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自遠方來,不亦說乎?
孔老先生所說,或許不包括那些不請自來的惡客。
上界修士的手段,非流落之地可比。
范統(tǒng)找尋許久無果的九嶷山脈,卻擋不住上界修士的腳步。
十幾波外來者,已經(jīng)從各個方向接近了九嶷山系。
這些人實力非凡,行事風格也不盡相同。
有的徒步前行登門拜訪,有的一路廝殺權(quán)當歷練。
而他們受到的待遇,也有不同。
拜訪者看到的,是九嶷山秀麗多姿的風光。
闖入者遭遇的,是宛如實質(zhì)的滾滾妖氣,叢出不窮的妖族生靈。
作為東海一洲,匯聚了如此之多的妖族,著實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更讓他們意外的是,這里的妖族,其實力如上界一般,非常的強悍。
而妖族之間的相互配合,共同進退,讓他們意識到了一件事。
九嶷山是有主的,重華帝君的洞府有人已經(jīng)捷足先登。
修行者懂得審時度勢,趨吉避兇。能統(tǒng)領(lǐng)如此之多的妖族,背后之人的手段并不簡單。
于是,他們紛紛效仿他人,身形落入了山林,由硬闖變作了拜訪。
當然,上界修士有自己的驕傲,尤其是面對這片流落之地。
在九嶷山的正面,廝殺非但沒有停止,其聲勢卻越來越大。
而那里,是九嶷山妖族最強三支的領(lǐng)地。
穿山犀牛,太古龍象,鐵甲蠻熊,個個脾性爆烈,實力強橫。
“嘯天,放他們進來,別毀了這里的山水?!?p> “師傅,已經(jīng)毀了不少區(qū)域了。”
彈了一個腦瓜崩兒,還是熟悉的手感,路遙淡淡笑道:“進來容易出去難,該給的教訓一樣都少不了?!?p> “要想立足,僅靠委曲求全不行,還要立威?!?p> “而立威,當然是旁觀者越多越好,照我說的做?!?p> 丹霞峰水潭之外,有一海底青玉制成的寬大龍椅,是猿嘯天的龍宮之物。
路遙躺臥其中,手持酒仙瓶,醉眼惺忪。
猿嘯天和熊霸天一左一右,大小白猿手提棍棒分列兩旁。
而紅鴛,則手托銀盤跪坐于地,奉上了新鮮的蔬果。
穿過花鄉(xiāng)林海的來訪者,見到此種模樣,有的訝然失笑,有的鄙夷不屑,各種神態(tài)盡收路遙眼中。
這哪里是高明的修行之士,倒像是那些墮落的仙門紈绔。
相比放浪形骸的路遙,他們更在意那倆個鐵塔巨漢。
一個頭戴金箍身披鎖鏈,一個手持巨斧,晶石咬得嘎嘣作響。
上界修士各有風采,非流落之地的人可比。
尤其是那剛經(jīng)歷惡戰(zhàn)的一波,有的身上帶鱗,有的頭頂有短角,與珍寶島的護龍衛(wèi)很像。
該來的都來了,路遙收起了酒仙瓶,站起了身子。
“諸位上界仙人,遨來流落許久,受夠了顛沛流離之苦。諸位到訪,可是來送溫暖,送安慰的?”
送溫暖,送安慰?有人已經(jīng)破功,噗嗤笑出了聲兒。
抬眼望去,笑聲來自一位女子,身披水藍大氅,英氣逼人,模樣周正。
路遙摸了摸沒有胡渣的下巴,笑道:“姑娘姓甚名誰,為何發(fā)笑?可否介紹一下這些不速之客?”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意,女子侃侃而談。
“虞秋水,來自瀛洲。那邊的,分別是來自扶桑山,方丈山,以及蓬萊的修道之人?!?p> “擋在九嶷山之外的,是東海各方的仙島山門?!?p> “至于送溫暖,送安慰?;蛟S是,或許不是?”
路遙茫然四顧,疑惑道:“不是送溫暖,你們來此作甚?要知道,這是我的地盤兒,破壞了這么多山山水水,可是要賠的?!?p> 虞秋水笑點不高,笑意又爬上了面龐。
“你的地盤兒?那可不一定。要說賠,你該找方丈山的人才對。”
目光移到方丈山之人,路遙皺眉。
“人?我怎么覺得不像?倒是和我手底下的妖差不多?!?p> 方丈山之人性格暴烈,尤其剛經(jīng)歷一番惡戰(zhàn),怒氣更加的火爆。
其中一人腳底一震,大地隨之震顫,碧水寒潭泛起了波浪。
路遙見狀,連忙揮手。
“停停停!賠付之事稍后再說。你們皆是來自仙山名門,既然不是來送溫暖的,那么究竟意欲何為?”
動怒之人神情倨傲,鱗光閃閃,冷笑道:“真不知你是如何活到現(xiàn)在的,方丈山不為別的,要的是寒潭中的青蛟尸??!”
路遙點點頭,又看向了其余三方。
“你們呢?”
