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刻的功夫,他們已殺到了豁口處。
此時,沈湘身后隨意滾落的頭顱似小丘一樣,自刀尖流淌的鮮血匯成了一條小溪。
浸透在衣衫中血腥味迎風撲面而來,將他從殺伐果斷的快感中抽離出來,才深深的吸了口氣。
與此同時,從南北方向迂回包抄的一縱人等也趕了過來。
“完了?”
沈湘一屁股坐在了土垛上,開口問道。
“東面的敵人全部殲滅了!”
“這僅僅是個開始,快!吩咐下去,清掃戰(zhàn)場,將所有能用的衣甲、弓箭收集起來,留一隊人馬在這里堅守?!?p> 沈湘拭了拭了臉上的血汗,隨即又看了看眼前的這道防御壁障,繼續(xù)說道:
“沿著原本的壁障,將這里再向下挖深三丈,然后每隔一米,放置一塊木柵欄,用來截取對方的弓箭……
對了!滅佛,你帶族人多去準備些滾石、圓木,放置在木柵欄相隔的地方?!?p> “我想他們再來,就不會將重點放在東面了,只要做好這些準備,足以應(yīng)對!”
沈湘說完,又對其余三個方位進行了防守計劃的分析部署,隨即火速趕去南面,等候周云生歸來。
回想起今日的對戰(zhàn),沈湘深有‘抓襟見肘’之感,這也是他首次對戰(zhàn)鐵腕幫。
雖然勉強退卻了敵人,可看著眼前同伙不相上下的損傷,心中莫名的擔憂油然而生,現(xiàn)下,他只盼著周云生可以一路平安的趕回朱侯莊。
夷山腳下,十里亭。
“什么?李指揮也死了?”
梁九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第一次讓刀馬指揮官打頭陣,結(jié)果竟是被全數(shù)殲滅。
這無論如何也讓人難以置信,手無縛雞之力的村民啥時候變得這樣勇猛無敵,原本以為唾手可得的地界以及資源,現(xiàn)在竟讓他心里開始慌張起來。
“李貴這個廢物,平日里吹得天花亂墜的,咋的?一到正地方上就拉褲子了,活該……。”
程鸞運看了看跪在他身前的那幾個滿身血漿的幫眾。
他一氣之下,隨即一腳掃過,將他們紛紛放翻在地,破口大罵道:“瞧瞧你們,一個個的半死不活的喪鬼樣子,真是丟盡了我鐵腕幫的臉面?!?p> “李武,來!將他們拖出去砍了,甭在這礙老子的眼!”
“幫主,饒命啊……?!?p> “幫主,那些賊村民還好對付,只是……?!?p> “啊……。”
“慢著……?!?p> 忽然其中一人的話語中似有重要消息,梁九成當即閃身,擋在李武身前,隨即轉(zhuǎn)臉,繼續(xù)問道:“只是?只是什么?說……?!?p> “他們其中有一人,外武內(nèi)功都在李指揮之上,咱們兄弟中十有七八就是他一人砍死的!”
“細細說來……?!背帖[運聽罷,也意味深長的瞧向朱侯莊的位置。
那人便將今天打頭陣的事情,從頭到尾細細講了一遍,這才免去了一死,與其他接任訕訕退下。
“大哥,要不我再去一趟?”
梁九成揣摩著程鸞運的心思,隨即主動請纓。
“九成,以往都是直來直往,可這幾次都是出師不利,先是派人搶奪秘笈掉了腦袋,然后是今天頭一遭又被十折其八,朱侯莊的人是不是太張狂了?”
沒等梁九成說話,前方探馬又嘚嘚來報。
“稟告幫主,自侯監(jiān)集方向來了一伙人,輜重甚多,人數(shù)也在二百人往上,正在奔往朱侯莊!”
“來得好!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回巢集合隊伍,剿滅朱侯莊!”
“你先帶一堆人去埋伏!”
“夷水左右蘆葦蕩?”
“對!多帶點人去?!?p> 周云生風風火火的趕在返回朱侯莊的官道上,還時不時的派出快馬前后探視,以防任何不測出現(xiàn)。
身后二百來人也跟著苦哈哈的死命奔跑,個個上氣不接下氣,愁容滿面的樣子。
也就在剛才,他經(jīng)歷了人生中第一次調(diào)度指揮,對手是郡侯府的鐵馬軍。
矛盾的導火索有兩樁,頭一樁是徐冬間接的破壞了羅玉峰為兒子治病療傷的事情。
而再有就是,楊三月是自己派出去邀請徐冬加入自己的陣列,并為自己效力的,現(xiàn)在不僅事情沒辦成,而且連人也被沈湘給殺死了。
這哪成?這豈不是置羅玉峰與不顧麼?自己的顏面何在?自己的威嚴何在?
