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越來越多,后來的人拼命往前擠,擠不進去,就努力定在原地,不被人群沖走。婦女們也抱高孩子們,遠遠周成一片,又有人支了雪地車,站在后架上伸脖子看,人群一擠,便手忙腳亂地倒,喊成一片。半大的孩子鉆來鉆去,又被大人們用腿拱出去。數百人鬧鬧嚷嚷,曠地上像半空響著悶雷。
我無心參與這喧鬧無比的祭祀,便盤坐在雪地上,靜靜地看。驀地想起朱白清筆下的一句話“熱鬧是他們的,我什么也沒有?!?p> 李戾江厭已經解決,后面的謀劃便一路無阻了,為三百斤完成這場精彩絕倫的葬禮,就功成名遂,淡出人間。
雪祭結束,已是夜深了。
游客已經散去,斑斕的曠地再次變回純潔無暇的雪色,我站在雪廟前,看著擔架上的三百斤,她的命是計劃的一環(huán),也是這場葬禮的最終目標。
慘淡的燈光下,禪師分布于兩側,親明好友則跪在階級之下,憧仰雪神。三百斤怒目圓瞪。很難想象這樣狠歷的眼神會是將死之人眼底射出的光芒,似要將人生吞活剜。
對,就是這樣。
這才是一個合格的獵物,這一場精心謀劃的葬禮才不會失去樂趣。
“三百斤,由我來主持你的神祈,可好?”
看她蠕動的嘴唇,我不禁嗤笑。
“不然呢?你想讓我跪在這階梯之下嗎?!“
“我真想謙卑地跪下,可你讓我跪在誰的面前?“
“你嗎?三百斤?”
“不,你還不夠資格?!?p> 風猛地刮過,她的生機隨之流逝,這些謀劃已久的葬禮,是時候進入尾聲了。我伏下身在她耳邊低語,這具已受毒藥折磨的身軀不止地顫抖。
回憶一幕幕涌現(xiàn)。
“快快快,蔡文姬給大,奶他!奶他啊!哎呀?。?!”
“我次奧,你特么怎么奶不上來?!”
“不是,你買的什么玩意?!”
“三百斤你別玩了,退游吧。”
“對對對,下一把下一把。受不了我?!?p> 我放下手機,看著屏幕上的紅光,簡直要閃瞎我的眼。誰能想到,這是它在今晚的第8次閃爍。
“阿西,頂不住了啊鐵子。這事特么沒好幾個奧特曼都解決不了?!睏畲鬆數谋г孤暫艽螅现L長的尾音,聽起來像半死不活的老頭一樣。
……
她那顆心的疤疤痢痢的外殼,也終于被一層層地徹底敲開了,她看到了她不愿看到的景觀。自己靈魂之核的內容,丑陋而又干癟,像一具打開石棺蓋因而呈現(xiàn)著的木乃伊。她自己最清楚,那丑陋并非來外界,而是自己靈魂里生長出來的東西。原因是她的靈魂里自幼便多出來的一種原罪
——菜
雪地上徹骨地寒冷并不能抵消她所感到的戰(zhàn)粟……
“很好……懺悔吧三百斤……為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張開雙臂,耳邊響起禪師口中溢出的焚音,向天空祈告: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悲愁,皆舊塵土……”
“九天之上的神靈啊,請接受這具破敗之軀無處可去的靈魂吧……”
“三百斤,安心去吧……”
高高的一盞水燈,暗暗地照在她臉上,眼睛深陷進去,黑黑的似的仰視大干世界,茫茫宇宙。那生命聚在一頭亂發(fā)中,久久不散,又慢慢了彌漫開來,寒得讓人臉色發(fā)白。
我意味深長的看往楊大爺的方向,山崖上修長的身軀,風撩起長長的獵袍,黑色在半空中亂舞。
……
下雪了。
雪神似乎接受了那一道不甘的靈魂,以這種方式宣稱自己的存在。
目標達到了,不過,還差一副完美的棺槨,才算的上是“葬的手筆。
……
帳篷的席簾被猛得扯開,一雙手怒氣沖沖地砸在桌上,震的冒熱氣的茶杯泛起圈圈漣漪。
“為什么?”
來人緊緊咬著牙關,面色猙獰。
“什么?”
