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不要命了!”
男人睜開沉重的眼皮。
視野逐漸恢復(fù),眼前出現(xiàn)奔涌的海浪和其間嶙峋的礁石。
此刻的他雙腳離地,大半個身子懸在欄桿外,緊接著便是失去平衡的下墜感。
直到一只有力的臂膀死死抓住他衣領(lǐng),將其拽回塔樓。
“啪!”
響亮的巴掌甩在臉上,透過面具,傳來火辣辣的痛意。
徹底清醒。
“撲通!”
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喘著粗氣,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翻騰的海水,陰郁的天空,男人身處燈塔天臺,和身旁戴著防毒面罩的男人一起,接受暴雨洗禮。
他的頭疼得厲害,記憶碎裂成無數(shù)閃爍的片段,在腦內(nèi)翻騰。
“快他媽起來,燈要是壞了咱們都得玩完。”
面罩男一把拽起他。
二人身后就是一座巨大的多邊形玻璃房,散發(fā)著溫暖的光亮,并不時傳來機械的嗡鳴。
打開房門,高大的三型透鏡出現(xiàn)在二人眼前。
一圈圈玻璃環(huán)狀契合,將其內(nèi)部的煤氣燈火光聚焦成刺眼的光柱,然而此時,其下方的輪座卻在搖擺不定。
燈室無法正常將光柱投射海面。
“快修??!”
男人被推了進去。
他趴在輪座旁,從混沌的記憶中努力回想。
“咔吧?!?p> 一番摸索下,他尋得了暗槽的位置,輪座被打開,露出里面精細(xì)的齒輪。
男人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一個白慘慘的菱形物件卡在了齒輪間隙。
身后面罩男仍在急切的催促,也顧不得那么多,男人小心越過鋒利的輪軸,將那個東西掏了出來。
“嘶?!?p> 他的手還是被扎破了。
那是一顆尖銳的牙齒,鋒利的弧形紋路,可以死死嵌入生物的血肉。
“嗡....嗡嗡.....”
沒了阻礙,齒輪緊密咬合,輪盤勻速轉(zhuǎn)動,三型透鏡開始工作,將熾熱的光柱投向海面,呈扇形迂回。
“呼?!?p> 面罩男靠在欄桿上,長長舒了口氣。
“叫你不要往下看,你就是不聽,輪值馬上結(jié)束了,我可不想和你一起死....”
燈光回轉(zhuǎn),光芒傾瀉在男人身上。
帶著防毒面罩的腦袋,被雨水打濕的頭發(fā),臟兮兮的衣服.....
等等....
那是什么!
幽光閃動。
一只長滿魚鱗的手,不知何時攀附到男人的肩膀。
接著,鋒利的指尖刺入皮肉,死死勾住男人的肩胛,將其向后拉扯。
面罩男右手抓住欄桿,可力道實在太大,他整個人向后仰去。
男人一個箭步,抱住面具男的雙腳,身子死死抵在欄桿上。
胳膊青筋暴起,男人使出全力卻依舊無法與其抗衡。
防毒面罩球形視窗下的眼睛被恐懼充斥,嘴巴半張,只能發(fā)出顫音。
輪座回轉(zhuǎn),光柱即將到來。
向下拖拽的力量更甚,男人咬牙堅持。
“堅持住!”
“嘎巴。”
脊椎斷裂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面罩男發(fā)出痛苦的慘叫,他的整個上半身呈直角向下翻折,右手也因劇痛松開了欄桿。
男人愣住了,雙手為之一松。
眼看著他化作模糊圓點,墜入無盡的黑暗。
慘叫聲在夜空飄散,消失。
死寂。
......
