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眾人在齊家的藏鋒閣落座，齊大人倒是會得一手奉承之辭，請蕭林霈落座在主君席的位置，自己則坐在次位，“殿下今日大駕光臨，齊家深感欣悅，只是不知殿下今日到訪是所為何事？”

　　蕭林霈瞥了眼葉貞，倒是讓葉貞有些尷尬的撇開了頭，蕭林霈收回視線，同齊大人道，“此事不急，稍后再議也無妨，只是徐老夫人與葉家娘子突然前來拜訪，行色匆匆，想來定是頂頂要緊的事了，齊大人還是先問問她們吧?！?p>　　齊大人聞言，掃視了葉貞她們一眼，又見秦鳶垂著頭不發(fā)一言，也就知道葉貞與徐老夫人所為何來了，一時為難的不知是該說些什么。

　　蕭林霈就問道，“怎么？齊大人這是有什么難言之隱了？”

　　可這事哪里說得出口，哪里擺得到臺面上讓蕭王殿下知道，齊大人支支吾吾，后又拱手尷尬的沖蕭林霈笑了笑，“兒媳不懂事，讓殿下見笑了。只是些家事罷了，實在是不好再勞殿下多費心。”

　　“齊大人這話說得好沒道理。”葉貞一擰眉，隨即沉聲道，“我鳶姐姐嫁進你家，明明是受盡委屈，怎么這到了齊大人這兒，話里行間聽起來，卻反倒是我鳶姐姐的不是了？”

　　“自古以來，女娘嫁進夫家，便是要服侍好自己的丈夫，孝順好自己的公婆。偏她，因為我要納個小妾，便鬧得把你們請過來，這不是不懂事是什么？”坐在一旁的齊傳旻厲聲道。

　　“姑爺你那是納小妾嗎？”小翠紅著眼睛，替秦鳶冤屈不已，“你讓我們大娘子與一個青樓女子做平妻，這不是在羞辱我家大娘子么！”

　　“這里也有你一個下人說話的份兒？”齊傳旻見小翠將自己的事在蕭林霈面前捅破，也顧不得什么禮數(shù)了，站起來便要甩小翠一個巴掌，卻不料小翠被葉貞護在身后，丞相之女惹不起，他只好憤憤的甩甩手，這才又道，“煙煙雖是青樓女子，可她不像秦鳶這個妒婦，十分恭順守禮、孝順公婆，還懷有了我的骨肉，她如何做不得平妻……”

　　秦鳶聽了齊傳旻這話，心沉了一沉，眼底浮現(xiàn)出水光，只得拿著帕子偷偷抹了抹淚。

　　眼見齊傳旻越說越不著調(diào)，齊大人忙轉(zhuǎn)身給他使了個眼色，“閉嘴吧。”

　　“阿父，我……”齊傳旻見狀，不死心的還想說點什么，卻又被齊大人一個眼神瞪了回去，只得吧唧吧唧嘴，閉了麥。

　　葉貞瞥了眼蕭林霈，見他正襟危坐，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姿態(tài)，自知也靠不上他。

　　一直沒發(fā)話的徐老夫人，見齊傳旻說起話來，竟是如此沒有分寸，心里又氣又恨，也是忍不了了，“總而言之，我秦家的女兒，絕不與青樓女子做平妻，若要讓那小妾進門，只得做妾。就連那妾室的孩子，也是得放到大房屋里養(yǎng)著，這才合乎規(guī)矩禮法。”

　　“徐老夫人，”林氏聞言不肯道，“那女子畢竟懷的是男胎，這樣是不是太薄待她了？”

　　“那你們便來薄待我鳶姐姐了？林夫人，我們所說，句句合乎驪朝家規(guī)國法，不過分吧？你們?nèi)羰怯X得不好，那我們也可以遞狀子，去衙門分說分說，反正你我三家都住在京城里頭，也讓京城里的人都評評理，分說分說?？催@到底是不是你家的過錯。”葉貞反問林氏，倒是堵得她無話說。

