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
霧色彌漫的大海上原本被濃濃的黑暗所包圍，可竟在不遠處有一束燈光在來回探照，似乎是在尋找些什么東西。
有些筋疲力盡的惡毒之釧來不及顧慮太多，開始“啊啊”地大叫，在空曠的大海上顯得格外瘆人。
因為濃霧的籠罩，那艘船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一個毫不起眼人影飄蕩在木板上，于是乎正準備緩緩駛離。
眼看燈光漸行漸遠，惡毒之釧拋開了木板，朝著那束光的方向撲騰過去，邊撲騰邊大喊著，試圖引起燈光那頭的注意。
該死，嗆了好幾口水。
惡毒之釧忍著咳嗽，把咸濕冰冷的水一口接一口地吞咽了下去，心肺也隨之冷顫，刺骨的寒意令他止不住的發(fā)抖，可是他只能繼續(xù)向前，不斷向前。
好在那艘船只是在這片海域打轉(zhuǎn)，平靜的海面上連海浪都沒有掀起多少波瀾，在惡毒之釧逐漸靠近的過程中，船員注意到了離他們不遠處的聲響。
好奇驅(qū)使他們也在向動靜傳來方向前進，等他們終于接近聲響的源頭時，只看到了勉力浮在水面上已經(jīng)奄奄一息的少年。
“一個少年？”老船長福奇有些疑惑，但還是立馬打開探照燈用漁網(wǎng)將這垂死掙扎的少年打撈了上來，“喂，還活著嗎？振作一點。扎德快，關(guān)掉探照燈，再去拿毛毯來?！?p> 船上光著腳丫看上去有些痞痞的另一個少年，立馬脫下了自己的破舊外套，往顫抖得蜷縮成一團的惡毒之釧身上一套，顧不上自己只穿著一件松垮的大尺號白色背心，又風風火火的進了船艙，抱著毛毯出來把渾身濕透的惡毒之釧裹成了一只粽子。
老船長福奇敲了一下少年扎德的頭，“笨蛋，不是讓你先去關(guān)掉探照燈嗎？”
“關(guān)掉探照燈，不是怕太暗了看不見嗎？”扎德吐了吐舌頭，沒有厚重的衣物，他品嘗到夜晚海風的威力了，光著腳抱著赤裸的雙臂，有些發(fā)抖。
“蠢貨，探照燈要花掉多少里克你知道嗎？用普通的油燈就可以了?！崩洗L福奇有些不滿地踢了扎德一腳，然后把自己的披風丟在了地上，“小子？想學你那早死的爹?？徇€早得很呢?！?p> “要你管，臭老頭兒?！?p> 扎德滿臉不屑地撿起披風，隨意地往身上一套，爬上船頭關(guān)掉了探照燈，然后準備回船艙再找件衣服去了。
“回來！”
“又干嘛？”扎德頭也不回得進到船艙里去了。
“睡覺前，把那小孩兒抱到船艙里去?！?p> “睡覺？！睡什么覺，要走了嗎？”換了一身厚實衣裳的扎德有些奇怪地又沖了出來，“老頭兒，今天可還什么大寶貝都沒撈著呢，你這一趟可全是虧本買賣了?！?p> “臭小子，我做決定還輪不到你插嘴！”老船長福奇一想到租船白跑一趟，有些暴躁，“好了，現(xiàn)在帶著這渾身臟兮兮濕溻溻的小畜生進去吧，我要轉(zhuǎn)舵回家了?！?p> “隨你吧?！痹逻┝诉┍亲?，拖著個粽子進了船艙。
老船長福奇摘下了帽子，露出了那顆略顯光禿的頭，從洗得發(fā)白的藍色大衣里掏出了劣質(zhì)的煙卷，擦了點火苗，深吸一口，吐出濃濃的煙圈。興許夜間航行得久了，也讓他有些疲憊了。
真希望能撈上點兒好東西啊，讓自己和那臭小子過上點好日子，也算對得起臭小子那早死的爹了。
福奇那么想著，回到船頭，調(diào)轉(zhuǎn)了180度，朝著濃霧遠方駛?cè)チ恕?p> 次日清晨，昏暗的閣樓里，年久失修的木質(zhì)地板正咿呀作響，吵得惡毒之釧不得不睜開了眼睛。
倒三角形的陌生天花板，有一股發(fā)霉味兒的被褥，好像耳邊還聽到老鼠在角落里窸窸嗦嗦的。
當然這些都不是問題，最大的問題是...
還有一個火熱的人壓在身上，讓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
惡毒之釧緩慢地想要掙脫開，一邊掰開緊緊環(huán)抱的手，一邊整理思路，自己的來歷，自己能夠做什么，誰救的自己，應對各種場景的方式，還有...
惡毒之釧好像是被針扎到了，嘶得跳了起來，瞬間驚醒了一旁還在熟睡的少年。
“呃，抱歉，吵到你了？”眼前衣冠不整的少年正睡眼惺忪地看著自己，惡毒之釧有些尷尬地別過頭去。
“不打緊?！痹律炝藗€懶腰，寬大的背心完全滑了下去，露出了他滿是傷痕的軀體，少年15、16歲的模樣，精瘦強悍下卻是吃了不少苦頭的樣子，惡毒之釧的神色有些復雜起來。
扎德渾然不覺，翻開了被褥，從縫得稀爛的一處補丁中挑出了一根針。
“你是被這個扎到了吧，我才想起來昨天跑得太匆忙了，縫到一半的針頭就這么丟在這里了。”
惡毒之釧有些無語地笑了笑，心中默默感嘆這個世界的人都是這么粗神經(jīng)的嗎？不過也好，這樣更利于自己獲取所需的情報。
咕嚕咕嚕...
