擄走的百姓，被救回來的人和他們的家人，自然會口口相傳。
然后，一傳十、十傳百，比什么宣傳都管用。
這天夜里，朱棣卻是站在乾清宮外面，來回踱步，不是那么肯踏進門。
沒什么原因，里邊有一個洗干凈的女人正在等著他。
身份上沒問題，但是骨子里還是有點接受不了，按輩分來說，這畢竟是上一世的自己的重孫媳婦兒。
王誠跟在旁邊，知曉了皇帝的心意，但卻沒有猜到朱棣心中的掙扎來自于何處。
“爺，怎么不進去？”
朱棣回頭瞅他一眼，問：“你臉上的傷好了？”
“托皇爺?shù)母?，現(xiàn)在雖然還都腫著，比白日那前兒卻是好多了，若不是皇爺搭救，奴婢恐怕會被打死?！蓖跽\笑嘿嘿說道。
只不過那副笑容，是怎么看怎么可憐。
“哼，那孫若微為的不是打你，她是想打朕的臉?！敝扉Χ自谂_階上，回頭瞄了一眼紅燭高展的乾清宮內(nèi)殿，說道：
“你過來?！?p> “爺有什么吩咐？”王誠立即俯首帖耳上去。
朱棣問：“府軍前衛(wèi)那邊兒可有什么動靜嗎？”
王誠想想說道：“回皇爺?shù)脑?，府軍前衛(wèi)十二個帶刀舍人都對皇爺忠心耿耿，首席帶刀王越奴婢看，像是有些會練兵的苗子。”
朱棣納悶了。
“你是說，這王越一個匠戶出身，三代赤民，平日里連書都沒讀過，在練兵上居然能無師自通？”
“朕倒是奇了，有時間去一趟，倒要看看他是怎么練兵的?！?p> 王誠點頭，環(huán)顧左右，將宮人屏退說道：“爺，前日老國丈來找奴婢訴苦了，說他現(xiàn)在雖然得了您的蔭封，做了親軍的都指揮同知，可卻毫無實權(quán)?！?p> “他還說，現(xiàn)在親軍的指揮權(quán)全在太后的長兄孫繼宗手里，他事情難做?！?p> “屁。”朱棣冷笑道：“他難做，朕這個皇帝就好當？你回去告訴他，權(quán)柄朕已經(jīng)給他了，讓他自己看著辦！”
“你給他提點提點，騰翔四衛(wèi)在御馬監(jiān)手里，御馬監(jiān)的掌印是誰??？他又是誰的叔父？”
“都是朕的人了，沒事多一起靠靠，人家孫氏外戚都是凝成一團，他們單打獨斗能斗得過？”
“汪泉他的位置，那是朕用了內(nèi)閣一個人情換的，要是干的好了，他不是還有一個小女兒嗎？”
“這些話不該朕去說，你去和他提提，回來有賞?！?p> 王誠聽到賞賜，兩眼冒光，說道：“爺就放心吧，奴婢族中也有子弟，都可以叫來，為陛下效力?！?p> 朱棣聽他在推薦自己族內(nèi)子弟了，看了他一眼：“這都好辦，朕得先把權(quán)柄拿回來，以后都好說。”
“倒是皇后這兒…”
王誠訕笑：“爺您還是進去吧，皇后等半晌了，一會兒該氣惱了，您也知道那位的脾氣，到時候一個嗓子喊出來。”
“您這好不容易在太后面前打回來的面子，就全沒了。”
朱棣也知道王誠是在說笑，看他的表情就能猜得出來，這小子肯定以為自己蹲在門口不敢進去，是在懼內(nèi)。
“唉！”
朱棣拍拍屁股，也懶得解釋什么，站起身來。
“時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早點休息?！?p> 王誠緊跟著站起來，躬身道：“多謝皇爺關(guān)心，奴婢在外頭盯一會兒就回去了，臉有些腫脹，回去了也睡不著。”
看著景泰皇帝走了進去，王誠笑著搖頭。
誰能想到呢，一個剛即位就敢?guī)е巳_瓦剌的皇帝，一個白日還在仁壽殿硬剛太后的皇帝，居然懼內(nèi)？
方才舉薦族中子弟，為的不是別的，是叫皇帝放心。
王誠得讓這位爺知道，自己有私心，這樣他才能放心，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不是說著玩的，看起來和和氣氣，心眼子多得很。
類似于堡宗對王振無條件當親爹一樣信任的情況，是非常罕見的。
他轉(zhuǎn)頭，招手示意幾個小閹過來。
“咱家告訴你們，都跟這兒盯緊嘍，飛過去一只蒼蠅，明兒把你們的皮抽出來！哎呦這給咱家打的…”
“等日后，咱家要讓仁壽殿那個女官秀梅，吃不了兜著走！”
幾個太監(jiān)都是連連應(yīng)承。
這時候，擠過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太監(jiān)，雙手供上一份跌打藥膏，顫聲說道：
“公公請用，這是奴婢家傳的跌打膏，好用的緊。”
王誠接到手上，上下打量一番，有些意外：“你這才多大啊，就知道辦這事兒了？叫什么??？”
那小太監(jiān)瑟縮著道：“奴、奴婢汪直，是瑤人，三歲時土司叛亂被俘進宮，如今進宮六年了?！?p> 王誠摸了摸他的腦袋，轉(zhuǎn)頭對其余太監(jiān)說道：“看看這小廝，十歲不到，就知道討咱家的歡心了?！?p> “再看看你們，一個個竟知道給咱家惹事兒！”
崛起的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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