就在沈湘帶人離開沒過多久,鐵馬軍就上門找茬,并揚言要斷掉鑄鐵山莊。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的,是朋友的永遠是朋友,因為中間夾著利益;不愿意做朋友的,那就只能是敵人了。
只要是敵人,那就沒有那么多的利益可言,不僅如此,可能對方還會對自己達成利益形成阻礙,那也就只有痛下殺手這條路咯。
而周云生首次奉命辦事,一方面他很感激沈湘的知遇之恩,再有就是自己確確實實有了一展鴻圖的機遇,怎能不珍惜呢。
這場械斗沒有持續(xù)多久,而最終的結(jié)局也是雙方損失持平,但周云生在這次械斗中確實發(fā)揮了很好的指揮作用。
月近中天時分,周云生眾人才回到了莊中。
“堂主,鑄鐵山莊被郡侯府的鐵字軍端了?!?p> 徐冬隨行歸來,可此時的他,卻是滿身血跡,滿面倦怠。
人馬也因此折損了半數(shù),這讓原本就抓襟見肘的形勢更加岌岌可危。
想來也在情理之中,鑄鐵山莊與鐵馬軍之間本來就挨著一層‘奪親不得’的恩怨。
而后影堂堂主楊三月暗受郡侯密令,邀請徐冬入伙不遂。
再有羅玉峰原就救子心切,近來又諸事不順,當即下令上門剿殺,所有的東西醞釀在一塊,那首先遭殃的肯定是鑄鐵山莊。
好在鐵窖里提前灌注的裝備兵刃都未損分毫,全數(shù)運至朱侯莊。
“冬哥,療傷要緊?!?p> 沈湘當即吩咐下去,為徐冬安排了住所,隨后他又在周云生的盤算下,對現(xiàn)下裝備進行了清點、分發(fā)。
如虹家中。
“云生,你吩咐馮叁、趙八兩沿夷山左右兩條小路,來回探聽鐵腕幫動向,即刻動身。”
沈湘凝視著眼前的一張地圖,略一停頓,繼續(xù)說道:“給他們每人配一把手銃,以備不測?!?p> “堂主,時間緊迫,手銃還是留給……?!敝茉粕敿椿氐?。
“不必了,聽我的,我要走一步險棋?!?p> 沈湘繼續(xù)堅持自己的觀點,經(jīng)過前番小斗,他在影堂眾人中物色出了好幾個果決干練之人。
馮、趙二人正是其中佼佼者,在沈湘看來,只要是可造之材,那就一定要用心培養(yǎng)。
“對了,出去告訴弟兄們,我沈……吳道通答應(yīng)幫楊三月報仇,那就一定不會食言,讓他們無需擔心。”
當沈湘說到自己名字的時候,下意識的看向不遠處的如虹,當即又連忙改用了吳道通的名字。
“現(xiàn)在朱侯莊已經(jīng)不能待下去了,我們?nèi)ミ@里?!?p> 沈湘說著,手指在地圖上一點。
正是后山玄鐵泉眼所在。
眾人聞言,一片嘩然。
“后山?去后山干嘛?”
“難道我們要放棄朱侯莊……?!?p> “吳兄弟,這樣一來,我們豈不是沒有了棲身之所。”
經(jīng)過上次玄鐵洞的事情,從朱正德身上得到了其內(nèi)部設(shè)定的地圖,深陷不僅發(fā)現(xiàn)其中有暫時停歇居住的所在。
也有以此為圓點,進而向四面八方延展的條條道路。
而在諸路中,最為重要的一條就是通往夷龍寨的暗道。
“諸位!此行并非吳某一意孤行之舉,眼下鐵腕幫舉兵壓境那是毋庸置疑的……
以咱們現(xiàn)在的實力,正面應(yīng)敵獲勝的幾率是小之又小,而且即使部分族人經(jīng)過了長期訓練,參與實戰(zhàn)的結(jié)果大家也都看到了……
所以,我要先確保所有族人的安全!”
“有道理!”
“哎,聽說剛才慘死在小斗中的人不在少數(shù)……。”
“可這朱侯莊是咱們的根基啊,不能說放棄就放棄吧?!?p> “胡說什么?侯監(jiān)集才是我們族人的根基!”
“靜一靜!如果你們都能夠勇猛迎戰(zhàn),那剛才也不至于讓那么多族人白白送命?!?p> 魏玉庭這才咳嗽了幾聲,隨即悶聲說道:“并非魏某有向外之心,你們想想,是誰幫咱們解除夷龍寨逼藥之圍,又是誰幫咱們組織訓練、提升實力,還有!是誰帶領(lǐng)咱們擊退鐵腕幫的無端侵擾,大伙兒,做人的憑良心說話!”
自孫子從雪山派回來,就攪得朱侯莊不得安寧。
好在沈湘及時歸來,再讓原本族中計劃如期進行,經(jīng)過長時間的交往下來,在魏玉庭心中,對沈湘這個年輕人的看法也發(fā)生了諸多變化。
只不到三天的時間,便能從侯監(jiān)集聚集上百人這一點,就不容小覷。
還有,面對孫子多次無理且滑稽的挑釁,沈湘依然能夠有理有據(jù)、坐懷不論的應(yīng)對。
并在挫敗其銳之后,能夠坦然施救,這也是魏玉庭欣賞沈湘的一點,所以,面對族人的質(zhì)疑,他才首當其沖的站出來,幫面前這個年輕人一力吹噓。
當魏玉庭說完這些話,整個屋里的人眼光都紛紛落在了他身上,并且停止了討論,隨即又都看向沈湘,那是一種寂靜且敬佩的眼神。
默認!
默認在很多時候可能是因為恐懼、壓迫,而此時此刻,卻是真真實實折服。
“謝謝魏叔!”
沈湘也向魏玉庭點頭示意,并繼續(xù)說道:
“事不宜遲,除去朱侯莊參與訓練以及進行工事修筑的人以外,其余族人現(xiàn)在都去后山,越快越好!”
沈湘說著,從懷中取出了玄鐵洞的詳細地圖,并交給了魏玉庭。
“道通,你把我們都安排妥當了,你的計劃是?”
魏玉庭吩咐人手準備干糧、水源的同時,問道。
沈湘聞言,一雙精光閃亮的眼眸子更加明澈深邃,似要將眼前這一切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