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命運召喚（1）
雷族育嬰室前的空地上，一只黑色的幼崽趴在地上，尾巴來回擺動。一個綠色的小點飛掠而過，他猛地往前一撲，叼住了苔蘚球。
“干得漂亮，我們又贏了！”燼尾高興地把尾巴搭在幼崽肩膀上，“火痕，這次你服不服氣？”
“我一個當然打不過你們兩個！”火痕裝作生氣地抗議，“小巖，再玩一次，這回你和我一隊！”
“不玩了！”小巖不屑地抬起腦袋，“苔蘚球是幼崽的游戲，我馬上就要成為學徒了?！?p> 獵物堆旁，銀落對刺風呼嚕道：“看起來，小巖很喜歡他們?！?p> “是啊。”刺風嘆了口氣，有些惆悵。上一個綠葉季，她和火痕還是幼崽的時候，這是這樣興致勃勃地跟年紀還小的楓掌和燼尾玩苔蘚球的。時間僅僅過了不到一年，但刺風感覺這段時間里發(fā)生過的事已經(jīng)回憶不過來了。
旁邊不遠處，小風暴正帶著小花朵在一旁刨土。這只暗棕色的小幼崽立志要挖一個能讓貓住進去的洞，但從昨天開始忙到現(xiàn)在，也才刨出一個能容下半只幼崽的淺坑。
三只幼崽的個頭已經(jīng)有學徒那么大了，年齡也足夠成為學徒，但由于云雀星還沒有給出舉行儀式的時間，就只能這樣無所事事地消磨精力。不過也是，畢竟現(xiàn)在全族的精力都在那群狐貍身上，誰還有心思關心幼崽呢？
這時，高巖處傳來云雀星召集族貓開會的呼喚。刺風隨著眾貓走到高巖下方，在火痕和燼尾邊上坐下。
云雀星開口道：“今天的捕獵隊又遇到了狐貍。”
刺風心里一沉。飛足死后，大家都提高了警惕，因此沒有再出現(xiàn)重傷。而隨著新葉季的到來，藥草和獵物一同復蘇，族貓可以少派出捕獵隊，傷口也能很快得到治療。
族里的氣氛回升了一些，但狐貍仍然是雷族揮之不去的陰霾。也不知道算不算幸運，雖然它們似乎住在月池附近，但每次月半集會都會連狐貍帶氣味消失得無影無蹤，因此其它四個族群至今都不知道它們的存在。但狐貍總要鏟除，而鏟除它們的風險總不能只由雷族承擔吧？
“我們不能等了，”云雀星宣布，“大家先做好準備，過兩天，我就會組織一支戰(zhàn)斗隊。”
鮭魚躍發(fā)問：“只由雷族貓組成嗎？”
“是的?！?p> “那太危險了！狐貍不知道有多少只，我們也沒多少還擁有完整戰(zhàn)斗力的武士?！滨q魚躍反對道，“我們應該請求其它族群的支援。”
云雀星搖搖頭：“狐貍只威脅雷族，他們不會樂意派出自己的武士。告訴他們，反而會暴露我們自己的虛弱，說不定會引得他們落井下石?！?p> “等狐貍繁殖起來，遲早會威脅到所有族群。再說了，武士守則也規(guī)定，當一個族群遇到困難，其它族群必須支援。不管怎么說，總得試試吧！”
“如果和你說的一樣，我們就會被指責隱瞞重要信息，”云雀星指出，“雷族的名譽就會受損?！?p> “難道名譽比武士的生命還重要？”鮭魚躍豎起毛發(fā)。
云雀星沒有理他，轉向蝰蛇伏：“你有什么意見嗎？”
副族長恭敬地低一低頭：“族長的話就是武士守則。你怎么說，我就怎么做?！?p> “既然蝰蛇伏也沒有意見，那事情就這么定了，”云雀星忽略高巖底下此起彼伏的議論，宣布，“散會?！?p> “好極了，我們要為云雀星的名譽再死幾名武士了?！弊彘L走后，火痕低吼道。
“我們要打仗了？”小巖跑到火痕和刺風面前問，“我可以參加嗎？”
“不行，”火痕舔舔小巖的腦袋，“你還不是學徒呢?！?p> “說不定云雀星明天就會給我們舉行儀式了。”
“我想，他應該會等到狐貍被鏟除，才能安下心思考讓誰來當你的導師?！被鸷坨晟难劾镩W著憂慮的光，刺風看出了他沒有說出的話：如果他在開戰(zhàn)之前將幼崽們升為學徒，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斗訓練的小巖他們到戰(zhàn)場上就是去送死的。
“我的導師？”小巖歪過頭，亮閃閃的綠眼睛看向刺風，“刺風，你可以當我的導師嗎？火痕老是跟我說，你可以閉著眼睛抓到老鼠，我也想學。”
“這個學不了，而且一般不會選一只貓的血親來當他的導師?！贝田L看黑色幼崽的尾巴耷拉下來，補充道，“不過，如果可以，我也很樂意當你的導師?！?p> 小巖開心地呼嚕起來。刺風突然身子一僵。預感又來了。這一次，她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片血紅，感覺身子火燒火燎地痛，然后紅慢慢變深，化成比夜空還深的黑，身上的疼痛也隨之停止。耳邊響起幾聲狐貍的尖嘯，但很快便消失了。