　　“可是，可是那女子說，不做平妻，便不肯進齊家的門，她肚子里畢竟懷著齊家的子嗣，殿下，我們……我們夫婦二人總不能任由那孩子流落在外吧？”齊大人愁著臉向蕭林霈訴苦。

　　“是啊，是啊……”林氏見狀，也跟著附和。

　　“實在不行，便和離吧?！毙炖戏蛉藝@聲道，“我家鳶兒樣貌品行端正，也不是嫁不出去，就算嫁不出去，也有我們秦家養(yǎng)著她，何至于這輩子要在你家受氣。”

　　“和離？”林氏驚訝道，“徐老夫人，何至于此啊。兒媳婦性子嫻靜柔順，我們也是待她是正頭大娘子，是疼愛她的，禮數(shù)上我們更無不妥啊?！?p>　　“性子嫻靜柔順？我看你們當初執(zhí)意求娶我鳶姐姐，便是看上她性子嫻靜柔順，好任由你們齊家拿捏吧?！比~貞一針見血道，“你們?nèi)羰钦嫘奶蹛畚银S姐姐，便不會拿著孩子的事來逼迫她，更不會方才上來便給她扣上一頂不孝公婆的罪名?！?p>　　“葉娘子，這是我們齊家與秦家的家事，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女娘，跑來我家，還摻和我們齊秦兩家的家事，這不妥吧？”齊大人見林氏被堵的無還嘴之地，于是見縫插針，把葉貞當做攻擊的對象。

　　葉貞也不想跟他繞圈子，直言不諱道，“齊大人，秦鳶阿姊是我姐姐，我今日到這兒便是想讓你們心里知道一件事——得罪秦家便是得罪葉家。你們作出決定之前也多想想，若是真要納那個妾室做平妻，讓秦家不好過，以后葉家也自然不會讓齊家好過。橫豎你們自己看著辦便是?！?p>　　“葉小娘子，你，你這不是仗勢欺人么！”林氏尖銳著嗓子喊道。

　　“哎，林夫人，你還真說對了，”葉貞淺淺笑了笑，“我就算是仗勢欺人，你又能拿我怎樣？”

　　“你！”林氏氣極，指著葉貞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殿下，您看這……”齊大人又把目光轉(zhuǎn)向蕭林霈，苦著臉懇求道，“殿下您給評評理，葉小娘子這……這不是欺負我齊家官職低微，威脅我們一家么？”

　　葉貞把目光轉(zhuǎn)向蕭林霈，他半天不語，實在讓人猜不透他到底會站在哪邊，可誰知蕭林霈定定的看著葉貞笑了笑，隨即徐徐開口道，“那女子現(xiàn)在身在何處？”

　　“回殿下的話，正在府上養(yǎng)胎。”齊大人老老實實回答道。

　　“既是如此，那便請她也過來吧，畢竟此事因她而起，她總得出來露個面，齊大人，你說是吧？”蕭林霈喜怒不形于色，倒讓齊大人有些慌張了，可礙于蕭林霈的身份，也只能乖乖照辦。

　　“殿下，煙煙身懷有孕，若是路上沖撞了，豈不是不好？”齊傳旻心中不安，蕭林霈怎么會想著見煙煙，看著下人去請，忙向蕭林霈進言。

　　“小齊大人過分擔憂了吧，不過是見上一面罷了?！笔捔嘱p笑了一聲，抿了一口茶水，微微蹙眉道，“本王今日既然來了，也正好見識見識，這妾室到底是有多金貴，竟是比本王的侄兒，驪朝的天子都要難請?！?p>　　聞言，齊家老小皆是一震，拜倒在地，齊大人慌不擇言，給蕭林霈磕了個頭，“殿下贖罪，小兒莽撞無禮，言行有失，沖撞了殿下，實在是罪該萬死，還望殿下恕罪啊?！?p>　　“齊大人這是做什么？”蕭林霈微訝，笑道，“快起，快起，本王不過感慨一番罷了，這么緊張作甚？小齊大人天真可愛，活潑體貼，本王看著喜歡的緊，何來沖撞一說?！?p>　　聞言，葉貞垂著頭，用帕子掩著嘴笑了下，蕭林霈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毒舌啊。

