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賈政客請賈蕓
賈政到來后，眾人皆默聲。
寧榮二公中，寧國公為兄長。
但承襲國公時，寧國府卻只是一等將軍。
第三代榮國承襲一等將軍，寧國府賈敬襲二等將軍。
他沒過多久便歸山修道，傳給四代賈珍，落個三品將軍。
榮國府的國公太夫人，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一品誥命夫人，可持鳳寶直入中宮請帝后做主的身份。
賈珍就算是族長，賈族之內(nèi)依舊以賈老夫人為尊，她開口讓賈政處理，自是無人敢多嘴。
“侄兒頭發(fā)成這般，叫侄兒今后如何見人，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萬般罪過只能去宗祠跪著?！?p> 賈珍面帶悲戚，對賈政跪下請罪。
對面賈赦與其他幾位年長著華服之人，隔著池塘拖長音道：“珍哥兒你先起身，不急請罪，該讓賈蕓這孽畜挨罰才是?！?p> 賈赦乃榮國府承爵人，一等將軍。
而與榮國太夫人同居榮國正堂的國公府當(dāng)家人賈政，則是不滿道：“若不是他先奪人之妻，賈蕓敢存心使壞？誰又敢存心使壞?！?p> 此言一出，賈珍嘴角重重的抽搐兩下，他自不會承認(rèn)是為了秦家姑娘，為在中秋夜在天香樓，求男女之歡。
干咳兩聲，賈珍悲痛道：“侄兒不過是看他可憐，想為他在府里指個丫鬟成親罷了，這哪里有錯，并不知他與秦家娘子有婚書?！?p> 賈赦聞言，連同賈璉趕到回廊。
“若如此，只是這賈蕓不識侄兒好心罷?！辟Z赦不滿的瞪著賈蕓。
賈政聞言，皺了皺眉頭，從袖中取出京營節(jié)度使王子騰的信，遞給賈珍說道：
“你將賈家莊子樹屯兒的姑娘發(fā)賣又打傷這家父兄之事，昨兒周御史彈劾，當(dāng)今發(fā)怒，你且自看?！?p> 信中王子騰與北靜郡王為他求情才準(zhǔn)許賠銀子了事，連二皇子靖王也為他出面。
賈政又道：“且送銀兩去，還要親自賠罪，不可再因此事鬧大，于我賈族不利?！?p> 聽聞此事，賈母驚訝道：“怎的連當(dāng)今也驚著了，珍哥兒你太胡鬧，當(dāng)今念祖上恩情，你且不可再生是非?！?p> 屏風(fēng)后，尤氏手中那根香蕉剝了一半兒，正往口中送，纖纖手指捏著香蕉頓在紅唇邊。
聽聞這話，飽滿紅潤的唇輕輕張了張，這件事她自是知道，但也不敢去勸。
李紈聽聞當(dāng)今發(fā)怒之事，也是心有恐，剛出這茬子，又來這檔子兒。
賈蕓冷眼看著賈珍父子。
周御史真的彈劾，卻因王子騰等人求情收場，看來朝中的官斗站隊還是很厲害的。
告到當(dāng)今那里，都只是賠罪，賠銀子，可見面子之大。
賈赦道：“珍哥兒，你打發(fā)蓉哥兒過幾日去請教老神仙卜一卦，近來你多不太平?！?p> 賈赦口中的老神仙，乃是玉皇閣的張真人，住清虛觀。
紅樓原文中，第二十九回提到張真人，先皇御口親呼“大幻仙人”、又是當(dāng)今封“終了真人”、掌道錄司印的張道士。
賈赦對張真人十分信奉。
此言一出，賈珍倒是慌了神。
賈珍道：“定是這個畜生，做下污蔑我的事情，才惹得賈族如此不太平?！?p> 鳳姐兒站在那里看著賈珍作妖。
賈府自上而下，除了賈赦，便是東府賈珍，正經(jīng)不正經(jīng)，人人皆知。
然而就在此時，賈蓉見他老子跪在地上，他也跪在賈政面前，道：“叔父可要做主。
都怪侄兒瞎了眼，好心做了驢肝肺替賈蕓張羅府里丫鬟，倒害了自家老爺這般?！?p> 此言一出，賈政與賈母目光看過來后，賈蓉立刻聲音軟了幾分，將腦袋埋在地上，雙手錘地。
“珍哥兒，當(dāng)今的意思是命你親自去賠罪送銀子，且先去，莫要耽擱此事才好?！?p> 賈政實在看不下去，提醒道。