見目光投向己方,蓬萊之人說道:“此番出海,為的是尋找機緣。重華帝君洞府,是這遨來最大的機緣。如今機緣已逝,洞府有了歸屬,我等將擇時離開?!?p> 緊接著,扶桑山也說明了來意。
“作為東海兩大劍道流派之一,扶桑山意在重華帝君的洞府,欲開辟第二座道場?!?p> “雖然因緣際會,先機已失,但可以合作。畢竟,遨來這顆海上明珠,人人欲得之而后快。憑你展現(xiàn)的實力,尚不足保得住此地?!?p> 扶桑山得說法,路遙不置可否。不過,蓬萊之人略有不屑。
目光回到虞秋水這里,路遙笑道:“你們呢,確定不是送溫暖的?”
虞秋水并未答話,而是看向身側(cè)的俊郎男子。
“你說呢,小盤?”
那人對小盤二字似乎極為敏感,不合時宜的打了個激靈,神態(tài)才恢復正常。
“我覺得,是不是送溫暖,要等到他解決了和方丈山的爭端再說。”
收獲了幾方的答復,路遙退回了龍椅之上。
“除了蓬萊的仙人,你們各有所求?!?p> “方丈山要的是上古青蛟的尸骸,扶桑山要開辟道場,瀛洲來人或許要的更多。”
“那么,你們能給我什么?能給九嶷山的生靈什么?”
見路遙口風松動,幾方神色有所緩和。
虞秋水嬉笑不再,神色極為鄭重。
“重華帝君洞府,瀛洲極為看重。有幾樣東西,我們勢在必得,至于條件,隨便你開!”
心思輾轉(zhuǎn),路遙已經(jīng)有了計較。目光越過扶桑山,找上了方丈山。
“你們既然知道青蛟,那么就知道養(yǎng)龍人了,當然也知道禹王和養(yǎng)龍人的關(guān)系了?”
生有短角,手持龍紋長槍的男子閃出身形,槍尖指向路遙。
“小子牙尖嘴利,休要混淆視聽!先輩為何隕落在此,是否與重華存在糾葛,已無法查證?!?p> “即便雙方有過紛爭,經(jīng)過了千秋百代,恩怨也已煙消云散?!?p> “但青蛟來自方丈山,其尸身我等必須帶回!”
重華帝君之死,是一樁千古迷案。其中曲折,雖有諸多猜測,卻一直查無實證。
而路遙舊事重提,當然不是無的放矢。
因為瀛洲來的女子姓虞,她對重華帝君洞府的態(tài)度,也是曖昧難清。
話是對方丈山說的,眼睛卻暗中留意著虞秋水的神色變化。
她那一閃而逝的恨意,坐實了路遙心中的猜測。
從方丈山急于辯解的態(tài)度來看,虞秋水的身份,在這些名門仙山的眼中,并不是什么秘密。
“很抱歉,寒潭里之前是有一具青蛟尸骸。不過,在我出海爭斗歸來之時,卻已消失不見?!?p> “如今,寒潭里只有我養(yǎng)的一尾青鯉。”
路遙并未說謊,青蛟的尸身的確已經(jīng)消失。
修行路斷,青鯉暴躁異常。雖然修為不漲,牙口卻一如既往的鋒利。
他以青蛟尸骸為家,由內(nèi)而外,將之啃食了個干干凈凈。
而帶來的結(jié)果是,兇性更勝以往,一身鱗片青幽異常。
據(jù)猿嘯天所說,那青蛟半步陽神之境,是異種,其能力比許多龍族都要強。
青鯉吞了它的尸身,奪了它的蛟珠,卻仍未接續(xù)起修行路,讓路遙萬般失望。
目光掃過寒潭,的確如路遙所說。
除了一尾目露兇光的青鯉,紛亂如麻的水草,再也別無他物。
可來人并未死心,反問道:“你與何人發(fā)生的爭斗?”
掰著手指算了算,路遙無奈搖頭。
“唉,修煉復蘇是好事,也是壞事?!?p> “與我爭斗的,有復蘇的強者九鳳九尾狐,有復活的九頭蛇和大風,還有養(yǎng)龍人的后人范氏,黎民后裔修羅殿?!?p> 一個個響當當?shù)拿?,有著屬于在自己的傳說,讓一眾人等驚詫莫名,心跳都慢了半拍。
“憑你?”
“憑我當然不行,可我手下有能人啊。所以,咱們是不是該談?wù)勝r付的事了?”
“妄想!修士相爭,毀壞山水乃平常之事。此地靈秀,假以時日,必將恢復如初。”
失去了青蛟尸骸,本就心有不甘,方丈山乃三大仙門之一,豈肯在此低頭?
似是看穿了對方所想,路遙淡然笑道:“九嶷山不大,當然撼不動赫赫仙門。但你們強闖山門,毀壞了山水,屠戮了生靈,想就此作罷,那卻不行!”
“雖不敢輕易殺你,但囚入寒潭,日夜遭受青鯉的啃噬之苦倒是可行?!?p> “誰讓你們妄自尊大,只來了區(qū)區(qū)三人?青鯉的牙口很好,你們要不要試試?”
方丈山作為東海三大仙門之一,勢力之龐大無法想象。
但正如路遙所說,深入九嶷山腹地的只有三人。
他們之所以能到達這個地方,并不是硬闖進來的,而是放進來的。
這三人的確很強,與三大妖族的妖王旗鼓相當。
要知道,九嶷山的妖王非同凡俗,他們不僅飲了玉液瓊漿,更是得到了路遙傳法,絕非尋常大妖可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