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
“郭捕頭那班死了四個正役,七個幫閑,現(xiàn)場都有鐵膽神侯留下的血書,從尸體來看,確實是這人的手筆。”
一路上,陸續(xù)有捕快將情況匯總給劉如松。
結果駭人聽聞——
一晚!
僅僅一晚!
不但捕頭郭勝死在家中,他手底下四個正役也丟了性命,再往下還有七個幫閑白役。
總共一十二人!
夸張點,稱一句‘昨夜羅繡,血流成河’亦不為過。
太張狂!
太狠辣!
“此人——”
劉如松聽到匯總后,也不由眼皮跳動,心驚肉顫。
待趕到郭家。
“??!”
“我兒??!”
“我可憐的兒啊!”
遠遠地,就能聽到郭家傳來的哭嚎聲。
在宅院外,不少人都在圍觀,三三兩兩議論紛紛,好奇者居多,幸災樂禍者居多。
郭家。
郭勝。
這可不是什么好人家,不是什么好人。
郭勝在羅秀縣衙當了十四年捕頭,本身資歷就遠比比劉如松等人要深,而且還是出身‘捕快世家’,從爺爺?shù)蕉逶俚剿?,三代捕快,三代捕頭,早已扎下根。再加上郭勝手段高明,良心、底線不高,十四年來在方方面面撈了大把的銀錢,令劉如松等人看的一陣眼紅。
例如跟前這座二進的宅院就是其一,價值不下兩千兩。
但據(jù)說這還僅是郭勝的其中一處房產(chǎn),余下的產(chǎn)業(yè)、地契、現(xiàn)銀,價值難以估量,總之不會少。
本身有武力。
家中有錢財。
再往上,人家二叔還是官身,雖說只是從捕頭特升的從九品的巡檢,但到底也更上一層,結交廣泛。
二叔在上。
郭勝在下,同樣交游廣闊,特別是跟衙門里的典吏交情都好,跟城中不少豪商大戶也說得上話,可謂人脈通達。
如此一來,盡管手段稍稍出格,但權力跟金錢開路,自是一帆風順,日子美滿。
直到今日——
……
“我的兒啊~啊~~,沒了你娘可怎么活~哎~~!”
魯大苗隨劉如松進入郭家,院中的哭嚎更加刺耳。
探眼一瞧,郭勝老母正趴在兩具焦黑尸體旁嚎哭,哭聲凄厲,尾音九轉十八回,就跟哭喪的一模一樣。
她早年間死過公公婆婆夫婿,如今又為兒子哭,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屬實命不好。
再抬眼一看,好大的正房塌了小半,內外處處焦黑,門窗全毀。
“我的娘耶!”
“這是火燒的?”
隨行的幾個正役里外里看了一遍,對視一眼,一個個面面相覷。
“這是——”
湯志才在廢墟中抓起一把粉末,放在手中攆一攆,眼中閃過驚奇:“這是面粉?!”
他有些不確定。
“面粉?”
“正屋哪來的面粉?”
其他人聽的一愣,紛紛去看,發(fā)現(xiàn)果然是一把尚未完全燃燒的面粉。
怎么會有面粉?
魯大苗是新人,跟在后面一言不發(fā),純混。
這是進入衙門前,曹仁教給他的處事方針——
少說少做,多聽多看。
要是惡人作案,就真下力氣。
要是懲奸除惡,只管磨洋工。
‘鐵膽神侯’的名頭雖然駭人,犯下大案不少,可全都是有理有據(jù)的行俠仗義。
例如這一次。
郭勝惡行,罄竹難書。
只因他在各方面的關系盤根錯節(jié),官官相護,這才屁事沒有。
而此番連同郭勝、章逵等一夜橫死的十二人,魯大苗在進入縣衙短短十幾天里就有聽聞,都不是什么好貨色,個個都有腌臜事,禍害不少。
在這樣的世道,殺這樣的人,當然是大快人心。
他不想多事。
萬一真查出什么名堂,追蹤到‘鐵膽神侯’的身份、出處,豈不尷尬?