“有理，有理，快去?！辟Z赦激動的附和道：“回來再處理這事兒?！?p> 當(dāng)今陛下金口玉言，王子騰也在信中說的明白。
賈母立刻表示，讓他們?nèi)ヌ幚磉@事兒，鳳姐兒和賈璉等人也都勸賈珍。
哪件事兒重，哪件事兒輕，大家心里都有數(shù)。
賈珍不甘道：“叔父，侄兒這頭發(fā)如今也沒了，若是不處理賈蕓，侄兒這家還如何撐得住，面子何在。
“侄兒已經(jīng)請賈族長輩，請叔父將賈蕓除名，侄兒才好去樹屯兒賠罪?！?p> 就算是要走，也要先讓賈蕓出族。
賈政心里總覺不對，搖頭道：“如今蕓哥兒是我們賈族讀書種子，他又得小三元，可見是個大器者，逐族一事休再提，該好好扶持才是?！?p> 賈赦摸著胡子，手指翹起，咬牙切齒慢語道：“有道理?！?p> “二叔父！”走到回廊的賈珍又折返回來：“必須將賈蕓逐出族?！?p> 賈母聽聞賈政說賈蕓是個可成大器兒的，當(dāng)下改了態(tài)度，勸和道：“珍哥兒，蕓兒這次做事是不對。
但你也不該放火油，不能教人說欺負(fù)蕓兒，你先去忙事兒，作為長輩也要寬容一些?！?p> 賈珍頓覺不妙，“叔父，老太太，這不妥……”
“珍哥兒，周御史彈劾，此事事關(guān)重大，你怎的還再揪著這事兒，先去處理樹屯的事兒，莫叫當(dāng)今生氣?！?p> 賈珍不好反對，但依舊不甘心。
“上次蓉兒被閑漢誣賴一事兒，你可曾忘了鬧得滿城風(fēng)雨，今日若不是節(jié)度使替你求情，豈不是禍連族人。朝中皆當(dāng)賈家是笑柄！”
被御史彈劾，朝中官員肯定都已經(jīng)知道了，若不是王子騰，北靜郡王與靖王求情，只怕賈珍這會兒都要在牢獄中關(guān)著。
若是宣景帝有心思整治，定是逃不出虎口。
賈母現(xiàn)在更需要的是平復(fù)賈珍被彈劾這件事兒，若是不消除這些影響，賈府的大姑娘在宮里也要受牽連。
孰輕孰重，賈母理的清。
賈蕓沒想到，御史彈劾，百姓以死舉報這事兒，都能被王子騰他們給壓下來，果然是朝中有人。
再一個便是，他都做好了被逐出族的心思，還打算出去慶祝，誰承想賈政給阻撓了。
實在是太掃興。
賈母看著站在眾人反方向地方的賈蕓道：“蕓兒，既然你也是秀才，又是咱們榮國府的人。
“你今后不可再對著珍哥兒，沖動用事，不能脾性大，收斂收斂，你可知道了?！?p> 這已經(jīng)是賈母在示好。
鳳姐兒看著賈蕓，心道，這蕓兒也是個不服的，沒有被逐出宗族已是天大的好事兒，還不知價兒么。
賈珍并不甘心，還要反駁：“那我不是白挨打了，賈族族長，這面子豈不是扔在了地下，欺負(fù)族長都不收拾，倒時怕是要騎到我寧國府頭上，到那時他連老太太你也不放在眼里?！?p> 他覺得，不能就因為賈蕓當(dāng)個破秀才就如此，這老太太變卦太快了些，真真兒是糊涂了。
見賈蕓不吭聲兒服軟。
賈珍也是個不依不饒的。
賈母當(dāng)下怒道：“瞧瞧你們一個個的，真真兒是不把我這老婆子放在眼里了是吧。
“若不是皇后娘娘薨，今兒我定要去宮里好好的說道說道，不，等明兒個有空兒便去尋太妃娘娘。
“若還是喜歡打，喜歡鬧，就都給我跪去祠堂鬧個夠，為個姑娘鬧得像什么樣子?！?p> 不曾想，門子急匆匆來說，皇宮的天使已到了寧國府，說是替當(dāng)今傳幾句話給賈珍。
賈政立刻催促賈珍回去。
屏風(fēng)后尤氏也連忙出來，走到賈珍身旁，一起回去接旨，臨走時眼角打量了眼賈蕓，就是這混球說自己身子……
賈珍瞪了幾眼賈蕓，又不好忤逆。
但賈珍沒有出這口氣，又怎么會罷休呢，既然賈母只是訓(xùn)斥，政老爺又不同意逐族。
賈珍心中怨恨豈能消散。
可寧國府來了天使，賈珍也不敢多逗留，連忙回去認(rèn)錯賠罪，只是他和賈蕓這事兒沒完。
賈蕓道：“既然貴府有事處理，蕓也就告辭了?！?p> 見賈蕓要離去，賈政道：“慢，請蕓兒隨我去一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