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天寒能在玄山宗里潛伏如此之久不暴露,是因為他足夠謹慎,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
他親眼見到了李謹身上有燭龍之魘的存在,也親眼見到了李謹運轉(zhuǎn)血魔轉(zhuǎn)運功,掠奪了章浩然的修為。
這等功法的存在,足以證明李謹“圣子”的身份,但還有一些疑問。
“李謹,是誰帶你進入血魔宗的,你又是何時成為了圣子?為何你之前是逆煞天命,如今卻無法查看了?”
面對凌天寒一連串的發(fā)問,李謹依然是平靜自若。
他清了清嗓子,不緩不急地講述起一個故事,一個由高長風、周心元人生以及自己經(jīng)歷雜糅起來的故事。
李謹自幼沒有靈根,他在十四歲那年,誤入一座野廟,昏倒在鬼面人身像下。血魔教師祖托夢,賜予他《血魔轉(zhuǎn)運功》、燭龍之魘和能夠掩飾的血靈根,并且封他為血魔宗圣子。再然后,便是拜入玄天宗,直至今日。
個中細節(jié)描述得極為詳盡,就連凌天寒也察覺不出任何問題。因為李謹?shù)拇_在模擬器里親身體驗過師祖托夢,知曉血魔宗封圣子的流程。
“至于我為何能隱去逆煞天命,這是師祖賜予的法門,為的就是讓我免遭望命術(shù)的窺探。師祖賜我此法,自是因為它賦予我特殊的使命,這不是你能探聽的。”
李謹一語輕飄飄帶過問題,靠著師祖的名頭壓住凌天寒,問道:
“百目仙的石碑,你收集到幾塊了?我要看看。”
凌天寒撫須,沉吟片刻。
那些石碑來之不易,他自然不愿分享給李謹。不過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掌握的望命術(shù),雖然玄妙,對修行的實際用途也沒有多大,倒不如換取些更真實的利益。
“圣子,老夫確實得到了幾塊百目仙的石碑。你想看,當然可以給你看。只是那血魔轉(zhuǎn)運功,不知可否給老夫開開眼界?”
凌天寒開出了條件,他要用石碑換“強化版”血魔轉(zhuǎn)運功。
李謹點了點頭。
“可以?!?p> “你每給我一塊石碑,我都會給你看一部分的血魔轉(zhuǎn)運功。”
“等你將全部十二塊石碑集齊,全都交給我,我就將此法完整傳授給你。”
經(jīng)過自己這么一番演示,李謹很自信,凌天寒將會對血魔轉(zhuǎn)運功產(chǎn)生極大的興趣。自己這么吊著他,既能維持這段時間的安全,又能借助他的力量尋找石碑,得到更強大完整的望命術(shù),可謂是一舉兩得。
談妥了生意,凌天寒收起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的強者態(tài)度,親熱地拉過李謹?shù)氖?,滿懷歉意地說道:
“圣子啊圣子,之前老夫多有冒犯,還請原諒。”
“無妨?!?p> “不如去老夫的洞府休憩一番,如何?”
“也行。”
……
天玄山隱峰。
一汪清泉,有青翠竹林環(huán)繞。
林梨剛至近處,竹林間便走出一位中年男子。
這中年人身材高挑,劍眉星目,散發(fā)著一股洗練脫塵的氣質(zhì),宛若在世嫡仙。
“小梨,發(fā)生什么了,怎么如此著急?”
此人正是林梨的父親,太上長老林源。他瞧見林梨焦急的神情,眉頭微皺,問道。
“爹,快跟我去找一個人?!绷掷娼辜钡卣f道。
“何人?”
“一個叫李謹?shù)耐忾T弟子。”
林源神情有些古怪,女兒這副憂心忡忡的神情難得一見,難不成這個李謹,是她的……心上人?
“好?!?p> 雖然心生警惕,林源還是一口答應(yīng)。寶貝女兒有要求,他自然是無所不允。
正好也去看一看那李謹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害得寶貝女兒如此擔心。若是心地不良,一劍滅了便是。
“老林,下棋下到一半怎么跑了,你都金丹圓滿的人了,不至于耍賴吧?”