我雙手一并,撐在桌上,弋洋疑惑地望著他。
“我問你為什么?!為什么要殺了她!”
楊大爺神態(tài)近乎瘋狂,壓在桌上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呵,坐下說?!蔽疑焓质疽?。
楊大爺抓過面前的茶杯,重重按在我面前,拿起本屬于我的茶杯一飲而下。
冒著兇光的瞳孔帶來巨大的壓迫感。無奈,只能將被捏出裂紋的茶杯飲入腹中。暖洋洋的水流順著咽喉一路貫穿而下,帶來陣陣消融之感,在寒風徹骨的雪夜里無疑是一種莫大的享受。
“你想知道為什么?好!我告訴你!“
“因為她菜!”
“憑什么!她菜怎么了?輸又怎么了?就憑這種毫無頭緒地理由殘害她的性命嗎?她也曾是我們的朋友??!”
怒不可遏的楊大爺抬手欣翻桌子,狂風順著被撞開的一角潮水般涌入。
“你自己想想!我們被她坑了多少星!又浪費了多少時間!是,我們在打,可你看看,就憑一個奶量不足恢復的10A媽媽,拿什么贏!傷害又怎樣!操作秀又怎樣!一個全場輸出百分之五的小喬拿什么玩游戲!“
我曾地站起來,朝他吼道,聲音在灌滿夜風的帳蓮里回蕩,空氣
似乎變得粘稠起來。
“果然,你不是他?!睏畲鬆斖壤锫冻鲆唤浟巳恢?。
他一個箭步竄上前,扼住我的衣領。
“嗤,即然知道我的身份,這杯茶,喝的還真是痛快?!?p> “你問我憑什么,那你現(xiàn)在一個將死之人……又憑什么這么跟我說話?”
我不禁一樂,怎么會有這么蠢的人?
“不過我很好夸,我是哪里露出了破綻?”
執(zhí)行了這么多場葬禮這還是第一次被拆穿身份。
“三斤的日記里,曾說過陳大爺有她第一批研制的cnm藥丸,而恰巧,她的病狀正好掩蓋了cnm藥丸的痕跡,所以她的死,只能是病情復發(fā)導致?!?p> 干渴的字眼,從他喉嚨里發(fā)出。
“但那日戚總裁來看望時,三百斤的一番話讓我從新起了懷疑她的死亡原因,死亡時間,醫(yī)院路線,她所有生的希望都被莫名的扼斷了。這一切太過于巧合,像一只手在這件事后推動著,這一切發(fā)生的太自然了,自然到整件事竟然沒有一點疑點。”
“而能如此準精確把握這一切的,只有你吧?葬!”
“哇哦哇哦……”
“還真是讓人熱血沸騰的推理呢,不過你現(xiàn)在……”
“該死了吧?”
楊大爺察覺到藥勁發(fā)作,眼前一片昏花,緊抓的手也不由得放了下來?;秀遍g,仿佛三百斤在雪花飛舞的彼岸等候。
“可惜啊……”
“三百斤的日記里沒說她一并給我的,除了cnm藥丸,還有解藥嗎?”
我拍了拍衣領,從前袋中拿出一粒黃色藥丸,并掏出了紐扣狀的錄音器。小巧的工藝在黑暗中閃著藍光。
“多么美完美的藝術品啊?!?p> “哈哈哈!”
楊大爺放肆笑著,呈十字狀躺在地上,任由毒素侵蝕,鮮血從內臟自嘴中吐出,很快蔓延到了地上。
“是啊,很可惜。我除了發(fā)現(xiàn)cnm藥丸在你手上之外,還找到了另一種藥的配方,那是由她名字命各的‘CT.CNM’,毒素還在cnm之上?!?p> “現(xiàn)在!你也該來陪我了吧?葬!”
“什……”
腳下兀的一軟,整個人便倒在了一溫尚存的地上,無力感蔓延全身。側臉,楊大爺半邊臉染著血跡,血絲不斷攀上眼球,唇角卻瘋狂地裂著,整個人毫無生機。
瘋子……
一咬舌尖,精神瞬間清醒不少,當即四肢并用向外爬去。
我可是“葬”啊,我是這社會的分解者,是最華麗的行刑者,我為世人把控他們死亡綻放的最后一塊幕布,掌握自然之外的生死,怎么能死在區(qū)區(qū)一個武夫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