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夜,是另一個世界
什么刑法最折磨人?
答案是:只有久而不死的刑法,最為折磨人。
無論是什么刑法,只要時間一長,對于受刑者而言,就是生不如死;即便身體沒有任何損傷,也是一樣。
小黑屋,其實就是這個道理。
不打也不罵,受刑者就會被逼瘋。
而像這種久而不死的刑法,雖然數(shù)量很多,但卻有一種民間俗語可以用來概括:鈍刀子割肉!
一切的折磨,無非就是這句俗語。
一切的折磨,也莫過于被以己之道還施彼身,被人用木質(zhì)的匕首硬生生的剜出了自身的臏骨。
此時的壯漢,渾身濕透,如同被從水里撈出來一樣,眼眶已經(jīng)被瞪裂,兩串血珠順著臉頰骨流下,砸到了地上,和腹部手部流出的鮮血混合到了一起,連同不知道是汗是淚的透明液體,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渾濁的小洼坑。
血肉在哀鳴。
肉眼可見的在抽搐。
每個孩童都低下了頭。
有些孩童的喉結(jié)不自然的涌動,有些孩童則癱坐在地上,似乎是在遮掩身下濕潤的石磚。
顯然。
他們有報仇的心思。
但終究沒有報仇的膽量。
女孩的這個開頭,開的很不好。
直接把所有人的心氣都撲滅了。
仇恨,是可以被消滅的。
但絕不是愛與寬容能消滅的。
能消滅仇恨的東西,只有兩樣。
第一樣,是時間。
第二樣,是恐懼。
人會敗給自己的心。
所以當(dāng)心敗了,仇恨也就沒了。
若是換成陳鼎自己身處此境,他是絕不會放過這個壯漢的,就算不過量的折磨這個壯漢,最起碼,也會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當(dāng)初你怎么對待我的,現(xiàn)在我也如法炮制你一番。
可陳鼎也理解這些孩童。
或者說,他理解這個時代。
未啟智的人,永遠(yuǎn)是逆來順受。
記恩,會大于記仇。
這就是這個時代。
不過,也只有大周在這個時代還保持著這種風(fēng)格。
草原上,可不流行記仇。
有仇當(dāng)場就報了,沒必要記。
所以,草原的牧民比大周的百姓兇悍的多,上馬可戰(zhàn),下馬可牧,這絕不是吹吹而已。
陳鼎等了半晌。
估摸有十分鐘左右。
但在這段時間里,卻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孩童敢上前,甚至連任何一個敢爬過來的孩童都沒有。
終究是無緣啊!
陳鼎也只好無聲無息的嘆了口氣,從凳子上拿起油燈,輕輕的搖晃了一下,燈燭頓時熄滅。
朦朧的月光從紙窗上透了進來。
隱隱約約的白光、大片大片的黑暗...
失去生息的壯漢、滿手鮮血的女孩...
極具沖擊力的畫面,將這間破廟反襯的如同妖魔洞窟一般,見者膽顫心驚,視者魂飛魄散。
當(dāng)然。
這是夸張的修辭手法。
從始至終,陳鼎都相信科學(xué)。
但根據(jù)科學(xué)研究表明……
“你這傷,肯定是沒救了!”
如狼一樣的目光落在女孩血肉模糊的膝蓋上,立身于黑暗中,陳鼎實事求是的陳述道。
斷骨,和缺肉不同。
骨頭這玩意,沒了就是沒了。
接,或許還能接回去。
但重新長出來,難度非常大。
若是女孩的雙膝,從始至終都沒有被草藥所覆蓋,陳鼎還真有不小的把握能把女孩的臏骨重新按好;但現(xiàn)在,這種方法顯然是行不通了。
藥草的效果,是抽干血肉中的水分。
算是一種避免感染的方式。
與用火燒傷口的應(yīng)急消毒,作用其實都差不多。
但被抽干了水分,也就意味著女孩膝蓋處的血肉失去了愈合力,被強行斷絕了重新長肉的可能性。
不過,在下一秒,陳鼎的話鋒就突然一轉(zhuǎn):“但你若是給我做事,我保證會在未來給你一雙建全的腿!”
薛家能扶持十里廟...
難道他陳鼎就扶持不得?
大人物能找白手套...
難道他陳鼎就找不得?
殘疾又能怎樣?!
他陳鼎說讓誰做這北安城里三流九教的老大,誰就能成為這北安城里三流九教的老大!
上崗要求其實很簡單:
聽話,且會說話!
沒錯,完全是字面意思。
聽他的話,且會說人話。
只不過,屁股成為腦袋的人太多了。
他不喜歡麻煩。
所以找個懂事的白手套,很重要。
女孩猜不到陳鼎在想什么,但她能猜到陳鼎的意圖,不過黑化后的女孩可沒有了昔日里的猶豫,顫巍巍的跪坐起來,然后用力的跪在地上,彎腰低頭,對面前的黑暗扣首道:
“韓月月,參見主上!”
陳鼎眼簾微垂:“叫少爺吧...三月,你背著她。”
五道黑影中,身材比其余四道黑影稍稍豐滿一些的少女,從黑暗中走了出來,動作不自然的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把韓月月背在了后背上。
“很好。”
“記得小心冷風(fēng)。”
陳鼎點點頭說道。
也不知是在夸誰。
但總有人自己心里明白。
三月微紅的面容籠罩在黑布下,零散的汗珠已經(jīng)打濕了她的頭巾,斜斜的掛在鬢角的濕發(fā)上,嬌軀上升騰著不明顯的熱氣,讓本就心力憔悴的韓月月,頓時舒服的瞇起了眼。
這就是心火已起的外在體現(xiàn)。
不過,若是沒有各種輔助,就算是心火燒到了極致,也不會在沒有運動的基礎(chǔ)上憑空產(chǎn)生熱氣。
在輔助中,時節(jié)占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則在于陳鼎的磁場。
精氣神三者,必需充足,如此方能進行修煉;但一群奴隸,吃不飽穿不暖,肯定是達不到這個標(biāo)準(zhǔn)的。
而陳鼎既然敢讓這幾個女孩修煉,就肯定做好了完美的前置準(zhǔn)備,確保不會因為客觀因素影響,而導(dǎo)致修煉者死亡。
但心火燃起,只是第一步!
初生的心火,非常脆弱。
被冷風(fēng)一吹,就有可能被吹滅。
簡單點說,就是怒火上頭的人被冷風(fēng)吹清醒了。
清醒肯定還是要清醒的。
沒有理智的人,和野獸沒什么區(qū)別。
但什么時候能清醒,應(yīng)該是修煉者自身說了算,就像是蛇蛻皮一樣,外人最好不要插手幫助。
但蛻皮這個環(huán)節(jié)終究是要來臨的!
深深的看了一眼三月后,陳鼎才平靜的拉開了廟門,率先走了出去,融入到了黑暗中。
冷風(fēng)襲來。
不大。
但足以讓人清醒。
這是北方獨有的氣候。
三月咬了咬牙,輕輕的掂了掂趴在自己后背上睡著了的女孩,把心神全神貫注的放在了剛剛見到的慘況上,最后帶著滿腔怒火踏出了門……
曾有那樣一句話說:白天是當(dāng)今朝廷的天下,夜晚則是風(fēng)雨樓的天下;在白天得罪了朝廷不要緊,但萬萬不可在夜晚再得罪了風(fēng)雨樓;得罪一者尚能活,得罪兩者,上天入地都沒人能救得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