一個胖乎乎的白發(fā)老頭,拿著酒葫蘆,從竹林里走了出來。
看見林梨,老家伙立刻眉開眼笑,和藹地說道:
“原來是梨丫頭啊。快來快來,老夫最近煉了些靈器,你挑幾件拿去玩玩?!?p> 林梨見到老頭,卻是搖了搖頭:
“蒼玄爺爺,我現(xiàn)在有急事,要去找一個人,有空再來拜訪你?!?p> 她口中的這位“蒼玄爺爺”,正是玄山宗另一位太上長老,蒼玄真人。
此人據(jù)說曾是踏臨元嬰境界的至強者,卻在百余年前墮境回金丹,自此隱居深山,再未出世,是一位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傳奇人物。
“誰啊,讓梨丫頭這么上心?”蒼玄真人驚訝地看向林源。
“一個叫李謹?shù)耐忾T小子?!?p> 林源說起這個名字,咬牙切齒,甚是不悅。
“梨丫頭找道侶了?”
蒼玄真人一愣,脫口而出。
林梨臉頰紅了起來,林源怒目瞪著自己,眼看就要拔劍相向,蒼玄真人連忙一拍大腿,轉(zhuǎn)移話題道:
“想尋人找老夫就對了,我這就把天星盤拿來!”
……
“那弟子,果與你有救命之恩?”
云端中,一尊晦暗的身影,沉聲道。
鐵力山跪在下方,回道:
“正是,此人與我親如兄弟,此刻身陷危難。宗主大人,還望您出手營救。”
“玄山宗之內(nèi),哪會有什么危難?”
云端之人的聲音幽然,凌空獨立,宛若自世外而來。
鐵力山遲疑了片刻,方才道:
“弟子在他失蹤的地方,感知到了金丹的氣息?!?p> 云端之人聽到這話,沉默些許。身為玄山宗宗主,他自然知道手下長老做過的事情。
弟子只要成就金丹,便算脫離了靈石生產(chǎn)工具人的命運,成為了玄山宗的核心力量。宗門自然會給予他們一定的特權(quán),貪墨財富,搶劫弟子,甚至是殺幾個弟子,都不會受到宗門的任何懲罰。
那些長老也是聰明人,不會碰背景強大或是被宗門器重的弟子。至于那些沒背景的小人物,死了也就死了,誰會在乎。
許久,宗主問道:
“那失蹤弟子叫什么?”
“李謹?!?p> “我記得此子,逆煞天命,心性上佳,倒是有些意思?!?p> 鐵力山依然低頭跪著,聽到宗主之言,卻是不禁心中震撼。
宗主看起來高居云端,不問事務(wù),卻是將宗門盡在掌握。連李謹這樣個默默無聞的外門弟子,他都知道,甚至還清楚李謹是逆煞天命!
身為長樂真仙的鏡靈,剛成為鐵力山的時候,他對這什么玄山宗其實是不屑一顧的。
不過是下界一個小宗門,最強者怕是到元嬰就頂了天,底蘊微薄,根本入不了他鏡靈的法眼。
然而成為傳承弟子后,鏡靈卻是越發(fā)感覺到,玄山宗的這位宗主極是高深莫測,自己這般眼界,都有些看不明白。
而這下界的小宗門,也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簡單。有幾處地方,散發(fā)著連鏡靈都感到畏懼的危險氣機,極是兇險。也不知當年是何人,將其封印在宗門大陣中。
“不必多慮,你會找到他的?!?p> 云端之人微微頷首,下令道:
“季野虎,你去。”
“謹遵宗主之令?!?p> 一位穿著青衫的高大男子從云中落下,出現(xiàn)在鐵力山身前,容貌平平無奇,普通得就像是凡人。
鐵力山用余光瞥了眼季野虎,認出他是金丹中境,實力強悍。
此人是宗主親衛(wèi),深受宗主信任,在宗門里的地位,比尋常長老都要高出許多。
“多謝宗主?!?p> 二人消失在云霧之前。
……
凌天寒洞府。
比起外門弟子略顯寒磣的石洞小屋,長老的府邸占地極廣,連綿數(shù)里。亭臺樓閣,綠樹周垂,靈氣極為充沛,端的是一處修行福地,世外洞天。
李謹坐于小院中一處古樸亭內(nèi),悠哉悠哉地品著香茗。
這靈茶果然非同凡響,雖說對修行沒太大的益處,卻是異香襲人,入口甘甜,回味無窮。
凌天寒飲了杯茶,從懷中取出一瓶丹藥,和一柄赤色飛劍,放在李謹?shù)拿媲啊?p> “小友,你我投緣,這些就送你了?!?p> 凌天寒神態(tài)很是熱情。
此時二人在洞府里,為免隔墻有耳,他便沒稱李謹為圣子,而是以小友相稱。
“這瓶丹藥,名為劍心丹,乃是黃品丹藥,藥性上乘。服之后有三成機率鑄就劍心,修行劍術(shù)道法,事半功倍,威力亦能增強。”
“這柄劍,名為赤蛇劍,玄階上品法器,乃是我當年筑基時用的護身法器。雖不算稀罕,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也能用上?!?p> 李謹笑了笑,坦然收下兩物:
“多謝長老?!?p> 他知道,這是凌天寒的示好。
劍心丹能助自己提高修劍的效率,而赤蛇劍能夠直接用于戰(zhàn)斗,兩件物品雖說不上多珍貴,但都能增加自己迫切需要的戰(zhàn)斗力。
二人又說了些話,李謹正要離去,卻見天上猛然落下幾道極為強大的氣息!
