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祠前奉神可得福
王二是個祖祖輩輩都在田里長大的地道農(nóng)人，因為他在他家排老二，父母就給他取了個名叫王二。
王二已經(jīng)是三十出頭的人了，他的婆娘肚子爭氣，前年又給他生了胎大胖小子，這讓王二悲喜交加，喜的是香火更旺了，悲的是家里待哺的口更多了。王二已經(jīng)是四個孩子的父親，有兩個孩子已經(jīng)可以稍微幫王二干些農(nóng)活，但是要上交的口算越來越多，自己辛苦干一年得到的糧食至少得交一半，要是遇上災(zāi)年，那得交上更多。養(yǎng)家糊口的日子一年難過一年。
王二毫無辦法，日子過的再艱難也得過，他聽說鄰居們多向地主家賒錢借糧種，等到時豐收了，要向地主家交一半。王二也去賒了，因為家里已經(jīng)湊不出余錢去買稻種了，哪怕地主的條件是這樣苛刻，他只知道先過好眼前的日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然而，老天無情，上一年瘟疫大起，王二不幸染上寒疫，雖然硬撐著干活，但也沒收上太多糧食，除下上交的稅糧和地主的租金，又沒有余糧了。好在今年縣里發(fā)了公糧，勉強撐的過去，但更大的問題是王二的病越來越嚴(yán)重，莫說干農(nóng)活，就是下地走走也氣喘吁吁。
王二心里那個急?。⌒睦镞哆叮翰⊙?！去歲都走了你咋還不走，再不走俺開春的農(nóng)活咋辦吶？
聽說鄉(xiāng)里來了幾個道人，靠著符水和念經(jīng)就能治病，有好幾個里人都這樣被治好了，都說靈。王二也去找到那些道人，聽經(jīng)文、喝符水。
聽說要心誠，王二常常在心里念道：大賢良師啊、黃神君吶，請您等除了小人的病根吧，病除以后……我每年都給您燒碗糧食孝敬您等吶。
可是，病不但沒除，還更加重了。王二以為是自己被神君拋棄了，想到自己家那么多口人，要是自己突然有個三長兩短，他們怎么辦？那一刻，王二這個扛著生活重?fù)?dān)十幾年的糙漢子，哭了。
也許天真的沒有絕人之路。有一天，縣里的幾個官召集眾人去亭門，亭旁的河道多了一個小祠亭，亭里供奉著一個泥人像。
有個穿著隨意、戴著斗笠的官兒告訴大伙，說那祠亭里供的泥人像是文種，說文種是一個海神，還說他們的藥材都被海神的海水泡過，用他們的藥泡著喝能得到海神的祈福，藥到病除。
那官兒告訴眾人，不需要用上什么香火供奉，但要心誠，早晚需來這拜上一回。然后，就可以去領(lǐng)藥材。不過藥材不是自己選的，是到幾個藥師模樣的人號脈問診后才給你藥材。
大伙有些將信將疑，一時無人上前，
反正藥材不用錢，何況自己被上一個神君拋棄，也許這位海神會大發(fā)慈悲幫幫自己。抱著這個想法，王二第一個走去，問道：
“海神真的會保佑俺嗎？”
那戴斗笠的官兒似乎很重視自己這第一人，和顏悅色地回答自己
“這是自然，海神不會辜負(fù)自己的每位信眾，心信海神的人自然也會得到海神的保佑?！?p> 自己與這官兒無冤無仇，想來他不會騙自己，王二這才放心上前。經(jīng)過藥師的號脈問診，王二拿到了自己的藥材，走前他朝著祠亭里的泥像拜了一回，重復(fù)了一段他敬太平道的話。
似乎海神真的在保佑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王二感覺的到身體的變化，腿不軟了、手有勁了，病快好了，又可以干農(nóng)活了。王二不再懷疑海神，他興奮地帶上家人，跪拜在祠亭前，祈禱海神福澤全家。
很多情況與王二相仿的鄉(xiāng)人知道了這件事后，也蜂擁向那祠亭祭拜海神，取受海神祈福的藥材。而那個小祠亭，本只有一尊泥像、兩柱香，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很多泥童泥女、木器石桌。來拜海神的人也由原來的寥寥數(shù)人變成亭前若市，不少人本是信那太平道，現(xiàn)在改了信海神。
……
當(dāng)時決定建海神祠只是個嘗試，可它的效果之好，便是始作俑者朱信也沒有料到。