男人封死輪座,關(guān)上燈室的門。
?。ㄨ€匙剛剛還插在上面)
拉開暗格,順著呻吟的木質(zhì)階梯向下。
剛一進入,腐朽的霉味便鉆入鼻腔,讓他止不住地咳嗽。
借助頭頂搖曳的煤氣燈,他四處打量著。
這是一個圓形廳室,鋪設(shè)著霉?fàn)€的木質(zhì)地板,三張單人床各立在一頭,靠窗放有一張小圓桌的床位,似乎有些熟悉。
廳室周圍零散著煤爐、水壺、油桶等生活用具,墻上還掛著一部老式手搖電話,還有一卷石棉繩。
正中的圓形區(qū)域,四根鎖鏈從上方垂落,再延伸至一樓。
這是驅(qū)動輪盤的裝置,由一樓的熔爐提供動能。
男人脫掉濕漉漉的外套,坐在床上,深深吸了口氣,他還有些驚魂未定。
片刻,他開始翻看桌上的物件,希望能從中得到一些有價值的信息。
比如這里是哪,他又在干什么。
煤油燈,墨水瓶,一只羽毛筆,還有一本羊皮筆記本。
翻開筆記,是一本燈塔日志。
記敘了燈塔執(zhí)勤任務(wù)的每日細(xì)則,旁邊還有用來打勾的方框。
內(nèi)容無聊,直到翻到尾頁的空白位置,才找到一小段凌亂卻又格外醒目的文字。
「箱子動了。
它們的腳步。
祭品。
無處可逃?!?p> 熟悉的字跡刺激著男人本就緊繃的神經(jīng)。
痛,難以忍受的疼痛,一道凌厲的閃電穿顱而過,將破碎的記憶重新拼接,組合。
他想起來了。
他叫戈多,是一名守塔人,與兩名隊員一起執(zhí)行為期一個月的燈塔執(zhí)勤。
三人各司其職,隊長(死亡的男人)負(fù)責(zé)燈室和統(tǒng)籌工作,并保管一個黑木箱。
自己則負(fù)責(zé)維修與記錄日程,并每七天向城鎮(zhèn)傳達一次安全信號,具體方法是于夜晚9點整,讓燈室閃爍3下。
另外還有一條緊急通話線路,只能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撥通。
約翰則負(fù)責(zé)往熔爐里添煤。
?。ㄋ栽戽i為生,大家都叫他老鎖匠)
隊長是在燈室停滯時被抓走的,如果燈塔真是起到防御作用的話,只要維持燈室的正常運轉(zhuǎn),讓其持續(xù)照射海面,就應(yīng)該可以熬過去。
況且明天就是輪值最后期限。
可...
戈多將那枚牙齒放在桌上,昏暗燈火下,上面還染著自己的血。
這是從哪來的?
他憑記憶,拖出隊長床底的黑木箱。
箱子不算大,覆有牛皮蒙面,上面還有一把精致的小鎖。
戈多吞了吞口水,選中對應(yīng)的鑰匙。
鑰匙深入鎖心,一聲脆響。
開了。
空的,除卻下面的絨布墊子,便空無一物。
不過如果仔細(xì)摸索箱壁的話,能感受到一些淺淺的痕跡。
戈多又抬頭看向墻上的電話,心中猶豫,要不要將隊長的事上報。
最終他拿起話筒。
電線無力垂落,膠皮斷口處,露出其中成股的銅絲。
它也被破壞了.....
“咳...咳...咳..”
樓下傳來劇烈的咳嗽聲。
記憶中,老鎖匠還算硬朗的身體從上周突然變得虛弱,畏寒。
?。犻L說他喝了海水,可鎖匠不承認(rèn)。)
幾天前,他搬去一樓,說是靠著鍋爐能舒服些。
“咳....咳...咳...”
咳嗽愈加強烈,并逐步演變?yōu)橥纯嗟纳胍鳌?p> 戈多從水壺中倒了一杯還算溫?zé)岬乃?,就要下樓?p> 思考片刻后,他又停駐腳步,四下環(huán)顧。
最終是想起了什么,他又回到隊長床前,掀開枕頭,拿起下面的東西。
一把短柄溫徹斯特,槍管短小,杠桿設(shè)置。
檢查完彈倉,他將其別在腰后,穿上另一件干燥的長款外套。
“你沒事吧,約翰,我這就下來。”
戈多一手握住水杯,一手垂放在腰后,側(cè)著身,緩步走下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