來者共有三人,一位中年男子,一位白發(fā)老者,另一個李謹卻是認識,林梨。
凌天寒驚訝地看了李謹一眼,連忙起身,恭敬道:
“見過兩位太上長老,見過林小姐。”
他在玄山宗一路做到長老,這幾位大人物自然是認識的。
“你就是李謹?”
那中年男子和白發(fā)老頭沒有理會凌天寒,卻是不約而同地來到李謹面前,異口同聲地問道。
李謹注意到,中年男子臉色極為嚴肅,好像還有點不高興。
銳利的目光盯著依自己,仿佛在審視著犯人。
他猜了出來,這位大概就是林梨的父親。
“啊……我是?!?p> 李謹額頭上有汗水沁出,竟是結(jié)巴起來。
這緊張來得有點莫名,之前凌天寒拿刀架著自己的時候,李謹也沒有這般慌亂,不知為何,此刻卻亂了方寸,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呵?!?p> 林源目光在李謹身上掃了一圈,哼了一聲,轉(zhuǎn)過身去。
那白發(fā)老頭倒是一直笑瞇瞇的,仔細地上下打量著李謹,嘴里自顧自地嘀咕著:
“長得還算不錯……性子挺好……資質(zhì)一般般……就是境界太低了點……”
旁邊被冷落的凌天寒,不敢出聲,這時已是驚出的一身冷汗。
李謹他明明調(diào)查過,就是個無根無基的孤兒,根本沒有強大的長輩。他怎么能和林源、蒼玄真人,這兩位太上長老拉上關(guān)系?
他不禁慶幸,還好自己沒有動手殺了李謹。
否則就算血魔宗宗主能夠饒恕他殺害圣子的罪過,這兩位大佬也得把自己挫骨揚灰。
正在這時,忽然又有一道光芒從空中落下,從中走出兩人。
一人穿著象征著傳承弟子的橫紋黃袍,正是鐵力山。另一人著樸素青衫,氣機不顯,看著如同凡人。
季野虎見到林源和蒼玄真人,神情自若,上前行禮道:
“見過兩位太上長老?!?p> 林源點了點頭,算是致意。
“小虎啊,你怎么也來了……”
蒼玄真人有些詫異,來到季野虎面前,竟是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像這位金丹強者還是個孩子。
季野虎有些無奈,解釋道:
“奉宗主之命,野虎前來尋外門弟子李謹。”
怎么都是在找李謹!
凌天寒目瞪口呆,難以置信。而林源、蒼玄真人還有站在邊上的林梨,也是一驚。
這李謹?shù)降资裁磥眍^,竟然和宗主一脈攀上了關(guān)系?
季野虎并沒有在意眾人的神情,大步來到凌天寒面前,盯著他,問道:
“凌長老,你為何帶走李謹?”
聲音極冷,如同訊問。
凌天寒已是驚出一身冷汗。
他本以為李謹只是個普通的外門弟子,可以隨便拿捏。卻沒想到這家伙不僅是師祖賜福的血魔宗圣子,還和宗主、太上長老都關(guān)系密切。
自己這豈止是踢了鐵板,那是踢了一道鋼鐵長城啊。
凌天寒只得硬著頭皮,試圖解釋:
“我這是……和李謹小友……”
該怎么解釋啊……
獻祭不能說,圣子的事情也不能說。凌天寒總不能和季野虎這么講,自己沒事就抓個弟子來喝茶吧。
“今日凌長老過來尋我,是因為他發(fā)現(xiàn)我可能是自己在世俗的弟子親族。我和凌長老聊了一會,沒想到還真是他的親族,只是父母早亡,之前對此倒是一無所知?!?p> 這時卻是李謹站了出來,替凌天寒做了解釋。
凌天寒聽到這話,反應(yīng)也極快,連連點頭,頗為感慨道:
“沒錯,我和李謹小友,可是久別重逢的一家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