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方文
關(guān)于表演,有一句話被很多人推崇,即:【演員的最高境界是把自己的臉變成面具】。
也就是斯坦尼拉夫斯基所說的:【當(dāng)角色沒有了,而有的只是劇本規(guī)定情境中的“我”時,便有了藝術(shù)】。
事情是這么個事情,但是知易行難。
能達(dá)到這個境界的演員又為人所熟知的基本上屈指可數(shù),代表人物:陳保國、李雪建、梁嘉輝。
當(dāng)然,并不是說其他演員的演技就比不上他們。
比如陳道名、姜聞、葛尤等等……
這些跟他們同層次的老戲骨一數(shù)一大把,論起演技不相上下。
但是一對比你會發(fā)現(xiàn),前者和后者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后者所塑造的角色往往有著特定的風(fēng)格和特質(zhì),而前者卻幾乎沒有了演員自身的特點,他們在表演時把自身存在的痕跡抹去了。
要說陳道名姜聞他們做不到嗎?
不一定。
時代在變化,無論是哪個行業(yè)都在內(nèi)卷,作為一個演員,如果一旦失去了自身鮮明的特色,很可能就像投石擊水,泛起一點兒漣漪之后,就被遺忘在了水底。
就像當(dāng)年李翰祥罵梁嘉輝:“你個撲街仔,我要捧你做明星,你卻跑去當(dāng)演員,冇出息??!”
…………
當(dāng)然,剛剛上路的李清離那個層次還差得遠(yuǎn)。
不過他其實很開心,因為這是他第一次嘗試著把之前看過的理論內(nèi)容和實踐結(jié)合起來。
他現(xiàn)在有點兒明白周訊為什么會說【玩兒著玩兒著就喜歡了】。
因為他是在創(chuàng)造,創(chuàng)造角色,創(chuàng)造生命。
創(chuàng)造,【方文】。
方文。
高中學(xué)歷。
最喜歡做的事是看武俠小說和跟李米談戀愛。
高考落榜,輟學(xué)做了出租車司機。
李米的父母看不上他。
李米說如果父母不同意,她就絕食。
李米有個不算夢想的夢想,跟方文一起開一家小超市。
沒錢。
方文消失。
販毒。
暴露。
跳橋自殺。
生命終結(jié)于此。
劇本所給到的信息只有這些。
從導(dǎo)演的視野來看,已經(jīng)足夠了。
因為這部電影的主角有且只有一個。
就是【李米】。
而方文的存在就像是一個工具人,更接近于一個符號,或者是一種意象。
也就是【李米一直在尋找等待的男朋友】,或者說他就是【愛情】本身。
但是李清不是導(dǎo)演,而是一個演員。
作為一個演員,如果規(guī)規(guī)矩矩地只按照劇本所給到的東西去執(zhí)行,那就掉進了劇本所賦予的【使命感】,就好像這個人物活著就是為了去死一樣,那就徹底成了傀儡,是空洞的,沒有靈魂的,站不住腳,落不到實處。
所以李清在糾結(jié)的就是怎么讓【方文】這個角色活過來,去做他想做,該做的事兒。
這也是一個演員的最高任務(wù),需要貫穿始終。
李清沒有表演經(jīng)驗,只能磕磕絆絆地摸索。
“方文愛李米嗎?”
“我怎么知道?我又沒談過戀愛?!?p> “應(yīng)該是愛的,因為如果方文不愛李米,這個故事的內(nèi)核就崩了。那他為什么要去販毒?”
“他不是需要錢嗎?給李米開一家小超市?!?p> “那他有沒有想過,那是一條不歸路。他上過學(xué)的!他如果死了,李米怎么辦?他不是愛李米嗎?”
“我怎么知道,劇本是這樣寫的,你應(yīng)該去問編劇。”
“他為什么要自殺?是暴露之后害怕毒販滅口,還是因為一旦經(jīng)過審判,他的底子會暴露在陽光下,落在李米眼里?”
“我怎么知道……”
“他自殺之前說如果沒有李米,他會愛上那個【菲菲】。為什么?”
“我怎么知……等等,劇本里有這段嗎?”景恬一臉疑惑,“這個【菲菲】是誰?”
“???”李清回了神,解釋道,“菲菲也是個毒販,明面上是開服裝店的,其實是毒販為了盯著方文埋在他身邊的釘子,他們通過這條線來給販毒打掩護。從劇本上看,這個女人應(yīng)該也愛著方文,他們倆人肯定有故事,只不過劇本上沒寫,只能算是一條埋在冰山底下的暗線。”
“是嗎?”景恬嘟了嘟嘴,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李清,“哎!”
“怎么了?”
“你幫我問問訊姐,這個角色定了沒有?!?p> “???什么意思?你不會想演這個【菲菲】吧?”
“怎么,不行嗎?”
“廢話,這個角色離過婚生過孩子,你看看你那張臉嫩的,水靈靈跟顆小白菜一樣,你怎么演?”
“哼!”景恬聞言美滋滋地挑了挑眉,“怎么就演不了,劇本改一下不就好了,反正就是個小配角?!?p> “……”李清有點兒無語,“道理確實是這個道理沒錯,但是我都已經(jīng)是走后門兒的了,這要再搭個你,還要改劇本,我怎么跟訊姐開這個口啊?”
“你為難就算了,我自己想辦法。”
“你能想什么辦法???”李清有點兒腦殼疼,捏了捏眉心,問道,“你為什么想演這個角色?她戲份又沒多少?!?p> 景恬笑道:“好玩兒啊!”
“哎,你認(rèn)真點兒好不好!”
“就是好玩兒嘛!”景恬嘟了嘟嘴。
“唉!”李清嘆了口氣,抓了抓頭發(fā),“?。∵@怎么跟訊姐說?。俊?p> “我就隨口一說,你這么認(rèn)真干嘛?”景恬揮了揮小爪子,笑道,“哎,不說這個,我問你啊,你之前不是說想報名奧運火炬手嗎?這馬上就到截止日期了,你選上了沒有?”
“???”李清愣了下,無奈道,“你這話題跳躍性也太大了。”
他說著聳聳肩:“沒選上?!?p> “啊?”景恬聞言臉垮了一下,“為什么沒選上?”
“不是,你怎么好像比我還失望???”李清有點兒好笑,“沒選上很正常,你也不想想,火炬手總共才多少名額?”
景恬拿筷子戳著餐盤,嘟囔道:“好吧?!?p> “不過雖然我沒選上火炬手,但是我得了護跑手提名?!崩钋鍝P了揚眉,笑道,“護跑手可是比火炬手名額還少哦!”
“???護跑手?”景恬愣了下。
“嗯?!崩钋妩c點頭,略帶些遺憾道,“護跑手也挺好,就是沒機會舉火炬了?!?p> “安了安了!”景恬變得高興起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想想,火炬手只能跑一棒,而護跑手卻能跑八棒,這么一比護跑手不是比火炬手還幸福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