在場有幾個正役似乎跟魯大苗打的同樣主意,又或是單純不想辦事不想動腦,也在混。
馬馬虎虎。
勘驗完現(xiàn)場。
劉如松聽完匯報后,才找來郭家的護院、下人詢問:“昨晚是什么時候出的事?當時什么動靜,具體說說?”
一個滿身狼狽、淚流滿面、身上有傷,是郭勝的陪房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回道:“是三更天左右,我昨晚睡在偏房,剛睡下沒多久就聽到房里老爺?shù)穆曇?,忙起床想去侍候,就聽一聲巨響,門窗都被掀飛,房子也著火了?!?p> 回想昨夜,這丫鬟仍然驚魂未定。
太兇險了!
若是跑的慢些,若不是這幾天她來月事沒法伺候老爺,這晚死的就不只是老爺跟夫人,她也小命難保。
“出事之前有沒有聽到異常?”
劉如松皺皺眉,繼續(xù)問。
“沒?!?p> “我睡的不熟,稍微有點動靜就能醒。要是之前有大動靜,我不會聽不見?!?p> 丫鬟搖頭。
這話也在理。
她是通房丫鬟,既要陪老爺睡覺,晚上也要伺候老爺夫人起夜,當然不敢睡的太踏實。
可這樣一來——
“賊人是怎么進的院子,又是怎么進的屋呢?”
劉如松是老江湖了。
他將郭家的十多個下人、兩個護院包括郭勝的三個兒子,一個個全都問過一遍,都沒什么異常。
甚至昨晚在事發(fā)前,連一聲狗叫都沒聽到。
更詭異的是——
“出事后,我們衣服都沒來得及穿就趕去查看,就看到火光中有人裹著被子沖出來,黑影一閃,就翻墻跑了。我跟老陳追了兩條巷子不見人,擔心院里就沒敢再追,退回來了?!?p> “賊人跑的很快?!?p> “而且心思縝密?!?p> “劉捕頭請看,這是正屋的凳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搬到墻根底下。要不是這兩個凳子,賊人想翻墻出去沒那么容易?!?p> 郭家護院帶著劉如松來到院墻前。
果然,兩個凳子歪倒一旁,上面還有腳印,賊人顯然是踩著凳子出的院。
但是——
“這特娘的!”
“干了這好大事情,居然還能想著從火場里帶出兩個凳子跑路?這是早有預謀,還是天賦異稟?!”
幾個正役捕快看傻了。
捫心自問。
這要是換成他們——
算了!
換成他們,連郭家的院子都翻不進來,剛一進來,狗子一叫,就得玩完。
不是一個檔次。
劉如松臉色也嚴肅許多,看過院墻、凳子,又回到案發(fā)現(xiàn)場正屋廢墟親自去看,轉了一圈,目光在屋中床榻跟正屋門口看過,才去問那個通房丫鬟:“正屋有幾床被子?”
“就一床,挺厚實的?!?p> 丫鬟被嚇傻了,問什么答什么。
一旁。
魯大苗、湯志才幾個正役聽到這里,再看屋子里床上跟門口被燒的不成樣的兩床被子,一個個都愣住。
“不是!”
“頭兒!”
“這賊人跑來郭家犯案,難道還隨身帶著一床被子?”
這么強?!
這么騷?!
你是來殺人的,還是來睡覺的?
又或是——
“偷人?”
“不會吧!”
“也說不準,郭勝原配早死了,這個是后娶的,聽說是個大美人!”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敢置信,心底又有八卦之火燃燒。
但除了以上,還有更可疑的——
“不但隨身攜帶被子,而且還是浸濕的被子,這是為了防煙火。里面這床被子已經(jīng)燒的只剩模樣,但門口這床還剩大半?!?p> “可哪來的水呢?”
劉如松眉頭皺的更深。
這下棘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