朱信在拿到藥材后，就在考慮怎樣既能發(fā)藥治民，又能讓鄉(xiāng)民不再去信奉太平道。思來想去，想起前世聽聞國人向來以靈敬神，便心生一計。既然人們迷信，那么不如假借另外一位神來擠壓太平道。
后來就有這一系列的事情，此時上虞的太平道勢力大減，有不少本來是太平道眾都改來祭拜海神了，而盛及一時的鄉(xiāng)疫也漸漸被壓下。
朱信看著來祭拜海神的鄉(xiāng)人，想到：還好縣君同意了我建上這小祠亭，還布置了這么多人手來幫我，現(xiàn)在看來縣君雖然好名，但是不蠢。
旁邊的樂尚打趣道：“朱主簿，見著病疫大解、鄉(xiāng)人和睦。有何高見說與我等下官知？”
“阿尚，我還沒拿到銅印黃綬呢，這么急著叫我主簿?！?p> “這鄉(xiāng)疫漸除，那明征的主簿不是板上釘釘，這段時日可不方便出門，尚就先在此預(yù)祝明征高就了?！?p> “這段時日？阿尚有何事不便出門么？”
“哦！想起明征幾個月前才回來，上虞附近從來不太平，尤其是東邊句余山那邊常有山越下山寇掠，偶爾也會來上虞鄉(xiāng)間寇掠。算算時間也就是這兩個月里了?！?p> 朱信眉頭一皺，說道：“山越！那這些鄉(xiāng)人呢？他們能防的住山越人嗎？”
“鄉(xiāng)人平日里參與亭中的備寇操練，也不算手無寸鐵，何況句余山到底離咱上虞有些遠(yuǎn)，他們不見得會來掠咱們的邊，明征也不用太擔(dān)心?！?p> 曾經(jīng)游學(xué)余姚多住縣里，還真沒多少聽過山越來劫掠，大概是因為他們無力攻縣、只能搶下鄉(xiāng)里的原因?？扇缃裰煨女?dāng)了鄉(xiāng)官，縱然上虞不是首當(dāng)其沖的縣城也常常聽到山越。個中轉(zhuǎn)變，朱信也在感慨。
朱信又轉(zhuǎn)目看回那些祭拜海神的鄉(xiāng)民，不禁嘆道：“鄉(xiāng)疫剛解，就又迎上山越，鄉(xiāng)民的日子真是難過，真希望這世間沒有這般多劫難?！?p> ……
一月末，會稽的氣溫再降，下了不少雪。這個天氣人們都待在家中烤火取暖，少外出。
現(xiàn)在正值夕陽，陳好在屋子里準(zhǔn)備吃飯，他的妻子端上了肉菜和一碟菜醬，他拿筷子夾上谷餅蘸上菜醬送入口中，他們吃飯互有交談，談的也多是防寇這些事。
這時外面突起嘈雜，陳好扭頭細(xì)聽，聽道聲“有人凍昏了，快端些熱水來！”
一聽不是小事，陳好只好放下碗筷，開門去看。不少里人也開門查看，只見一人背著一個面色黑紫的人，背的那個人穿著身皮衫，背上人穿的單薄，身上還多有積雪。眼看著是要不行了。
陳好上前接下那昏過去的人，急掐那人的人中，接過用布巾泡熱水，擰干，擦拭那人的臉，然后招呼里人一起把他抬進屋子。
陳好讓里人照顧那個凍到不省人事的人，這兩人都不是陳里的人，這大冷天的，還會有人往外邊亂走？他要向另一人盤問清楚。
穿皮衫的人氣喘吁吁，先陳好開口說要陳好幫著報官，那個凍昏的人沒昏前跟他說，他遭山越人搶了，要他幫幫自己。
一聽山越人，陳好心中一緊，還要再問，那個穿皮衫的卻大喊大叫，說：“山越人下山了，浩浩蕩蕩地在西鄉(xiāng)到處亂搶。大伙兒都快跑??！”
消息一出，眾人皆驚。
頓時變得亂哄哄一片，里人們七嘴八舌的討論。有說西逃的，有說請示縣卒的，所有人都人心惶惶。
“肅靜！都慌什么，我等常參與操練，現(xiàn)在去亭長那里召集亭人武備，還怕那群山越人么？”
“這回不同，他們下山的人可多了，要是跑晚了，命怕是要沒了?！?p> 那人這般說道。
眾人聞之，更加慌亂。
好在陳好在陳里素來有威嚴(yán)，到底還是穩(wěn)住了眾人，待眾人略微安靜下來，人們問道：“孟良，我等要如何做？”
“我里的青壯先隨我去高遷亭尋亭長，既然此次山越人多，那再另派些人去上虞、余姚二縣請求縣君出卒護我等。山越人再多，何能敵縣卒？”
陳好問那穿著皮衫的那人是否知道山越人在何處，得到肯定回答后也把這人帶上了。
走前，陳好對陳應(yīng)說道：“去尋朱君，上虞未必愿意出縣卒，但朱君不會坐視我等不顧，快去！”
……
新年快樂~~