　　齊大人聞言，一邊用衣袖擦了擦額間的冷汗，一邊尷尬的笑了笑。

　　不過一刻鐘的功夫，那小妾便由侍女引路來到了藏鋒閣，見到蕭林霈，不由神色一驚，忙斂衽一禮。

　　葉貞站在一旁打量起這位滿春樓的頭牌，樣貌身段果然不俗，眉如新月，面如白玉，一雙桃花眼目光流盼、含情脈脈，也難怪齊傳旻把她當個寶了，一定要娶回家了。

　　蕭林霈上下打量了煙煙一眼，挑眉道，“果然是個美人啊?！?p>　　煙煙沒想到竟能得蕭林霈夸上自己一句，一時面若晚霞，喜笑顏開的拂身又拜了一禮，倒是齊傳旻臉色變得有些難看。

　　“殿下這是瞧上她了？”葉貞有些意外，不過看到齊傳旻氣綠了的臉，悠悠添了把火。

　　蕭林霈嘴角勾了勾，這個小丫頭，是又算計到他頭上來了，那張欠扁的臉，還真是讓人想走近了媷一把，罷了罷了，自己便讓她高興高興吧。

　　蕭林霈笑著盯著煙煙看了好一陣兒，也不見他說話，不過此時倒是無聲勝有聲，煙煙嬌羞的垂著頭，齊傳旻更是臉上紅一陣，紫一陣，綠一陣，青一陣，真是五彩斑斕。

　　“你，可愿意跟著本王？”蕭林霈終于悠悠開口。

　　還沒等煙煙說什么，齊傳旻便已是急得火燒眉毛似的，黑著臉拱手朝蕭林霈道，“殿下，煙煙乃是臣之妾室，且身懷有孕，怎可服侍殿下……”

　　葉貞想，若不是礙于身份，齊傳旻估計會氣的上去打蕭林霈一拳吧，畢竟這可是事關(guān)男人尊嚴的問題。

　　“既是有孕，打掉便是了。宮里有得是在這方面技藝極為精湛的嬤嬤，此等小事，小齊大人便不用替本王操心了。”

　　蕭林霈剛說完，齊傳旻臉就白了。

　　葉貞和秦鳶手挽著手站在一處，默默吃起瓜來。

　　“殿下，這，這怎可，怎可如此啊……”齊大人和林氏仿佛吃了蒼蠅一般苦著臉跪在地上。

　　齊傳旻終于忍不下去，指著蕭林霈暴怒道，“我呸，蕭林霈，你也算個王爺？你也算個男人？仗勢欺人，強搶臣妻，真是無恥下流，令人作嘔！”

　　葉貞聞之驚得嘴巴作“O”狀，她還是第一次見人這么勇敢，竟然如此直白罵到了蕭林霈頭上，她不由看了眼蕭林霈的臉色，十分懷疑下一秒齊傳旻便會被拉下去，斬立決。

　　這時，久沒發(fā)言的煙煙瞧了眼齊傳旻，又忽紅著臉怯怯的問蕭林霈，“殿下，煙煙愿意跟隨殿下，可卻不知殿下愿意給煙煙什么樣的名分？”

　　齊傳旻臉猛的一僵，整個人都怔住了，大概是沒想到煙煙會這樣背叛自己，一時難以接受的要去甩她一巴掌，可還未走兩步，便被蕭林霈厲聲令下，被兩個下人擒住，壓著跪在地上，可雖如此，齊傳旻還是不服的掙扎著，直到其中一個下人給了他一腳，才疼痛的老實安靜下來。

　　蕭林霈雙手撐在案桌上，笑著看煙煙，“那你倒是說說，想要個什么名分?。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