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無所適從
失寵已久的徐姨娘怎么也沒想到有朝一日江丞相竟然還會踏足她的院子。
多年來住在冷院，徐姨娘早已心如止水，她本就性子淡漠，與世無爭，不想夾在那么多的姨娘間勾心斗角，成為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只要能看著女兒好好長大，嫁個好人家，哪怕再冷院了卻殘生也心滿意足了。
因此，徐姨娘沒有那種受寵若驚的感覺，有的只是無所適從。
徐姨娘是南方人，南方水鄉(xiāng)小鎮(zhèn)，風(fēng)景秀麗。
常言道，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南方的女子也興性子溫婉，容顏秀美，撐著一把油紙傘在水鄉(xiāng)的河岸邊漫步就是一道靚麗的風(fēng)景線。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fēng)來珠翠香，徐姨娘年輕的時候也曾是當(dāng)?shù)財?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當(dāng)時江丞相還不是丞相，奉圣上命令去外地巡查，偶然驚鴻一瞥就看上了徐姨娘，做主把家境一般的徐姨娘收為妾室。
徐姨娘當(dāng)時只是一個女兒家，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父母忌憚江丞相的官威，只能把女兒拱手奉上，徐姨娘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江丞相把徐姨娘帶回丞相府之后，倒是正兒八經(jīng)的寵過一段時間，也是那段時間，徐姨娘有了女兒江問月。
可是漸漸的，府上就有了更多的姨娘，她們就像花園里的花一樣艷紅奪目，數(shù)不勝數(shù)。
漸漸的，江丞相來徐姨娘院子的次數(shù)就越來越少了。
后來，徐姨娘生病，干脆搬到了冷院。
病了這么些年，徐姨娘自覺已沒有了當(dāng)時的風(fēng)妝，只是一個病容殘損的徐老半娘罷了。
她只是整理了一下衣裳和發(fā)髻，并沒有刻意添裝，青眉素面就去見江丞相。
江丞相也不是為了徐姨娘而來，他現(xiàn)在正寵的的是容貌妖媚又有勾人手段的周姨娘，這次來主要還是跟徐姨娘商量讓江問月做太子妃的事。
徐姨娘得知此事后也十分震驚，皇上賜婚，上面還有個嫡女，這太子妃的名分怎么也不應(yīng)該第一時間落在她的幺幺頭上。
可徐姨娘又很清楚，江問月從小到大心心念念的就是想嫁給太子。
女兒得償所愿，她心里應(yīng)該高興才對，可徐姨娘心里總有一種惶惶不安的感覺，是那種人得到了本不該得到的東西的不安感，總覺得這門婚事不適合她女兒。
徐姨娘只是保守的跟江丞相表示找機(jī)會和江問月說說，江丞相坐了一會兒，徐姨娘失寵這么久，他們兩人實(shí)在沒話說，連口茶都沒喝就走了。
孫嬤嬤知道徐姨娘沒有要爭寵的心思，卻也不免問：“姨娘，丞相好不容易來一次，這么快就走了，你當(dāng)真就沒有半點(diǎn)想留住他的心思？”
徐姨娘嘆了口氣：“我的身子你又不是不清楚，如何能留住丞相，更何況丞相這次來也不是為了我，只是為了幺幺的婚事?！?p> “那姨娘可是要去跟二小姐說說這事？”
孫嬤嬤已經(jīng)開始尋思著給徐姨娘拿哪件披風(fēng)了。
“算了，我還病著，別把病氣過給孩子，孫嬤嬤，把我的藥放到爐子上燉了，等我身體好些再去吧。”
孫嬤嬤不由得替主子惋惜，當(dāng)年丞相把姨娘帶進(jìn)府的時候那叫一個千恩萬寵，府中的姨娘誰都比不上，什么好東西都往徐姨娘院子里送，只為了博美人一笑。
可是后來，寵著寵著就不寵了，加上姨娘性子恬靜安分，不會邀寵，這么些年恐怕早就已經(jīng)忘了院子里還有個徐姨娘了吧。
如今好不容易來一趟，又只是為了二小姐的婚事，姨娘心里該是難過的吧。
江問月從江惜媛的院子出來，和江涵雪江涵雨閑話家常了幾句，分路回自己院子。
江問月眸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這一去她倒是有不少的收獲，基本可以斷定江惜媛就是裝病。
首先，她在江惜媛房間的盆栽里發(fā)現(xiàn)了殘留的藥渣痕跡，而且湊近盆栽能聞到一股子藥味，顯然她把藥都倒了，一個生病的人怎么會不愿意吃藥？
其次，江惜媛雖然臥病在床，一副面色慘白的病美人模樣。
剛才她特意把院子里的冰塊打翻，使得江惜媛屋子里驟然溫度升高，丫鬟去冰庫重新鑿冰難免要廢些時辰，江惜媛躺在床上蓋著厚被子難免會流汗。
在江惜媛忍不住用袖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時，江問月發(fā)現(xiàn)江惜媛臉頰一塊蒼白被劃開了，露出里面紅潤的膚色。
她斷定，江惜媛這副虛弱樣子是裝的，臉上的蒼白也只是用胭脂水粉畫出來的，實(shí)際上人家身體好著呢。
看來，江惜媛是不想嫁給云遲才故意裝病。
如果江惜媛不來這一出，太子妃之位基本上會落在她頭上，畢竟她是嫡長女，身份擺在那兒。
可江惜媛這一裝病就不一定了，江涵雨和江涵雪年紀(jì)還小，就算沒有前世那一出，這婚事也極有可能落在她頭上。
太子妃的名位前世對于她來說求之不得，今生她只看作燙手山芋。
江問月在腦海中思索著應(yīng)對之策，要怎么辦才好。
拆穿江惜媛裝?。坎?，江惜媛雖然性子高傲，目中無人，也看不起她這個庶妹，可到底跟她沒有什么過節(jié)和直接的恩怨情仇，她不能主動給自己樹敵，還是能不招惹就不招惹的好。
染香看見江問月在那里冥思苦想半天了，主動開口打破這份沉默：“小姐，怎么自從你和三小姐四小姐從大小姐的院子出來之后就一直悶聲不吭，走來走去的，把奴婢的頭都快轉(zhuǎn)暈了?！?p> 江問月正想說話，徐姨娘院子里的孫嬤嬤竟然來了。
孫某某邁著步子走來，江問月看見孫嬤嬤很是高興：“孫嬤嬤，你怎么來了，染香，快給嬤嬤上茶?！?p> “不用了，二小姐，奴婢只是來傳話，姨娘說，她閑來無事做了二小姐幼時喜歡吃的糕點(diǎn)，讓二小姐去一趟。”
“阿娘真的是這樣說的？”江問月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喜。
孫嬤嬤點(diǎn)點(diǎn)頭，她當(dāng)然不會告訴江問月，是自己好勸歹勸才勸得徐姨娘愿意把江問月叫過去。
二小姐這些年的所作所為也著實(shí)涼了姨娘的心，可天底下哪有母親會記恨自己孩子的，只要二小姐以后愿意改就是了，姨娘定會既往不咎。
孫嬤嬤察覺到了江問月的變化。
“好，那我這就去?！?p> 江問月用手捏了捏放在袖中的帕子，帶上染香，跟著孫嬤嬤一起去徐姨娘的院子。
大老遠(yuǎn)的，江問月就看見徐姨娘坐在一旁的石桌上，穿著一件白底繡著竹葉單薄衫子，烏黑的秀發(fā)只隨意輕輕一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