這幅身軀看來還是需要進食的。
“肚子響了啊你?！痹吕涞負炱鸨凰S手甩在地上的外套還有褲子，松垮地套在身上。“走吧，老頭子一般起得早，吃的應該還有剩，先墊墊肚子再說。”
惡毒之釧也想先吃點什么，不過看著自己就穿著一件緊巴巴的破爛背心還有一條小短褲，怎么也不好意思下樓。
“啊，瞧我這腦子，你的衣服都在樓下的陽臺上曬著呢，粗布麻衣這種東西太不透氣了，不是很好晾干，我先去給你翻兩件前兩年穿過的舊衣服去，還好沒丟掉啊?！痹旅X袋絮絮叨叨地繞過杵在這狹小閣樓里的惡毒之釧，下樓去了，不一會兒惡毒之釧就聽到了翻箱倒柜的動靜，還有略帶滄桑卻中氣十足地一聲叫罵。
這應該是他口中的老爺子傳來的聲音吧，那個在海中把他撿回來的老人，似乎是個船長模樣，昨晚意識恍惚間好像還聽到了他們在船上抱怨著空手而歸的事情，看來他們也并不富裕啊。
也是，看看這狹**仄的閣樓就知道了，也就只能放得下一張單人床，連收納的衣柜都沒有，一些諸如衣服水瓶之類的雜物就這樣丟在地上，把僅剩的一些空間都給占滿了，連他下來走動的余地都沒有。
惡毒之釧也是一個得過且過、不拘小節(jié)的人，但再怎么說過于雜亂無章的氛圍也令他著實難以忍受，趁著樓下爭吵的時間，稍微收拾一下，發(fā)揮點一個身無長處的廢人僅有的用處吧。
呃，沒想到還有垃圾，怪不得屋子里一股子霉味，這下什么老鼠蟑螂在這兒多打幾個洞也不會令人意外了。
在惡毒之釧默默勞作的時候，樓下的爭吵聲又更響亮了些。
“扎德，讓那小畜生撿回一條命已經(jīng)算是我大發(fā)慈悲了，你把這里翻得一塌糊涂我不管，畢竟你一直都過得像只在泥里打滾的田鼠，看看那臭氣熏天的閣樓吧，我的天吶，如果你沒睡昏頭耽誤工作的話，我是怎么也不會上去的！”
“但是你想把這僅有的一點吃食分出去，那我告訴你，想都別想，除非你改掉那好吃懶做的臭毛病，多掙點錢，我可不想慣著兩個畜生在這里吸我這個老頭子的血！”
老福奇在那里吹胡子瞪眼的，挑剔地看著吊兒郎當?shù)脑?，雖說現(xiàn)在他們做著打撈的營生，可到底還是靠天吃飯，不是每次出航都能夠有所收獲的，而扎德16歲的年紀了卻沒什么正經(jīng)的工作，跟著自己還能勉強混一口飯吃，可自己這把老骨頭到底比不得那些天賦異稟的覺者，終究是要入土的，到時候只留這臭小子一人該怎么辦呢。
“真啰嗦呢，臭老頭，人是你救回來的，就這么丟在一邊不管，讓他自生自滅了嗎？還有我的房間根本就不臭，昨天撿來的小子睡得可香了?！?p> 扎德摸了摸鼻子，他只覺得自己怎么著也是一個男子漢，被這臭老頭兒罵得一文不值，很沒面子。
“哼，你就這一張嘴會耍功夫，走，現(xiàn)在就掀開你那老鼠窩，看看臟成什么樣子了?！崩细Ｆ胬戮屯鶚巧献撸乱灿行┎磺樵?，何況還是當著其他人的面，但不上去好像顯得自己心虛似的。
啪，門被一把推開。
“看看你這老鼠...窩?”老福奇本想借機發(fā)揮讓扎德好好改改這性子，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與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還是有股味道，卻談不上臟亂。
被褥已經(jīng)整理好了，不穿的衣服也井井有條地疊在床頭，各種常用的物品都被有序地擺放在屋子的4個角落，而垃圾則被一個小紙袋塞得滿滿的，倒在門邊上。
“我就說吧，根本不臟！”扎德朝惡毒之釧使了使眼色，“你說是吧，小子？”
惡毒之釧像是小雞啄米般點著頭。
“垃圾，我說垃圾，你看都這么滿了還不丟，怪不得這屋子里一股味道?！崩细Ｆ嫔裆跃?，但還是要挑些毛病的。
“垃圾嘛，我會丟的，總要裝滿才丟啊，不然臭老頭兒你又會說我浪費了！”扎德得意地撇撇嘴。
“哼，懶得管你了，收拾好垃圾，帶上另一個臭小子下來吃東西?！崩细Ｆ嬉凰κ窒聵侨チ?。
“好好?！痹路笱艿鼗貜椭?，朝惡毒之釧擠眉弄眼地豎起大拇指，“衣服穿上，下來吃東西吧。”
“還有，謝了?！?p> “是我要說謝謝才對。”惡毒之釧感激地看著扎德準備下樓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