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走后,大人們都像害了病,只要告訴別人,多吃菜,病就有好轉(zhuǎn)。
飯畢,陳永軍借故單位有事,不肯多待,要趕著回去。臨走,作福從里屋拿出果子,說是連夜摘的,希望永軍能帶走,也讓家人嘗嘗。永軍不肯,極力推擋,逃似的走出李家門,走了幾步,轉(zhuǎn)身讓大家別送。旁人不便多留,就隨他去了。門邊地上留下的一筐果子,是唯一能證明今天有客人來過的東西。
客人走后,李光蹲在果筐面前,撿果子吃,被李作福見到,大聲喝住。李光嚇得不輕,躲到周香旁邊。周香怪作福,沖娃娃發(fā)什么火。男人不答,從衣包里,抽出煙卷,放在嘴唇叼著,又從褲包摸出火柴盒,手哆嗦著劃燃火柴,湊近煙卷邊,作福砸吧兩下,煙卷點(diǎn)燃了,猛吸一口,然后長長吐出,心里的憋悶,有了舒展,像是溺水的人被救上了岸。
回去路上,李楠只說,張成是自己同學(xué),住在隔壁村,平時無甚交集,別的不愿多講。永軍不再追問。
接下來的一個月,兩人很默契地沒有跑到對方住所。李楠心里七上八下,破天荒主動去找到了陳漫。兩人都知道,李若是沒事,肯定不會找她閑玩。陳漫問發(fā)生了什么事,李楠先說對方工作忙,所以最近沒怎么聯(lián)系。
陳漫裝作信了,她明知逼問沒用,只能等別人開口。李楠終于沒忍住,告訴了陳漫最近發(fā)生的事情。聽故事的人比講故事的人激動不少,像是自己本身就是這故事的主人一樣。聽完一邊罵李楠軟弱,一面罵自己,怎么幫人找了這么個東西。當(dāng)然,后面這句話是在心里嘀咕的。
李楠反倒安慰起了陳漫,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已經(jīng)晚了。我就是不知道該怎么辦。”認(rèn)定自己以后是要跟著永軍的,但事情發(fā)生的軌道,偏離了自己的預(yù)期,所以現(xiàn)在沒了主意。
陳漫勸說,“你又沒做錯什么,你別亂了陣腳,反倒讓人有話說。讓他來找你?!睕]等別人說話,繼續(xù)說道:“他不來找你拉倒,我重新給你介紹。”
李楠不愿意再接觸別人。她說不上來永軍有多好,只是覺得剛剛好。更差的,肯定有人先她就看不上,也輪不著自己。更好的,自己又配不上,所以只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陳漫看穿了她的小心思,雖然氣結(jié),但也不忍心澆她冷水。只好繞開了影響心情的話題,拉著李楠往街上跑,說要帶她去shopping。最近新學(xué)的外文,迫不及待向別人展示著自己的時髦和前衛(wèi),不僅是穿衣摩登,連說話也變得洋氣。
又過了幾日,永軍突然找到李楠,說單位最近接了好多活,自己也連著加了幾個星期的班,完了又被組織到外地出差,所以才耽擱了。
兩人甜言蜜語時,永軍承諾,彼此關(guān)系存續(xù)時,自己不會對李楠撒謊,聽者以為是真的。所以永軍認(rèn)定,父母托人重新給自己介紹對象,兩人約著見面這件事發(fā)生時,他和李楠就算分開了。因?yàn)樗X得,和李楠在一起時,自己就不會和別人見面,所以和別人見了面,那兩人就已經(jīng)不再是對象的關(guān)系了,既然不是,那他現(xiàn)在說的,就不算撒謊。永軍繞來繞去,沒有把自己繞暈,反倒用無需旁人證明的邏輯,把自己說通了。
李楠本來打算下周去找他,沒想到,這周還沒過完,人就來了。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問永軍,去哪里出差了。永軍沒想到對方會這么問,心虛地隨便說了一個自己去過的地方,因?yàn)槭煜さ牡胤娇梢詼p少彼此的疑慮和恐懼。
其實(shí)永軍不知道,問題的答案對她來說一點(diǎn)也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