刺風眨眨眼，回過神。小巖已經(jīng)跑去和他的養(yǎng)手足們一起去聽銀落講故事了。她聽見火痕氣憤的聲音：“蝰蛇伏怎么可以支持云雀星，她看不出這個決定是錯誤的嗎？”
“要不然，云雀星怎么會選她當副族長呢？”燼尾瞅著自己扭曲的左前掌，“看來，這幾天得請霧影幫我重溫一下戰(zhàn)斗課程了?！?p> “放心吧，只要我還活著，你就不會死?！被鸷蹞！?p> 刺風聽到這個“死”字，打了個寒顫，突然明白了自己剛剛看到的是什么。那是自己的死亡！刺風居然感受到了一絲報復的快感：云雀星執(zhí)意要用武士的鮮血來維護他的顏面，恐怕他不會料到，他最在乎的年輕武士就是死在戰(zhàn)斗中的貓之一！
“我們還是先去捕一下獵吧，”火痕對燼尾和刺風喵道，“路上再商量下具體該怎么做，”他壓低聲音，“說不定我們還可以瞞著云雀星去求援?！?p> “你先去吧，我是說捕獵，”刺風喵道，“我有話要對燼尾說?！?p> 火痕疑惑地眨眨眼，但并沒有追問?！昂冒桑悄銈兛禳c?！彼f完，便迅速出了營地。
“有什么事嗎？”燼尾問。
刺風看向燼尾的左前掌，無時無刻不在纏繞的愧疚此時一齊涌上來：“是我讓你給我擋了那一擊。本來受傷的應該是我?！?p> 燼尾似乎很驚訝：“如果我不擋，它那一咬會殺了你。而如果沒有你指揮，說不定我們四個就都死在那里了。而且我覺得我這一擋也挺劃算的——用一只腳掌換了一條命！”
“……可能死在那里也是個不錯的結局?！贝田L脫口而出。這樣的話，飛足就不會死，楓掌也不用去當巫醫(yī)了。
她做好準備迎接燼尾的“你怎么能這么想”，但對方只是聳聳肩：“這樣的話，可能死在幾天后攻擊狐貍的戰(zhàn)斗里也算不錯的結局。為族群犧牲，死得其所了?！?p> “或許這樣的犧牲還沒有用呢，”刺風嘆了口氣，“我們連狐貍的數(shù)量都不知道，這樣盲目地打上去，簡直是拿我們的生命開玩笑。如果有其它族群的武士支援，那還保險一些?！?p> “讓其它族群的武士支援，那我們少傷亡的貓就是他們多傷亡的貓——但不得不承認，我也希望讓他們來?！睜a尾瞇起眼睛，舔舔胸脯上的毛，“實話實話，傷亡的貓一定會有，但我就是不希望那些貓是罌粟光、火痕、你、我中的任何一個?！?p> 刺風沉默了一個心跳，燼尾繼續(xù)喵道：“嗯，但其實你也小看云雀星了。雷族貓傷亡太大的話，森林大會上肯定看得出來，這樣他還是會被問原因，這種事他才不干呢。他讓蝰蛇伏收集了每一次武士遭遇狐貍的情況，得出一個結論——它們是有一個頭領的！也就是說，我們用不著把那些紅色的家伙趕盡殺絕，只要殺死那個頭領，它們自然就會潰散了?！?p> “真的？”刺風感覺陽光明亮了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雀星和蝰蛇伏在巢穴里討論，我在外邊偷聽到的?！睜a尾驕傲地抬起腦袋。
“可是，我們怎么認出頭領，又怎么靠近它呢？它身邊應該有別的狐貍守著吧?！?p> “蝰蛇伏也不知道，所以估計就是當場觀察了。不過，蝰蛇伏同意和云雀星沖在最前面。這樣，要死也是他們先死，我們就不會有什么怨念了。當然了，云雀星有九條命，死不了。蝰蛇伏嘛，雖然她只有一條命，但以她的戰(zhàn)斗力，大概也不會受什么重傷?！?p> “好吧……”刺風最終還是把飛足的事情咽了下去，“那我們捕獵去吧，火痕要等急了?！?p> 這是一次愉快的捕獵，綠葉季獵物充足，靠著預感和神秘力量，刺風抓到的獵物跟火痕和燼尾抓到的加起來一樣多。
“太好了，今天可以吃個痛快了！”火痕叼著獵物在前面開路，情緒很是高昂，“明天早上，我們可以一起復習一下戰(zhàn)斗技巧。”
月亮升了起來，刺風和武士們也回到了各自的巢穴。刺風躺在窩里，翻來覆去睡不著。她看到的事情總會成真，所以不管怎么樣，她都會死在戰(zhàn)斗中，能夠改變的也就是這一死的價值。如果整場戰(zhàn)斗中唯一的傷亡就是她，那自然再好不過。但這怎么可能呢？
刺風突然來了靈感：還真有可能，如果參加戰(zhàn)斗的貓只有她一只的話。這樣比起一大支隊伍，反而不容易驚動狐群，更容易接近頭領。在預感和神秘力量的幫助下，僅僅殺死一只狐貍并不是什么難事。唯一的缺點就是更加危險，不過反正都會死，危險點也沒什么關系。
刺風下定主意，心里反倒放松下來，閉上眼便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